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第11章 皇家乱事一锅粥（十一） 杨朔看着宋释之入神的模样，起身走至他的身边，“看来…夏侍卫真的很喜欢在朕的面前发呆？” 宋释之听见这话，立刻便反应过来，连忙定神回道，“属下只是在想，当年王爷为什么会放弃…这唾手可得的皇位，而且，何竑为什么要时隔那么多年，才有所行动？” “皇叔甘愿放弃皇位，何竑可不会放弃对权势的追逐，朕发觉，何竑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蓄力，估计此刻也准备的差不多了。皇叔的心思早已不在皇位之上，那么何竑自然不会和他共事。现在，朕不过是外人眼中的傀儡皇帝，那么夏侍卫觉得，何竑最大的绊脚石是谁？” “…王爷。” 这答案，显然是不言而喻的。如此说来，何竑当真有谋反的打算。那现在，杨朔岂不是也很危险？毕竟，如果杨番真的出了事，那么杨朔必定会是何竑的下一个目标。 “陛下，何竑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你？” 杨朔听见这话，却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放心，朕没那么容易出事。而且…皇叔也不会那么容易出事，不然…夏侍卫还怕自己没有下手的机会？” 被杨朔这一提醒，宋释之这才立刻记起来，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任务，便是刺杀杨番。刚刚这样一番谈话，险些让他忘记自己的任务。如此说来，想要自己任务成功…还不能被何竑抢先了。 “不过，话说回来。”杨朔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便泛起了一抹浅笑，他原本就站在宋释之的边上，微微一个探身，便又拉近了距离，“你刚刚那句话，是不是在担忧朕？” “…嗯？”宋释之没想过杨朔会突然由此一问，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不过他很快便注意到了杨朔那双带着点点笑意的眼睛，有些慌张地应对道，“陛下身为一国之主，属下所言即是大家所想。” 杨朔闻言，只是挑了挑眉，没有回应。那双丹凤眼斜斜一瞥，落在宋释之的眉眼之处，他仔细打量了片刻，便道，“…原来一样。” “什么？” “我说，夏侍卫的眼睛骗不了人。”杨朔轻声突出几个字，却不似往常一般，用‘朕’来称呼自己。 还没等宋释之开口，杨朔便转了身往回走去，“曾经有人同朕说过，眼睛骗不了人。”一字一句，落入宋释之的耳中，清晰可闻。但却连同杨朔身上的檀香，还没来得及让宋释之反应，便一同散去了。 …… 次日晚膳刚过。前去打探消息的墨毅这才赶了回来。 “回陛下，属下前去探查时，并未听说何府子弟中有这样一号人物。”墨毅如实说道。 刚刚用完晚膳的杨朔正随意地渡着步子，听见墨毅所说，倒是有些意外，“哦？难道是朕猜错了？” “这倒不是。”墨毅话锋一转，立刻便将自己所打听到的事情如实说出，“但是我发现何舜曾经暗地收下一名义子，名为钟良。” 墨毅口中的何舜，正是何竑的同胞兄弟。何竑所想要追逐的权势，估计也是何舜所想要追求的。两条毒虫，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罢了。 杨朔立刻便听出了墨毅的言外之意，“何云添…便是钟良？” 义子…？大概是何舜在外的私生子吧。 “是。”墨毅继续说道，“何家故意安插了何云添在侍卫队伍里，还让他当上了侍卫首领，估计花了不少功夫。只不过，属下不明白……何云添昨日为何要主动站出来认罪？他就不怕王爷或者其他人核查到他的身份，从而让何家引火上身？” “只是一个行刺之人而已。那黑衣人已死，不过是死无对证。何云添不主动站出来，反而会让人觉得他有嫌疑。