第33节
和外公的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萧逸之前设想过了很多次，在他的想象中，不管他和外公什么时候见面，见面时身边还会陪伴着谁，但地点无一例外都是在萧家富丽堂皇的府邸内。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一个转身就看到了外公站在门外，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样子。 萧逸呆呆的举着手中醒目的豪华珍藏版花花公子，保持着追打徐瑟源的动作，一脸震惊的看向了陆涉川的方向，完全忘记了反应。 徐瑟源抱着头躲了半天，一直没等到落在头上的花花公子，犹豫的转过身就看到了萧逸一副震惊的模样。徐瑟源好奇的随着萧逸的视线看去，只看到一个和萧逸长相有八分像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同样表情震惊的看着萧逸。 徐瑟源小心的凑到了萧逸的身边，戳了戳他，“萧兄，萧兄！” 萧逸清楚的听到了徐瑟源喊他的名字，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还不应该认识外公，他不应该露出这么强烈的情绪，可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上一世初到仙界的惶恐，在萧家的无依无靠，临死前的巨大绝望，所有他曾经努力压抑的情绪似乎都在这一刻泛起，汇聚成了无比的委屈。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可以像小孩子一样扑到外公的怀里。 萧逸的反应虽然异常，但段凌风和陆涉川都没有觉得意外。段凌风是觉得任谁看到了和自己长相如此相似之人，都会隐隐猜到什么，由此震惊意外都是正常的反应。而陆涉川则是感受着体内血脉的强烈呼唤，自觉萧逸也是和他一样。 段凌风眼见两人谁也不开口，轻咳一声，正要帮着陆涉川介绍，就见陆涉川似猛地惊醒一般，一个跨步冲到了萧逸的面前，神情激动，语调颤抖，“小逸，你是我的小逸，我是你的外公啊。” “外公。”萧逸下意识的重复着，两世的记忆在眼前重合，上一世外公见了他也是这般激动的模样，颤抖着朝他伸出了手，想要摸摸他是否真实的存在。 这一世陆涉川同样激动的朝着萧逸伸出了手，萧逸也很激动，尽管他心中不断告诫自己要压制着太过异常的情绪，但看到外公伸过来的手，他情不自禁的也伸出了手，想要握住外公。可他忘记了自己的手中还抓着一本花花公子，结果就是他情绪激动地亲手将花花公子递到了外公的手里。 萧逸，“……。” 徐瑟源段凌风，“……。” 陆涉川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很快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毫不犹豫的接过了萧逸手中的花花公子，略带调侃道，“外公年轻的时候和小逸一样也喜欢看各种春宫图。” 萧逸僵着脸，所有的感动、激动全都化成了想死的冲动，徐瑟源你个混蛋，他在外公心目中的第一印象啊！他一点不喜欢看什么春宫图啊！ 51、前情 ... 萧逸脑海中想过无数次和外公相认的场景,本该是感人腑肺、热泪盈眶的，可惜萧逸想到了开头，却没有想到结局。两人本有一个煽情的开始,就因为花花公子的横空出世，变成了囧囧有神的结尾，如此神一般的转折，萧逸真想大喊一声，剧情不对，重来！ 老天爷没有听到萧逸的祈求，反倒是陆涉川敏锐的察觉到了萧逸的窘然。他自觉猜到了萧逸的心思，年轻人嘛,喜欢春宫图估计也是偷偷摸摸的喜欢,不好意思让其他人知道，他这样一喊,估计小逸是觉得尴尬了。这样一想，陆涉川立刻后悔起来,他刚刚也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反而是做错了。 陆涉川在见萧逸之前，思念和愧疚折磨了他整整二十年，他日日都在想着日后将萧逸接回仙界后如何补偿他。如今他心心念念的外孙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怎么舍得让萧逸有一丝不舒坦。念头闪过，没见陆涉川做什么，手中的花花公子就已消失不见，同时他警告的瞪了身边的段凌风和徐瑟源一眼，禁止他们没有眼色的再提起这茬事。 十阶高手的威压，徐瑟源无意识的腿抖了一把。