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
“民妇托大唤小姐凝香了,既然凝香称我为姐姐,哪里有什么不情之请,直说就好了……” 一听这话,严凝香凤眸一亮,眼神下意识的就落在了琉璃杯上,声音略小了几分:“实不相瞒,家中长辈胃口不佳,今日来到姐姐这处,闻到了桃花茶的香气,绝非凡品,想着能不能为长辈买一些回府,价钱绝不会让姐姐吃亏。” 面前一张莹白小脸儿上透出几分急切,见这模样就不像撒谎。 今日红岚端上来的桃花茶的确不简单,正是西山那棵上百年的老桃树开出来的花,用上好的女儿红倒了几勺在酒坛子里头,一层花蜜一层花苞,足足叠了十几层,腌了好几个月,这才得了一坛子,平日里齐蓁用来冲茶,每次只舍得用一朵,毕竟老桃树树龄不小,但开的花苞却不多,眼下外头天寒地冻的,还得再过几个月才能得一批花苞,自然珍贵的很。 不过严凝香也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而是为了家中长辈讨要,这份孝心实在难得。如今那一罐子桃花蜜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用来泡茶的话,估摸着能喝两个月。 思索了好一会,齐蓁道:“桃花蜜实在剩的不多,只能匀出一个月的分量,凝香千万别嫌弃少了……”齐蓁自己还得喝桃花茶呢,自然不能全都送了人,这桃花茶美容养颜的功效极佳,在配上桃花做成的香露香膏,内服外养之下,女人的皮肤白里透红,气色好的很。 原本齐蓁小日子的时候还有些绞痛,现在喝了桃花茶这几年,那股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怎会嫌少?姐姐能匀出一个月的分量已经是极难得的了……”严凝香并非得寸进尺之人,此刻听到齐蓁愿意匀出一些桃花蜜,笑着两眼弯弯,如月牙儿般,眸子晶亮,十分好看。 齐蓁之所以愿意将桃花蜜给了严凝香,不止是因为她对这个姑娘有些好感,还有严颂之的缘故,那个严大人曾经救了齐蓁两次,而他是严凝香的亲哥哥,严凝香的长辈也是严颂之的长辈,此刻齐蓁将桃花蜜给了严凝香,权当报恩了,只可惜严颂之做的太多,自己只送了一些小玩意,远远无法偿还。 吩咐红岚去取桃花蜜,这丫鬟一直站在齐蓁后头,早就将两女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等到了库房后,先是取出了一个白玉坛子,盛出了一半的桃花蜜,数了数里头的花苞,约莫能喝上一个月,这才将小小的坛子端到正堂,交到严凝香身后的丫鬟手中。 今日头一回来廉府拜访,严凝香也带了一些小物件送过来,多是女子用的珠钗首饰,虽然其中有几件儿价值不菲的,但那还是哥哥特意填进来的,而非严凝香亲自准备,这位严小姐扫了一眼白玉坛子,心里不免有些羞愧,偏偏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怀着这种愧疚的心情回了崇安伯府。 刚一进府,严凝香就去了老太太所住的松鹤园中,她亲手捧着白玉坛子,刚一走入,就冲着院儿里的小丫鬟招手,让她去拿两个琉璃杯倒上热水端过来。 崇安伯一共三个孩子,两女一子,三人一母同胞,都是伯夫人所出,严凝香是府里头最小的姑娘,自然极受宠爱,虽然几日没了胃口,但老太太一见着自己的孙女进来了,精神仍好了几分,身旁的嬷嬷拿了枕头让老太太靠着。 “凝香手里头端的什么东西?”老太太眯着眼微微一笑,脸上皱纹虽多,但从眉眼上仍能看出年轻时娇美出挑的相貌。 正好丫鬟端了琉璃杯走过来,严凝香先将白玉坛子放在小桌上,取了银勺从坛子里舀出了一朵花苞放到水中,轻轻搅了一下,被水汽一蒸,顿时房中就涌起了淡淡的香气。 “祖母您尝尝,今个儿我喝了一回这种桃花茶,觉得您能喜欢,便厚着脸皮跟主人讨了一罐回来,主人家还没收我银子呢……” 老太太看着孙女这幅兴高采烈的模样,不忍拂了严凝香的心意,冲着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将琉璃杯端到她面前,等到温度微微烫口时,老太太才尝了尝,这一尝就不由愣住了,连连喝了好几口,将琉璃杯的茶汤都给喝完了,这才有些惊异的看着严凝香,道:“这茶果真不是凡品。” 花茶的品相一般都不算出挑,老太太一开始也没有将桃花蜜放在眼里,喝了之后才察觉出其中的好处。 老人家这些日子有些食欲不振,喝了花茶后,胃口就打开了,虽然吃的仍不算多,只用了一碗燕窝粥而已,但崇安伯府上下瞧见这一幕,不止主子们都高兴坏了,脸奴才们都不例外,老太太德高望重人又慈和,处事公正,从来不苛待下人,这样的好主子最近身体欠安,府上的奴才们也都记挂着,眼下瞧见老太太胃口转好,这才松了口气,干活儿做事更加尽心尽力。 正文 第99章 严家的打算 看着老太太胃口好,崇安伯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是个孝子,但看着母亲日渐衰老,心头难受却也没有任何法子,今日凝香带回来的桃花蜜能让母亲多吃下些东西,实在是意外之喜。 夜里崇安伯夫人去了严凝香的房中,母女两个一起坐在床上,严凝香头上的珠翠已经全都卸了下去,脸上的脂粉也都洗干净了,颇有几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感,严夫人性子十分温柔,对子女也关爱的很,自然清楚严凝香今日去了何处。 因为颂之的心思,凝香特地登门拜访了齐蓁,回府后就带回来了桃花蜜,这东西到底是从何处来,严夫人怎会不知?她伸手摸了摸严凝香顺滑丰厚的黑发,声音温和的问:“今日你也见过那齐氏了,觉得如何?” 严颂之今年已经二十有六,不止没有娶妻纳妾,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与其说是洁身自好,倒不如用不近女色来形容,严颂之是崇安伯府唯一的儿子,武艺高超,于排兵布阵上也极有天赋,将来说不准就继承了他祖父,成了声名赫赫的大将军。 儿子有出息自然是好的,但严夫人却一直提心吊胆,唯一的儿子常年在战场上拼杀,刀剑无眼,颂之又是个冷心冷血的性子,骨子里带着一股狠劲儿,从不会轻易认输,这样的性格在战场上最是危险,偏偏他还没有成亲,心里头没个记挂,又没给崇安伯府传宗接代,严夫人心里头哪能好过? 好不容易儿子瞧上了一个女子,即使小门小户,只要人品不差,严夫人也认了,偏偏颂之看上的是一个嫁过两次的寡妇,还是嫁给了一对兄弟,大业朝倡导守节,严夫人虽然对二嫁女没有什么偏见,但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要娶一个寡妇当正室,她心里头就难受的很。 尤其齐蓁还刚生了一个儿子,那个孩子该如何安置?瞧着齐蓁的玉颜坊经营的有声有色的,手头上明显不缺银子,她那死了的丈夫之前又是锦衣卫的指挥史,听说也是难得的美玉良才,只可惜命不好,才二十几岁就英年早逝了。 严夫人倒没觉得齐蓁克夫,毕竟锦衣卫本来就是刀口舔血的活计,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怎能将此事怪在一个小小女子身上? 但齐蓁的身份……哎,为何颂之非要对一个寡妇情有独钟? 