如今他主动站出来，认领了自己的‘失职’，反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又或许…这是何家故意的？”杨朔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一番话。 有些人看似毫无举动，但是私下里却早像是生了根的树。原本长开的枝叶被一一剪断，甚至连树干都被拦腰截断，但是只要根系还在，他们就会拼了命地寻求养分，将根越扎越深，同样也越发贪婪。现在，这棵树认为自己已经吸取了足够多的养分，迫不及待地长出了一些小枝桠。而这些枝桠看似脆弱易折，但却往往会遭到其他人的忽视，从而又使得这棵树长成参天大树。 “墨毅，你私下去查查，这次随行的队伍里，包括各个皇亲贵族，只要近段时间来和何家有过接触的，务必给我全部找出来。”杨朔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这次，他不仅要将这些枝桠给折断，还要将这棵树连根拔起。无论怎么，这天下，终究是杨家的天下！ “是，属下立刻去办。”墨毅应道。 杨朔转身看了他一眼，这才露出片刻笑容，“不必了。明日再查吧。这事一时半会儿也急不得。”话音刚落，杨朔便朝着自己主帐的方向走去，“行了，回去吧。” 将那人独自晾在营帐里那么久…估计也要闲的发慌了吧？ 想到这儿，杨朔倒是不自觉地加快了些回去的步伐。 宋释之待在杨朔的营帐里，不免觉得有些无趣。对于营帐里的东西，宋释之只是看看，倒也没有想要随意伸手触碰的*。毕竟是皇上要用的东西，万一一个不小心将其弄坏了，那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虽然说杨朔在对自己的态度上面，好像有些与外人不同…？但是谁也不能保证，杨朔不会对自己发怒。准确来说，是已经发过怒了。 宋释之之前在杨朔面前提及了夏家，引得杨朔发怒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敢再惹杨朔发怒了……况且，好像杨朔还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宋释之想到这点，不由皱了皱眉头。自己在这个世界也已经待了几个月的时间，如果说一开始他还祈祷是在做梦的话，那么现在他则完完全全相信自己身在系统之中。只不过…这第一个世界的任务，对于宋释之来说，实在不算是简单。更何况，现在居然还多出了一个何家。想要任务成功，除了要自己亲手解决杨番之外，还要保证何家的人不能够对杨番造成威胁。 “…怎么那么难。”宋释之小声嘀咕了一句。只不过话音刚落，宋释之的身后便传来了杨朔的声音，“什么那么难？” 宋释之听见这突然而至的声音，立刻便转过身子，却意外地同杨朔撞了一个满怀。 “呵。”头顶上方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声，吓得宋释之立刻便退后了一小步。他抬头望着杨朔，却意外地看见了对方脸上还未曾散去的笑意。 “夏侍卫，你就那么急着投怀送抱？”杨朔‘轻佻’的语气响起，若是让旁人看来，只当杨朔本身就是这么一副德行。 宋释之听出了话里的玩笑意味，只能装作正经地说道，“陛下回来了？” “嗯。略微走了走，出了点汗。”杨朔淡淡地回答道。话音刚落，几位侍女便各自提着一个木桶，里面装满了热水，走至了一屏栏后。片刻的时间，便由其中一领头的侍女禀告道，“皇上，热水已准备妥当。是否需要奴婢等人服侍沐浴？” 杨朔随意挥了挥手，便开口道，“你们先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几位侍女齐声应过之后，便乖乖退了出去。宋释之见此，刚刚准备转身，杨朔便开口叫住了他。 “朕说过，夏侍卫可要随时近身，保护朕的安危。难不成…夏侍卫已经忘了？” 宋释之明知杨朔是故意而为之，却只能应道，“属下不敢。” “如此，便在这里等着。”