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二十一君子发乎于情止于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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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不敏的相貌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既有少年的稚嫩感,又有坚毅和一股子拼劲,就像是斩花的剑,剑锋锐利,剑脊处落花瓣、沾露水。 盛阳公主着实惊到了,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下一秒就能把人拆吞入腹。 侍女道:“那位是新探花郎。” 盛阳公主就是传说中的探花郎专业户,几乎每届的探花郎都被她压到过床上。 她语气莫名:“这人就是宋时清点的探花郎啊,啊,啊啊,真没想到……没想到啊……” 居然这么好看! 盛阳公主一下子就色胆包天,她随便仗势欺人就够谢不敏吃一壶是,愣是招呼府兵,要把谢不敏给绑进府! 谢不敏一看一堆人冲着自己来了,面上慌乱,转身就跑,到底还是没有内力,让人追上了。 他身手滑溜得很,跟个泥鳅似的,只可惜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让人绑住了! 一旁的幕僚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情,半是同情半是艳羡,道:“兄弟,对不住了。不能反抗就享受吧!” 谢不敏被捂住了嘴,唔唔地挣扎不过,愣是给人拖着进了府。 顾瑶和宋时清走近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谢不敏满脸惊恐,宛如被什么洪水猛兽带走。 盛阳公主笑意盈盈,婀娜多姿地摇着团扇,跟着进去了,没过多久,就传来妙曼又狰狞的声音:“我就喜欢会叫的美人,你叫啊,哈哈哈哈,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谢不敏病急乱投医: “呜呜呜我不要!!!!” “宋大人!!宋大人你救救我啊啊啊!” 宋时清:“……” 顾瑶:“……” 有一说一,这小子运气还真挺好,说宋时清宋时清还就真在。 宋时清叹了口气,看了看顾瑶。 顾瑶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盛阳公主,盛阳是皇贵妃的女儿,原先是顾瑶更受宠的,结果皇贵妃得宠后,父皇就很少见她,更喜欢盛阳了。 但是要说有多喜欢盛阳呢,似乎又没有,对姑娘家的宠爱,无外乎金银珠宝和陪伴,但皇帝都到了贵妃那儿了,哪里可能只是看看女儿? 总之,顾瑶和盛阳间没什么太大的纠葛。 盛阳惦记过宋时清,势弱乖软,多可爱?哪里只有长乐她长眼睛了呢?但是宋时清是太子的人,她也不太敢动。 盛阳和四皇子虽是同胞姐弟,在四皇子被太子推下水后,关系又变得……极其微妙。 也不知哪里好,也不知哪里不好,似乎是好的,又似乎不好…… 顾瑶又想起四皇子了,烦得要死,鼓着腮帮子道:“你自己进吧,我才懒得见盛阳。烦。” 她其实有些嫉妒盛阳能这么嚣张,哼了两下,叮嘱道:“她要是勾引你你可不准理她!” 宋时清眉眼含笑,瞧着她像个河豚一样的腮帮子,想要亲亲她,但还是忍住了:“嗯。” 盛阳公主府的大门没关,侍卫虽有为难,在宋时清的温言巧语下,很轻易地放他进去了。 顾瑶抱着手臂,开始犯困,睡眼惺忪,眼前愈加模糊,突然又黑下来了。 她第一反应是自己瞎了,慢慢睁开眼,感受到睫毛扫过了什么东西。 