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最后的母爱
因着王德全已经去银行抵押房子，走前他将代素芬转移进了重症病房。毕竟她现在的情况很危急，随时脑内的血管都可能破裂，需要重症病房里更精密的仪器来仔细勘测。 从王刚进门的开始，代素芬便已经转头看向他了。 这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啊，从小小软软的一个奶娃，到结婚，生子，她都是陪伴在旁的。曾经孙美欣嫁过来前要求王刚得给她一对纯金镯子，她才肯嫁。王刚拿不出来，还是她将自己放了好多年舍不得带的嫁妆，一块上好的翡翠拿去卖了，给王刚换来了金镯子，他才娶到了媳妇儿。如今，他竟然是听了媳妇儿的话，要放弃救她这个妈了吗？ 代素芬眼睛含着泪，带着慈爱又悲伤的目光看着王刚，那眼神，看得王刚极不自然的低下了头，让他不敢直视自己的母亲。 “妈，我，我们来看看你。”王刚低着头慢慢走到代素芬身旁，虽是心虚，但还是将目光移到了母亲身上。 他有多久，都没有仔细的看过自己的母亲了，这一看，见她那皱纹遍布，沟壑横纵的脸，以及那厚重棉被下都掩盖不了的干瘦身体，他突然鼻子一酸，眼眶不受控制的湿润了。 他这些天，只想着生活，想着钱，几乎根本没有关心过自己的母亲，如今母亲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憔悴的模样，他竟然一点都没留意到？ “你发什么呆呢！”孙美欣不耐的拿胳膊顶了他一下。 “我，我，还是算了吧。”王刚犹豫了。 “你可想清楚了！就算房子卖了，能卖多少钱？剩下的老头子不得去借？借来的帐谁还？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要养！现在咱们儿子还没上小学开销就这么大，要是以后上学了，你怎么顾得过来？”孙美欣提醒道。 “可，可这是我妈啊！”王刚痛苦的摇摇头，仍然是不上前。 他们都清楚，现在代素芬的生命，全靠着这呼吸机在维持。一但拔了呼吸机的管子，代素芬肯定会无法正常呼吸而死亡。 “妈！你也别怪我们！你现在的情况，爸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就算爸卖了房子来治你也不一定能治得好！搞不好还要我们背一屁股的债！你也不想我跟王刚以后生活不下去离婚吧！到时候你孙子怎么办？而且，你这么瘫着自己也动弹不得，活着也挺遭罪的！我们确实是拿不出钱来，你，不会怪我们的吧？”孙美欣上前对着代素芬说道。 代素芬心头涌起一股酸涩感，是啊，自己活着，如果只能拖累家人，还活着做什么呢？ “妈，你能听到我的说的话吧？其实我跟王刚早就想签那份放弃书了，可是爸拦着不让我们签，我们这也是没办法，出于下策，只能来拔你的管子。你要是同意我们这么做，就眨一下眼。”孙美欣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王刚怔怔的看着母亲，他的母亲，竟然眼睛里带着笑，缓缓的眨了一下眼。 “快，快去，妈同意了！抓紧时间拔管子，不然一会儿爸回来了就干不成了！”孙美欣见代素芬眨眼了，欣喜的撞了撞王刚。 “妈，你真的想好了，愿意我们拔管子吗？”王刚吞吞吐吐的开口道，他只觉得自己嗓子眼儿哽得生疼，说出这一句话眼里竟然蓄了泪。 代素芬见儿子这表情，明白他肯定是舍不得自己的，心中宽慰了不少。 她多想活着，活着看着儿子，看着孙子，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可是，她清楚，自己不能这么自私。于是，她再次缓缓的眨了一下眼。 这次，一直在跟她对视的王刚再也受不住了，眼泪“刷”的一下掉了出来，“噗通”一声重重跪到地上！ “妈！对不起！是儿子不孝！儿子没有本事，挣不了钱来给您治病！让您受苦了！如果有来世，儿子做牛做马也要还了您的这份情！”说罢，他磕了三个响头，便果断的起身上前，抽掉了呼吸机的管子。 在这一瞬间，舒乐从窗帘后走了出来。 她其实很早就贴了隐身符藏在那里了，为了最后这一刻收集代素芬的执念。眼看着代素芬明明可以不必答应孙美欣的请求，可是她竟然就这么答应了，放弃活下去。 舒乐有些失望，这一次的执念，是收集不了了。 但，正当她要离开的时候，一缕绿色的气息从代素芬的身上飘出。她愣了片刻神，下意识的掏出瓶子，那缕气息便自动飘入了瓶中。 她握紧了手中的瓶子，感到诧异。不是，已经放弃活着的执念了吗？那，这缕执念是什么？ 随着呼吸机管子掉下，房中的警报响起！然而，赶来的医护人员还是来迟了，代素芬已经闭上了眼，停止了心跳，没了呼吸。 可怜那王刚和孙美欣傻乎乎的，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犯了法，直到他们俩被警察带走，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严重的错误。 他们不知道，不管他们有没有签字放弃，都不能自己去拔掉母亲的呼吸管。即使他们跟医院签了放弃书，放弃治疗了，也应该让母亲自然死亡，而不是擅自去拔掉管子。 更何况，代素芬的死亡原因，正如重症室里的监控和仪器那样显示，是在他们拔掉管子后才造成了她的死亡。他们拔掉管子，是以代素芬的死亡为企图，并且最终这样实施了，所以，这种行为已经涉嫌了故意杀人罪。 被收监的两个人此时已经后悔，但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王刚的母亲再也回不来，他们犯下的错，今生也无法弥补。 舒乐窝在房中，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惹得上官伽越心疼不已。 “你这是怎么了，回来后一直不开心。”上官伽越轻轻的将挡住她脸颊的一缕发丝撩起顺到她脑后，轻声问道。 “她其实在阿梧找到她那天已经死了，是阿梧用秘法将她的魂魄封在了体内，这才是她不能动弹的原因。肉身已死，如何动弹？所谓他们看到的，她一切指标正常，也是阿梧的幻术。我原本是想，那样不争气又没良心的子女，她必定是恨极了，会有极强的求生欲想活下去，可是，她怎么突然就轻易的放弃了？”舒乐迷茫的问道。 “大概，这就是父母对子女的爱。你不是说，她那个儿媳跟她讲了一堆，如果她还活着，自己的儿子家人要如何的被拖累和遭罪吗？她应该是舍不得自己拖累了儿子吧。” 舒乐听着上官伽越的话，盯着手中的瓶子，手无意识的紧了紧，眸中一片茫然。 所以，她这次得到的，不是求生的执念，而是一个母亲，对子女至死都不愿放弃的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