杨朔落下这句话，也没让任何人进来服侍，便自顾自地走至了屏栏的后面。宋释之见此，又记着杨朔刚刚的吩咐，只能站在原地继续等待。宋释之原以为还要等上许久，却未曾想到不过一刻钟，杨朔便就套上一件里衣，走了出来。 秋夜微凉，刚刚沐浴完毕的杨朔一出来，便带上了些许热气。 杨朔的视线落在宋释之的身上，见对方正微微垂眼，似乎不敢看向自己的样子，便开口道，“怎么不敢抬头看朕？” 宋释之听见这话，只得朝着杨朔看上一眼，心里一时却不知该如何作答。杨朔倒也没想真的为难他，他踱步走向宋释之，却又直直擦肩，走至了后方的位子上。 因为刚刚沐浴过的原因，杨朔身上的檀香味倒是减少了几分，但却带上了一种不知名的清香，淡淡的。虽然只是一瞬间的擦身，那味道已似有若无地钻入宋释之的鼻中。 “夏侍卫可是累了？”杨朔随意拿起一奏折，翻阅起来。平日里，大臣们都知晓杨朔那副不理朝政的样子，再者杨番摄政亲王的名头也不是虚无，所以大部分的奏折都会落至杨番的手里。倒是杨番本人，每每批阅完奏折，还要重新交于杨朔。 杨朔问，宋释之便答。 “回陛下，属下不累。” 毫无意外，依旧中规中矩的声音。倒不是宋释之木讷，而是面对杨朔这样一个皇帝，宋释之真的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来与之相处。所以，宋释之只能隐藏起自己真实的情绪。 杨朔微微皱眉，欲意再说点什么。营帐外却突然响起了一声音。 第12章 皇家乱事一锅粥（十二） “皇上——” 刚欲开口便别人打断，杨朔暗下有些不悦，不过他却还是对着门外的人喊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苏公公便踩着小步走了进来。与此同时，他的手上还举着一个托盘，托盘之上，放置着一精致小酒瓶，以及几个小巧玲珑的翠瓷杯。 苏公公将托盘放置在杨朔的面前，杨朔见此，便扫了一眼，“里面装着何物？” “回陛下的话，里面盛的是温好了的桂花酒酿。是……”苏公公还未将送来的人名报出，杨朔便挥了挥手，“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被打断话的苏公公略微一愣，立刻便接过话头，“是。老奴告退。” 宋释之早在苏公公说到是桂花酒酿的时候，便已经将目光转移到了酒瓶上面。宋释之在现实时间中也曾喝过很多次桂花酒，都是他的父亲亲手酿造的。每到秋天，宋父就喜欢去搜集一些桂花，将其洗净晒干，然后做各式各样的食物。念在宋释之还小，宋父每年还会酿一壶低度数的桂花酒，特意留给宋释之品尝。 不过，自从宋父去世之后，宋释之便再也没有喝过桂花酒了。 杨朔看着宋释之脸上有些期待却又有些失落的神色，挑了挑眉头，直言道，“夏侍卫，将朕的大氅拿来。一入夜，倒真有些冷。” 宋释之抬头，看着杨朔单薄的里衣，应了应，转身便将挂至一边的大氅给拿了过来。 “给朕披上。”杨朔勾起嘴角，命令似地说出这句话。宋释之哑然，却还是照做了。等到要系带时，两人便打了一个照面。宋释之看着杨朔突然露出一个‘奸计得逞’般的笑容，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看来陛下是故意等着这一刻了？”宋释之干脆利落地反问道。 自己果然按耐不住……不过，这皇上，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宋释之突然起来的胆大话语让杨朔有些惊奇，“朕还以为…夏侍卫当真是个闷葫芦。” “…看来陛下多虑了。”宋释之一边说着，一边神情专注地系着大氅领上的细绳，以免它从杨朔的身上脱落，“属下…可没陛下想的那么听话。” 杨朔听着宋释之这看似示威的话语，却轻笑了几声。他伸手握了握宋释之正在系绳的手，略微有些冰冷的触感，却让宋释之有了片刻的心悸，“如此，甚合朕意。” 短短几字，却似乎带着些暧昧的意味。 “坐下，陪朕喝一杯。”杨朔开口道，“如果朕猜得没错，夏侍卫…应该喜好这口桂花酒酿？” 