笑嘻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猜猜我是谁?” 顾瑶:“……” 她抓住王铮的手腕,把他的手拽了下来,转过身,怒目而视:“幼稚!幼稚死了!” 王铮反握住她的手腕,桃花眼弯出一弧风情,勾着唇笑话她:“诶哟,你也知道幼稚呀?” 顾瑶理直气壮:“我是小姑娘,你是吗!” 王铮掷地有声:“我跟你差不多大,凭什么不行?” 顾瑶甩开他的手,扬起下巴,嘿笑道:“我和宋时清那样叫情趣,你懂什么?” 王铮被她甩开了手,先是露出几分怔怔,只是这脸色转瞬即逝,很快又变为笑脸:“搞什么啦!” “我会不懂情趣么?你说不准之后还要向我学呢!”他挤眉弄眼,“叫声好哥哥我就教你哦。” 顾瑶:“哈!没被皇兄教训够啊?还想当我的好哥哥呢!” 一提到顾丹,王铮脸就垮了,哪怕不是太子党,但作为从小跟着太子混的伴读,跟太子又差了好些岁数,他怕顾丹跟怕他爹一样。 王铮委屈道:“你们也太不讲理了!分明是你自己去的铸天楼,全变成我的祸害了!” 顾瑶心说确实是你教坏我的,你虽然没有对长乐犯浑,但是你在永安王那里已经暴露本性了。 王铮苦着脸:“我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呢……” 顾瑶对了对指尖,抬起眼睛瞄他,良心有那么一丢丢不安:“你真的被皇兄骂了?” 王铮来劲了,笑得花枝招展:“啊!你心疼我了是不是?” 顾瑶眼睛圆圆的,盯了他一会儿,意识到他又在调戏自己,气得一脚踩在他鞋上,力道也不大,纯粹泄愤。 “我不要理你了!” 她说完,脸一扭,气呼呼地蹲在盛阳公主府府前的台阶上,宁愿数蚂蚁也不看他。 王铮便挪到了她身边,影子挡住了地面上爬来爬去的蚂蚁,他怕顾瑶生气,连忙换了个方向。 他也陪着人蹲下来,道:“几只蚂蚁有我好看啊?” 顾瑶说他不懂:“我就喜欢看蚂蚁搬东西。” 王铮笑了笑,用剑当拐杖撑着,慢悠悠道:“你觉得那个谢不敏怎么样?” 顾瑶:“运气挺好——你问这个干嘛?” 王铮两手抱住自己的膝盖,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蹲在盛阳公主府,交头接耳。 他小声说:“他对你一见钟情哦!” 顾瑶很是吃惊:“真的假的?” 王铮嘚瑟地眨了眨眼:“男人的直觉。” 真的假的?顾瑶心里信了七八分。 但是为什么我没有这个直觉呢? 她有点想不通,又觉得她不能比不上王铮,那点胜负欲升起,在心底作祟:估计因为我现在是长乐公主的缘故,等我做了永安王,非要练练这个男人的直觉不可! 盛阳公主府大部分的设施还是沿用四皇子的,只不过公主和二字王的规格有讲究,当年修修改改,拆了不少建筑,但总体还是富丽堂皇。 金块珠砾,光彩照人,和盛阳那张扬的性子相像。 宋时清周身气质都与那盛阳公主府格格不入,宛如烈阳下的清雪,水火不相融。 盛阳公主躺在美人榻上,不远处是被五花大绑还塞住嘴的谢不敏。 谢不敏看见了宋时清,又是惊喜又是乞求,跟见了菩萨似的,呜呜呜地叫唤。 盛阳公主对美少年态度都是很好的,她挑起眉,睨了谢不敏一眼,目光直朝他的下体看去,面上闪过一丝满意。 随后,她缓缓回头,望向宋时清。 盛阳公主长得随皇帝,是一张毫无侵略性,甚至过于清纯的脸,就连皮笑肉不笑时,也仿若一只担惊受怕的小白兔。 她的脸太过骗人了,就连盛阳自己都不喜欢,妆容也偏浓,不符合皇贵妃的审美,倒像实在不伦不类地讨好皇后。 但她其实只是自己喜欢。 就算浓一点的妆容不适合她,只要她底子好,涂成什么样都好看,做清纯打扮确实更好看,可她为什么要打扮成别人喜欢的样子呢? 她喜欢,她高兴,不就够了么? 盛阳公主摸起了自己手上的鎏金翡翠石指套:“这不是宋驸马么?稀客稀客,来都来了,留下来喝杯茶再走。” 这便是要他喝完茶滚蛋。 宋时清早有预料,行了礼数,微微一笑:“叨扰盛阳公主了,我是来找东西的。” 