看着陆涉川转向萧逸的目光透着无比的慈爱，他小心翼翼的后退了几步，再次努力缩小着存在感。段凌风摇摇头，身形微闪一把抓住了徐瑟源带着他退出了正厅，将空间留给了萧逸和陆涉川。 没有了其他人的存在，萧逸很快将那丝窘然压到了心底。面对着陆涉川关切中透着紧张的目光，萧逸心中温暖，主动开口叫了一声，“外公！” “好！”尽管已经不是萧逸第一次这样称呼他，但陆涉川依然激动的不能自已，探出了一只手重重的拍在萧逸的肩上，连着说了几声“好”。 看着萧逸，陆涉川又想到了敏娘，若是他的女儿还在，他们一家三口真正团聚，他这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思绪闪过，陆涉川脸上浮现一抹悲痛，却是很快隐去，拉着萧逸坐了下去。 “你现在是不是在奇怪你的身世？”陆涉川开门见山道。 萧逸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上一世关于他的身世，外公没有来得及提，萧家将他接回仙界时也只是简单提了几句，说他是萧家流落在人界的后人。等他回了仙界，他才知道原来他是萧家这一辈唯一的嫡孙。萧逸当时不是不疑惑的，既然他身份如此卓然，为什么还能将他丢在人界？可惜他所有的疑惑都没有人给他解答，还是他几次无意中听到其他人的只言片语，才逐渐将整个事实拼凑回来。 萧逸在见到外公之前也曾犹豫过，要不要将他重生的事情告诉外公，可他想了又想总是下不了决心。和对白棋是无所谓，对楚墨是不信任不同，对外公，萧逸的想法要复杂的多。 萧逸不知道外公和萧家的情分如何，可从外公和爷爷的相处中，萧逸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默契深厚。前后两世萧逸也都看得出外公是真心实意的关心他，可他不确定这份关心能否抵得过外公和萧家之间的情分。若是抵得过，那他上一世稀里糊涂的死在萧家，岂不是狠狠在外公的心上扎了一刀。外公是因为信任才会在得到本源果后找上萧家，可他的死不管是意外还是疏忽，终归是萧家没有放在心上的缘故。如今他已重生，他只需要想办法避开萧家即可，何必因着上一世的事，再让外公体验一把信任遭到背叛的感觉。 可若是抵不过呢？外公若是对他的话心存疑虑呢？这个念头虽然微弱，却也时不时会跳出萧逸的脑海，萧逸不敢去想抵不过的情形，所以他宁肯什么都不说，假装他是刚来仙界不久，假装他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陆涉川不知道萧逸心中转的这些念头，他无声的叹息一声，“这要从很久前开始讲起了。” 陆涉川的一生若只看前半生绝对可称得上一句人生赢家。他虽然只是出身于易云洲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却因为体内身具上品仙格，天赋惊人而从小备受瞩目。等他年龄略长一点，又在外出一次探险中同当时萧家的家主萧鼎楼相识，两人一见如故，交情非比寻常。对于陆家而言，能借着陆涉川攀上萧家是天大的运道，而对整个易云洲而言，前途无限又是萧家家主的好友的陆涉川，谁不高看他一眼！ 及至等到萧鼎楼成亲生子，对方更是早早的同陆涉川说定，若是陆涉川将来有女儿，一定要嫁入萧家，若是有儿子，就让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做对异姓兄弟。陆涉川自然不会拂了萧鼎楼的好意，陆家虽然只是一个小家族，可他年轻时心高气盛，自觉将来修为一定能跨入十阶，他十阶高手的女儿难道还配不上萧家的未来家主吗？ 过了没多久，陆涉川也成了亲，可成亲后却是迟迟没有孩子。彼时萧逸的便宜父亲萧明怀已经成人，萧鼎楼压着不给萧明怀订亲，执意要等着陆涉川的孩子出生。幸而没过多久，萧逸的母亲就出生了，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陆涉川千盼万盼来的孩子体内的仙格居然只是下品。 若只是身世上的差距，陆涉川自然不惧女儿嫁入萧家，可现在修为的差距摆在这里，陆涉川当即去找萧鼎楼，提出当年的婚约作废，让萧鼎楼另为萧明怀择一佳偶。他的提议被萧鼎楼断然拒绝，萧鼎楼执意要信守承诺，让萧明怀迎娶陆敏娘。 萧鼎楼当时曾气哼哼的讲，“难道你我的交情，你还担心萧家会对敏娘不好？” 有了萧鼎楼这句话，陆涉川放心的养大了女儿，将她嫁入了萧家。