严凝香看着母亲的神情,知道她有些为难,便轻轻开口为齐蓁说好话:“娘,今日我见着齐姐姐,性格着实不差,也并非那种水性杨花的性子,只是人模样生得好,身段儿也好,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哥哥动心也没有什么错,更何况齐姐姐的丈夫已经没了,再嫁一回也不算什么,咱们家并非顾及名声的人,当年大姐都嫁给楚泷那种人,您还不是拗不过她……” 柳眉轻皱,严夫人摇了摇头道:“这不一样,你大姐有咱们家撑腰,就算楚泷不是个东西,整日里拈花惹草,你大姐也是侯夫人,位置稳如泰山,但若是你哥哥娶了齐蓁,她就是咱们崇安伯府的主母,这出身委实太低了些,就算我不为难她,那些高门大户的女眷也不会看得上眼,到时候闲言碎语一多,娘怕她受不住……” 严凝香歪头靠在严夫人肩膀上,噘着嘴道:“齐姐姐指不定还没看上哥哥呢,您这么说,好像人家已经成了你媳妇儿似的。” 严夫人一瞪眼,捏了捏严凝香挺翘的鼻尖儿,道:“咱们严家是什么门第?你哥哥人品相貌又如此出众,比起齐蓁没了的丈夫都要强上几分,她怎会不同意?” 对于自己的儿子,严夫人怎么看怎么顺眼,半点儿错处都挑不出来。 看着母亲满眼的满意,严凝香哼了一声,轻轻道:“反正齐姐姐已经将桃花蜜送给我了,您就算不顾及哥哥的心思,也得为祖母考虑考虑……” 这话说的在理,严夫人也不能反驳,因为老太太食欲开了的缘故,她的确对齐蓁有了几分好感,沉吟片刻才道:“罢了,若你哥哥真要娶她,就由着你哥哥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哪里还有过不去的坎儿?” 见着严夫人终于松了口,严凝香伸手搂着她的胳膊,轻轻摇晃着:“女儿知道娘最好了,最疼我们了。” 此刻齐蓁根本不知道严家人的心思,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木匣,其中放满了珠钗首饰,都是京里头新出的样式,齐蓁随手拿起一只牡丹步摇,看着上头鸽子蛋般的鸡血石,只觉得这份礼实在是太贵重了些,她虽贪财,但也不愿意随便占别人的便宜,尤其是严家还对她有恩,齐蓁心里头就更加过不去这个坎儿了。 一旁的红岚往木匣子里扫了一眼,不由咋舌,这有严小姐出手当真大方的很,里头的首饰都得值上千两银子了,即使主子送的桃花蜜也是难得的珍贵之物,却也不值上千两银子。 不过桃花蜜有价无市,在别的地方根本得不到,就算京郊还有几百年的老桃树能开花,腌制花蜜的步骤也讲究的很,若不是孙氏手里头有家传秘方,想要做出这么滋补的桃花蜜也不是易事。 “主子,既然是严小姐送的,您就安心收下吧。” 齐蓁正走神儿呢,听到红岚的话,目光复杂的点了点头,不知道到底什么原因,她总觉得严家人的举动有些奇怪,大概是她多想了吧。 严小姐去了廉府的事,在京里头自然算不得什么秘密,楚昭一直派人盯着廉府,严凝香递帖子之日他就知道了,不过严凝香是个女子,楚昭也没有在意,等到发现不妥时,才后悔不跌。 严凝香性子好,人又美貌,自打与齐蓁相熟后,就时常来到玉颜坊中逛一逛,用了铺子里的脂膏,发现自己的皮肤比往日更加光洁莹润时,饶是以严凝香的心性,也不由欢喜的很。 这日严小姐又登门了,看着齐蓁将小平安抱在怀里,快满周岁的娃儿生的粉粉嫩嫩的,五官又十分出挑,皮肤白的像剥了壳儿的荔枝,大眼睛乌溜溜的,严凝香本就是个温和性子,现在一见着小平安,恨不得直接将小娃娃抱在怀里头,好好稀罕一阵子。 小平安也不认生,他最近虽然还没有冒话儿,但却要比之前健壮多了,冲着严凝香啊啊的叫了起来,伸出小手,想让面前的美人儿抱一抱。 齐蓁轻笑一声,瞅着严凝香问:“要不要抱抱平安?” 听了这话,严凝香心痒不已,顿时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将娃儿抱在怀里头,又不敢用力,只觉得小孩好像水做的似的,她只要力气稍大几分,就会将他碰坏。 事实上,小平安可没有那么娇贵,这孩子体格好,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现在满地乱爬,每日都得弄脏好几身儿衣裳,可让府中的仆妇忙活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