盛阳公主装傻充愣:“你来我公主府找什么人?没人啊!流芳,你看见人了吗?” 侍女道:“公主府自然是无外人的。” 谢不敏在床榻上小幅度地滚来滚去,动静不大不小,却也格外醒目。 奈何众人皆装瞎,宋时清已经看见了他,却也不可能直接撩开公主的床帷。 宋时清笑着摇了摇头:“并非找人,而是找一样东西。” 盛阳公主直觉不妙。 宋时清不疾不徐道:“谢监事曾被赠予一支御赐的木簪,不料为贼人所偷,贼人慌忙之下,将木簪丢入了盛阳公主府。” 他笑:“我是替这个不省心的学生,来公主府寻那支簪子的。” 当初谢不敏被宋时清点了探花,情理上便是他的学生。 盛阳公主:“不过一个小小探花郎,哪里来的御赐之物?” 宋时清叹了叹:“事到如今,御赐之物,可不同往昔了。” 盛阳公主怎会听不出来,宋时清说的哪里是御赐之物? 说的明明是如今天子重病,皇后干政,是不是御赐之物,也就是长乐这个嫡公主一句话的事情。 这是在警告她,她能有现在的风光,就得夹着尾巴做人呢! 盛阳公主本就不太敢动太子党的人,忍耐下被胁迫的怒意,对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让谢不敏连人带什么狗屁簪子一块滚蛋。 现场大变活人,宋时清视若无睹,笑意盈盈:“不知是否有幸,一品公主府的贡茶。” 盛阳公主没好气道:“你品长乐的茶去!到我这里来骗吃骗喝?” 她突然弯了弯唇,妩媚地绕着发丝,道:“你弄走了我的人,不如自己来陪我呀?” 宋时清不发一言,朝人作揖行礼后,笑着告辞:“既然公主不款待,我便先行告退了。” 盛阳公主没讨到好处,面上发冷,等人走后,气得狠狠踢了脚垫,对着早没了影子的门口臭骂:“什么人都能放进来了吗?好啊!我这个好弟弟,留下来的都是些什么废物?我苦啊——!我苦啊——!!” 谢不敏整理好衣冠,手腕上残留着勒痕,盛阳公主的怒吼声还在耳边回响,低声道:“宋大人……她……” 宋时清神情不变,轻笑着同他温声道:“别怕,盛阳公主不会再来寻你的。” 谢不敏受惊不小,支吾道:“我、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女郎……” 宋时清声线中凝着几分肃穆:“她先是君,再是女子。” 谢不敏愣愣道:“那、那所有的公主,都是……这样的么?” 宋时清轻轻点了点头,又笑着摇了摇,视线移到谢不敏的面颊上,状似颇有些感慨:“长乐公主,是君心难测呀。” 对方果然在听见“长乐公主”时目光微微闪烁,一副心思重重的模样。 宋时清停下脚步,笑意稍敛,沉声道: “不敏。” 谢不敏眼睫一颤,立刻察觉到了,急切道:“对不起!” 宋时清好笑道:“你对不起我什么呢?我已经知道,你在铸天楼旁遇见的是长乐公主了。” 谢不敏咬着下唇,手不安地垂在腿侧,少年郎青涩而不成熟的心思几乎写在了脸上。 宋时清浅笑:“她被人喜欢,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若你觉得我会因你的一时之差,对你心生不满,是否将我看得狭隘了些呢?” “君子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宋时清言语温和,没有半分指责,“我相信她,也相信你。” 谢不敏面色通红,羞愧难当,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看宋时清的目光则愈加敬佩,磕磕巴巴道:“是我太狭隘了……宋大人,谢谢您。” 他们跨出盛阳公主府的门槛。 入目的,便是两只花里胡哨的仓鼠团子,蹲在台阶上,一只拿着树枝,一只拿着剑,两只都在地面上比比划划。 顾瑶:“这个蚂蚁像你!” 王铮不甘示弱:“放屁!这么会装,狡猾虚伪得要死,不是宋时清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