陆敏娘婚后的生活还算过的不错，萧明怀虽然有几个侍妾，对陆敏娘倒也温柔体贴，只是陆敏娘却遇到了和自家父亲同样的问题，迟迟没有孩子出生。及至萧明怀的几个庶子接连长大，陆敏娘才怀上了萧逸。然而更大的打击是在萧逸出生后，他居然是一个体内没有仙格的人。若是萧逸出生在普通人家，不过是短短百年看他重入轮回而已，可在萧家，这却是天大的丑闻。萧鼎楼虽然看在陆涉川的情分上对萧逸心生不忍，却还是决定将萧逸送到人界，这也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难道让萧逸留在仙界日日受着周围人的嘲弄，看着众人长生不老容颜不改，而他不过短短百年就要重入轮回吗？ 萧鼎楼的这个决定，陆涉川虽然可以理解，却是无法接受，两人相识多年第一次争执起来。还没等这件事过去，接着就是陆敏娘出了意外，陆涉川一怒之下离开了萧家，进入虚无海再也没有出来。 陆涉川讲到这里，重重叹息一声，“这些年我一直在想，若是当年我没有坚持将敏娘嫁入萧家，是不是她就不会发生什么意外，而你即使是体内没有仙格，也可以在我庇护下生活在仙界，不至于两界骨肉分离？” 陆涉川没有说的是，他对萧逸的愧疚除了因着萧逸自幼被萧家丢弃在人界外，还有一个另外的原因。陆涉川一出生就被长辈探查到体内为上品仙格，及至他一日日长大，更是被周围人夸赞为天纵奇才，即使在同样身具上品仙格的仙人中，他也属于天赋惊人的异类。陆涉川年轻时，只以为自己是上苍的宠儿，可随着陆敏娘和萧逸的出生，随着两人一个是下品仙格，一个干脆体内就没有仙格，陆涉川忍不住想，是不是因着他福泽太过，夺了他女儿和外孙的福泽？福泽一说本虚无缥缈，可陆涉川却是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若是他年轻时不要太过心高气傲，懂得惜福，是不是敏娘和萧逸的人生就会不一样？念头一起，他对萧逸的愧疚就会加深，这些年他近似自虐般的游荡在虚无海寻找本源果，也未尝没有这个原因在内。 陆涉川讲的这些，俱都是萧逸上一世所不知道的，包括母亲的死因，包括爷爷当年将他送到人界的原因，也包括外公一个人在虚无海寻找了二十年的本源果。 萧逸心绪翻滚，思绪复杂。他上一世只以为萧家是为了遮丑，才将他丢在人界不闻不问，如今这样一听遮丑固然是一个原因，爷爷也未尝没有从他的角度考虑问题。还有母亲，他仅仅是知道母亲早已去世，却不知道母亲是因为他的原因被巡检署打入轮回。及至外公，思及外公为了他抱着一个虚渺的念头在虚无海寻找了二十年的本源果，萧逸心中感动之余更多的是歉疚，不知道上一世听到他去世的消息，外公又会如何的悲痛？ 念头闪过，萧逸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如果我体内没有仙格，那是怎么来的仙界？” 他虽然很想对外公将一切彻底坦白，但看着外公歉疚的神情，萧逸反而更是说不出口。外公已经因为当年没有阻止萧家将他丢弃在人界而背负了二十年的心里折磨，如果他再告知外公，他上一世被接回萧家不久，就在外公闭关炼制本源丹之际，因着意外稀里糊涂的死去，外公岂不是更加的自责？即使他现在活蹦乱跳的站在这里，外公估计也很难过去心里那一关，只会更加难过而已。这样一想，萧逸决定还是将重生的事藏在心底，合格的扮演着他现在应有的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 对于萧逸的问题，陆涉川的神色凝重起来，“小逸，外公不会看错，你体内确实没有仙格，至于为什么能来仙界，外公怀疑你体内可能有着残损的神格。” “啊？” 若说萧逸之前的犹豫茫然还带一丝演戏的成分的话，那他此时的表情绝对没有丝毫的伪装，完全是出自本心，他是真的震惊了。 神格？是指那个太极图吗？ 52、神格 ... 之前在虚无海时,陆涉川听到了萧逸在仙界的消息，最初的激动过后，心头涌上的是深深的疑虑。如果按照段凌风所言,萧逸年纪轻轻就可以飞升，体内怎会是没有仙格之人？可若是萧逸体内有仙格，那当年萧鼎楼为什么要骗他萧逸没有仙格？ 这个问题纠结了陆涉川整整一路，他实在不愿意去相信当年萧鼎楼在这件事上骗了他,直到见了萧逸,陆涉川才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但他的心很快又一次提起。萧逸的体内没有仙格,可他却隐隐在萧逸的体内感觉到了一种玄妙的气息，这股气息陆涉川并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