宋释之闻言，视线落在了那酒瓶之上。须臾，他便答道，“承蒙陛下厚爱。”说完，便也坐在了杨朔的边上。还没等杨朔开口，宋释之倒是很自觉地伸手将两个翠瓷杯取来，分别放在两人跟前。随即便又取过酒瓶，圆润的瓶身倒是带着几分温酒后的余热。 宋释之神色专注地将酒倒出，如数将其倒入翠瓷杯中，没有半滴撒出浪费。 杨朔望着宋释之的侧脸，忽然觉得和记忆之中的那个模样有了些重合。不过，还未等他细想，宋释之便已经将倒好的酒杯递至了他的眼前，“陛下。” 温热的桂花酒遇上初秋微凉的天气，那点点热度便顷刻间化为袅袅直上的热气，消散在空气里，似乎带着点酒酿的香甜味。 “陛下，喝吧。属下再端久点，估计就要凉了。”宋释之出声提醒道。 杨朔伸出自己修长的手指，直接握住了宋释之的手，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便将其靠近自己的嘴巴，将杯中的桂花酒稳稳地倒入了自己的口中。杨朔的嘴唇似是无意地掠过宋释之的指尖。 稍纵即逝的触感却如同滚烫的铁烙，惊得宋释之一下子便将手臂抽了出来，连带着手中的杯子也应声掉落在了地上。 杨朔深知宋释之此般反应是因为何事，只当自己看不到。他伸手拿过宋释之跟前的杯子，这是宋释之倒予自身的。杨朔照着宋释之刚刚的样子，也随手将酒杯递到他的眼前，说道，“夏侍卫，喝吧，不然凉了可就品尝不出这味道了。” 宋释之见杨朔像个没事人一般，丝毫不觉得刚刚的行为有何不妥，便也只能装作无事。他伸手接过杨朔递给自己的杯子，轻声道了一句，“谢陛下。”说完，便将杯里的桂花酒酿一饮而尽了。 酒味在口中蔓延开来，酒味之下便是清香淡雅的桂花甜味，酸甜适口，醇厚异常。这股醇香似乎一直沿着喉咙而下，遍布全身。 “味道怎么样？”杨朔嘴角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问道。 “桂花的香气很浓郁。酿造这酒的人，估计是采了最新鲜的桂花，而不是等到桂花掉落时才去收集的。”宋释之还在回味着那桂花酒的味道，直说道。 杨朔听闻，眼中也染上了一番笑意，“夏侍卫…好像对桂花酒很了解？” “…嗯？”宋释之并没想过杨朔还有如此一问，停顿片刻后，这才回应道，“家父生前也喜爱桂花酒，所以属下略知一二。” “原来如此。”杨朔并未去深究宋释之这话里一闪而过的失落，只是拿起酒瓶，往杯中又添上些许。杨朔端起酒杯，细细品尝了一口。不知是不是因为宋释之的原因，他也觉得这酒似乎真的有些香甜过了头。“桂花酒不易醉人，若是喜欢，尽管倒去喝。改日我让苏公公才多拿些来也无妨。” 宋释之是真的喜爱桂花酒，所以听见杨朔如此一说，倒也没有推脱，点头道了一声，“谢陛下。” 两人又小饮了一会儿，宋释之却突然生出了一股燥热之感。开始只是点点闷热，而后闷热感却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五脏六腑。 …这桂花酒，何时酒性变得如此之烈？还是…夏亦欢这身体原本就酒量浅的缘故？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宋释之立刻暗下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不经意地抬眼一看，却发觉杨朔似乎也有些不对劲。 “陛下…这酒……”宋释之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变得干涩暗哑。 “这酒不对。”杨朔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只不过他刚刚所饮用的量比着宋释之少了些，所以才显得稍微好点。杨朔看着宋释之脸上所浮现的，不自然的红晕，立刻便明白过来。 他紧皱着眉头，唤了一声，“墨毅，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