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平安 第1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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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还算太平,她也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后来什么都变了,世道乱了,丈夫死了,她成了一个失去娘家只能依靠萧家的寡妇。 做了寡妇的柳初,心里就想着两件事,一是照顾好女儿,二是努力多干活,别叫萧家人嫌弃自己。 直到佟穗嫁过来,带上她一起去割草,直到林凝芳也加入进来,给她讲了那么多故事与诗,柳初才终于觉得自己身上又有了生气,才会在看见萧缜对佟穗好的时候既欣慰又羡慕,才会在对上孙典那双带火的黑眸时心里也生出些难以启齿的悸动。 算是喜欢吧,有别于少女时期对丈夫的喜欢,更像是一个人寂寞久了,突然被另一个人勾起了…… 脸上开始发烫,柳初转个方向,怕被佟穗看出来。 佟穗只看出柳初是真的想嫁给孙典了,她笑了笑,挨着柳初的肩膀道:“这样也好,既能让你多陪绵绵几年,又能让孙典多几年时间考虑,看他是真的非你不可,还是执着作祟,回头照样会被身边新出现的美貌姑娘勾动心。” 同样是寡妇,柳初改嫁的顾虑就比萧玉蝉多很多。 拿孙典求娶来说,如果是萧玉蝉嫁过去,夫妻恩爱当然美满,若孙典动了花花心肠,萧玉蝉坚持要跟孙典过,大可以一边打骂孙典一边收拾那些野花野草,萧玉蝉不想跟孙典过了,丢下一封和离书回家就好,继续做爹疼娘宠的宝贝女儿。 柳初呢,作为萧家的寡妇,她改嫁孙典先要背负一些闲言碎语,一旦孙典对她不好,以她的性子,她大概宁可被孙典欺负死,也不会跟萧家众人倾诉委屈,不想被街坊讥讽嘲笑。 所以,柳初在这件事上再慎重都不为过。 跟柳初分开后,佟穗回了夫妻俩的院子,得知萧缜在她的书房。 佟穗寻了过去。 书房外面是间可以待客的小厅,里面才是主人看书练字的地方,佟穗一进来,就见萧缜在往墙上挂画,那幅佟穗用一束野花从林凝芳手里“换”来的画像。 佟穗:“我放在画匣里珍藏,你为何要挂出来?” 萧缜:“好画当然要常常欣赏,如果一直藏着,当初又何必浪费精力画它,况且这是你的书房,能被你带到这边的客人,你肯定高兴朝她们显摆你家弟妹的墨宝。” 佟穗:“就怕有些人不请自来。” 萧缜对着画上的小媳妇笑:“不请自来又非要看这幅画的,是想做你的裙下之臣,该我担心才对。” 佟穗:“……” 萧缜走过来,作势要掀她的裙摆,佟穗飞快拍开他的手,去书桌前坐着了。 萧缜拉她起来再抱着她坐下,问:“大嫂怎么说?” 佟穗没提孙典的混账话,只说了两人的多年之约。 萧缜:“嗯,孙典真能等那么久,大嫂嫁他也值了。” 佟穗:“其实也还好,大嫂今年二十六,如果绵绵十七嫁人的话,那时候大嫂也才三十三。” 萧缜:“孙典长我两岁。” 佟穗:“那他今年三十,七年后三十七,仍是壮年。” 萧缜:“为何要强调壮不壮年?” 佟穗:“……” . 既然张文功与周桂已经成了亲,张家兄嫂、孙典母亲杜氏赏完一波牡丹花后就要返回卫县了。 众人来的时候,随身带着财物,一共请了五十个昔日的卫县伤兵做侍卫,在靠近洛城后提前回去了四十个,留下十人跟来洛城。现在两家要回去了,这十人也会继续护卫他们,以防路上遇到山匪。 北地六州,晋州、冀州都算比较安稳的了,但也有小股匪盗继续作乱的可能。 就在卫县几家送走亲友不久,三月中旬,之前前往凉州当差的钦差派人送来六百里加急的折子,说是随他同行的武官张阔在带领当地一卫所剿杀山匪时反被山匪所杀,但钦差怀疑是那卫所指挥不满朝廷要他上交昔日所贪田地与金银,故意借山匪之手杀了张阔。 张阔一死,光凭文官钦差的一张嘴,差事很难再进行下去。 前朝官场贪污成风,十个官员九个贪,现在兴平帝登基了,靠战事清理了晋州、蓟州以及洛城一带的贪官与奸臣,可其他地方除非继续强行靠兵力镇压,光靠一纸公文与一路钦差,顶多能震慑一些胆小的权小的,胆大且握有权势的地方官员,个个都是刺头,不敢明着反抗朝廷,便暗着来。 类似的情况在辽州、青州以及京师南地都有,只是那三路钦差最多被刺头牵制一段时间,还没有闹出过人命。 折子递到兴平帝手里,兴平帝大怒:“好他个任逊,手里只有一个卫所的兵力就敢杀了朕派去的钦差,要是给他几万兵力,他是不是敢直接造反?” 范钊:“皇上不必动怒,给我三百精兵,我保证提他的人头来见!” 朝堂上的旧臣都缩了缩脖子,哪怕是清流,也怕范钊这样动辄打杀的。 左相魏琦道:“杀鸡焉用牛刀?范统领稍安勿躁,我们毕竟没有证据证明任逊与山匪有所勾结,一地不顺便从京师出兵镇压,容易激起其他地方官员的抗拒继而生变。为今之计,当派一智勇双全的人去分化任逊手下的军心,只要卫所兵肯听朝廷的,山匪与任逊都将不足为虑。” 兴平帝:“左相言之有理,你可有人选举荐?” 魏琦垂首道:“臣只有对策,除了几位将军,臣对其他将领并无了解,故而一时难有人选。” 兴平帝点点头,看向冯籍、鲁恭、萧穆。 冯籍惭愧道:“张阔便是臣先前举荐的,连他都应付不了任逊,臣这边的同阶武官也恐难胜任。” 鲁恭跟着道:“臣这边的猛将倒是不少,智谋上就欠些火候了。” 他们如此,萧穆就不能再推辞,想了想道:“乔长安为人机敏,武艺也不俗,皇上意下如何?” 兴平帝:“乔长安确实可以,只是那任逊年近五十,乔长安过于年轻,气势上天然输了他一头。” 军营里很容易以貌取人,现在张阔死了,任逊在卫所里的威望更重了一层,再派个年轻人过去,小兵们如何能信年轻人能斗过任逊。 萧穆身边确实多年轻儿郎,四旬年纪的只有儿子守义与潘勇,而守义智谋不足。 就在萧穆要举荐潘勇时,范钊突然道:“皇上,臣想到一人。” 兴平帝:“谁?” 范钊看眼萧穆,笑道:“潘勇,萧老也认识,其人有勇有谋,只因萧老身边人才济济,才一直没显出他来,而且他跟任逊年纪相当,身形魁梧健硕,气势上稳赢不输。” 兴平帝再看向萧穆。 萧穆:“范统领说的是,臣刚刚也正要举荐潘勇来着。” 兴平帝:“他比守义如何?” 萧穆:“守义武艺更胜一筹,智谋潘勇远胜于他。” 兴平帝:“好,既然你们二人都看好他,朕就让潘勇去凉州吧。” . 朝会结束,文武大臣退出殿内。 萧穆年长,冯籍、鲁恭都请他先走,等萧穆带着萧缜走远了,冯籍才低声问范钊:“潘勇既是萧老提携起来的,你方才为何要抢着举荐他?” 范钊张嘴,鲁恭抢着道:“小点声。” 范钊这才把嘴巴张小一点,哼道:“我不举荐他,萧老肯定会举荐他儿子,听他嘴上说得好听。” 冯籍:“萧守义真有对付任逊的本事,萧老举荐儿子又如何,也值得你为了一个潘勇得罪他?” 范钊:“我只是为了皇上举荐人才,才不管会不会得罪人,再说了,别人怕萧家,我还怕他们不成?” 鲁恭:“你啊,看似是帮了潘勇,萧老若真想举荐儿子,你这么一搀和,岂不是要害潘勇被萧老记恨?” 范钊:“记恨就记恨,本来萧老也没多看重他,这次潘勇真能立功,我跟皇上说,让他来御前军做事。” 冯籍、鲁恭互视一眼,都没再劝。 第198章 潘勇领了圣旨后还要进宫一趟, 听兴平帝交代此行需要注意之处。 刘公公通传说潘勇到了时,兴平帝正在听两位丞相禀报这次恩科的筹备情况。 杀了贬了一批贪官,自然需要新的官员替补, 因此洛城刚刚稳定下来, 兴平帝就以六百里加急的方式将朝廷加开恩科的公文发往各地。鉴于辽州离洛城最远, 那边的举人赶过来需要近两个月的路程, 恩科时间最终定在了三月十九、三月二十二、三月二十五这三日, 一共三场。 以前太平的时候, 只有举人才能考春闱恩科, 考虑到连年战乱耽误了几次科考, 有些书生明明身具才华却连秀才都没法考, 这次兴平帝特允许各县知县可从本地举荐三位未能考取举人功名的才子进京赶考, 年龄需在二十到四十之间。 魏琦:“皇上放心,辽州最远的一批考生也于五日前抵达了都城, 这几日足够他们休整的了。” 兴平帝:“还是吃亏了啊,离得近的考生们都在客栈埋头苦读, 他们还在颠簸赶路。” 宋澜:“只要平时书读得好, 便不差这一两个月的临阵磨枪, 何况能够等到皇上平定天下加开恩科, 已经是他们的福气了。” 兴平帝点点头, 看着宋澜道:“对了,知时有报名吗?” 宋澜:“他才二十二岁,如今又居住于洛城繁华之地, 臣想让他按部就班地考秀才举人,莫与殷勤盼望此次恩科的各地寒士们争名额。” 兴平帝笑道:“你怎么跟魏相一个想法, 他家子敏才十六,确实不着急, 知时都二十二了,满腹诗书又何必白白耽误,朕加开恩科是为了取贤,只论贤不论出身,岂能因为你贵为丞相就叫知时受委屈?魏相,你替知时把名字记上,让他尽管来考。” 魏琦笑着应了。 宋澜跪下道:“臣替犬子谢皇上圣恩。” 兴平帝叫他起来,扫眼旁边的刘公公,问宋澜:“朕记得潘勇最开始就跟着萧穆了,他好像也出自灵水村?” 宋澜:“是,前年凉州北境闹旱灾,一大批流民迁徙进晋州,潘家便是那次落户灵水村的新户。” 兴平帝:“卫县紧挨着蓟州,他们一家走得倒是够远的。” 宋澜:“离凉州越近停留的灾民就越多,官府越无法收容,灾民之间也就越容易生乱,走远点虽然辛苦,却容易避开一些是非,也更容易被新的官府收容。” 魏琦:“从这件事就能看出来,潘勇确实有些谋略。” 兴平帝:“正好他还出自凉州,更容易跟任逊手下的小兵套近乎。带他进来吧。” 刘公公转身去宣潘勇。 两位丞相站到了一旁。 潘勇恪守规矩,垂眸进来的,在距离御案几步的位置停下脚步,单膝跪地:“微臣拜见皇上。” 兴平帝对萧穆身边的一群儿郎还算熟悉,之前确实没怎么注意过潘勇,此时见他四十五六的年纪,身形健硕宛如一座铁塔,一看就是个猛将,再想到萧穆夸此人智谋远胜萧守义,顿时起了爱才之心,笑道:“免礼。” 潘勇站了起来。 兴平帝问:“你从何处习得一身武艺?” 潘勇恭声道:“微臣祖上都是铁匠,日日打铁练就了一身力气,之前只知道凭蛮力耍刀,后来投入卫国公麾下,这才跟着老国公学了一手枪法。” 兴平帝点点头:“张阔的事,你可知道了?” 潘勇:“是。” 兴平帝:“你准备如何对付任逊?” 潘勇:“回皇上,微臣去年随军时,右路军里有些原来朔州卫的旧兵,微臣从他们的闲谈中得知,朔州卫的大部分将领虽然领着朝廷俸禄,所作所为却与占山为王的山匪头子无异,他们抢百姓的田地祸害百姓的女儿,底下的小兵们不敢得罪将领也好,想从中渔利也好,亦跟着祸害百姓,久而久之,不肯同流合污的小兵都被打了罚了,卫所只剩一群兵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