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节
临行前,齐楚在魏氏跟前磕了头,又给张氏磕头,“儿媳不孝,不能侍奉母亲,请母亲恕罪。” 张氏嗔道:“我又不是动不了,眼下用不着你伺候,等过几年走不动了再说。你既然带了阿沅去,切记好生教养她,不能太严苛,但也别娇惯着。阿峼差事忙,家里的事情你多费心,有拿不定主意的,两人多商量,再不行就写信回来……趁着这回去,争取再生个儿子。有儿子傍身,你就不用担心了。” 齐楚低低应了,叫杨沅过来给张氏磕了头。 这次带了奶娘和厨娘以及两个平常伺候杨沅的丫鬟,魏氏还给张罗了许多吃的玩的用的,连同杨沅惯用的被褥帐帘,单是她的东西就足足装了一车。 送走杨峼一家,魏氏突然发了病,也说不出什么病因,就是饮食不进睡眠不安,精神明显不如从前。太医把过两次脉,给开了个安神养气的方子。 过得七八日,魏氏觉得好了些,唤来钱氏,问道:“那府里怎么样了?” 钱氏料想魏氏是牵挂着魏府得的心病,先头因杨姵的事情忙乱着,又有杨峼回来,等到清静了就泛出病来。 便道:“没传出什么动静来,听说郎中还是隔天去扎针,舅母脑子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糊涂的时候还好,笑眯眯的说两句家常话,清醒的时候就拍着床头骂人……小娥倒真没信儿,想必现在知道错了,闷在屋里抄抄经书养养性子。既然当初被惩治她,现在过去一个多月了,肯定也就过去了。” 魏氏又问:“阿璟没说要休妻另娶什么的?” “没听说,就是另娶也不会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总得等消停了再说。” 魏氏没再说话,唉声叹气好半天。 又过得十余天,杨姵回家住对月。 李昌铭没多耽搁,将杨姵送来,给魏氏问个好就离开了。 杨妡细细盯着她看,见她眉间明显开阔且双乳也高了,猜测李昌铭定然已经得手,有心问一下,却不好开口,只望着她笑。 杨姵被她笑得心里发毛,忽而想起件事,笑道:“你还记得有年咱们去安国公府,二姐姐不当心掉湖里去了?” 杨妡皱了眉头苦思,脑中全无印象,便问:“几时的事儿?” “七八岁吧,”杨姵答道,“我也忘了具体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咱们几个坐船摘荷花,突然船晃了下,二姐姐就落水了。” 七八岁上,那时候的杨妡还是原主小姑娘。 杨妡也不说破,笑问:“后来怎样了,冷不丁的,怎么想起这件事了?” “是王爷说的,当时他就在湖对岸,看了个清清楚楚,说船上五个姑娘,别人都还好就你哇哇哭得厉害,足足哭了一刻钟。他还说你性子变了许多,不像之前那么胆小。” 杨妡又问:“他说你怎样?” “我?”杨姵得意地说,“我当然是临危不惧从容镇定了,一边哄着你一边招呼着救人。” “切,”杨妡鄙夷地撇撇嘴,心里却暗忖,难怪李昌铭当日看上了杨姵,肯定那次杨姵给他的印象不错。 这也算是缘分了。 不紧又想起魏珞。 前世,她是见过他的,骑着高头大马穿身黑色甲胄,神情肃穆地从杏花楼门前经过。她跟柳眉并其他妓子笑嘻嘻地将手帕香囊往下扔。 也不知,他可曾注意到楼上的自己? 杨妡摇摇头,几乎有十成把握魏珞绝对没抬头看过。 天气渐渐冷起来,枝头枯叶终于落光了,而杨妡出嫁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杨妡本来是热切盼着的,可随着日期临近,心头反而忐忑起来,就像之前杨姵那般,浑身焦躁不安。 同样焦躁不安的还有魏珞。 这两个月,他带着承影两人锯倒不少木头,把秋声斋外墙开出条宽约丈余的路。粗壮的树干留着,那些枝枝杈杈都劈成木柴整整齐齐地堆在墙边,好大的一垛,足够烧上一年有余。 魏珞又将院子平整一番,几块破掉的青砖补上了,墙角的野草拔掉了,秋千架子上了新漆,处处干净利落,毫无纰漏。 可每每想起前一世,杨妡在洞房夜里像见到凶神恶煞般躲着他,又泪水涟涟地跪在他面前哀求他,他的心就没法安生。 他忐忑的心情太过明显,不但泰阿与承影看出来,就连安平也察觉到了。 趁着与张大娘一起做饭时,安平悄声道:“魏府大奶奶不守妇道,杨五姑娘肯定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大哥是不是后悔了,我看他这几天一直不高兴。照我说,家里这种情形,大哥就该找个能洗衣做饭的,真正会当家理事的人。那些娇生惯养的姑娘能照顾好大哥?” 张大娘没好气地说:“你专心切你的菜,仔细伤了手。主子的事儿是咱们能胡乱编排的?” “我又没卖身为奴,怎么不能专心下大哥?”安平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忽然又道:“怎么没见过大哥成亲穿的喜服,他会不会连喜服都没预备吧?” 张大娘想想也是,最近这一年魏珞穿的四季衣裳都是杨府送了来,可成亲的喜服却没有女方家里给准备的道理。 而魏珞也从来没提到做喜服。 难道真是因为不满意杨五姑娘所以就没准备? 张大娘百思不得其解,索性直接问了魏珞。 魏珞笑道:“瑞王府针线房给准备的,前几天试了下,袍子有些长,他们把下面收了收,明天就能送来。” 张大娘放下心,乐呵呵地说:“我说呢,爷心里都有数。对了,成亲那天没有外客,我准备了八道菜,爷看行不行?”说着张口报了菜单子。 魏珞想一想,“五姑娘不爱吃肉,把肉菜减两个,然后口味做得清淡些。” “好嘞,”张大娘痛快地答应着,“那就不炖骨头,不做狮子头,可是老母鸡得炖着,妇人多喝鸡汤对身子好。” 魏珞面色红了下,“大娘看着办。” 不管是期盼也好,焦虑也好,成亲这一天还是如期而至。 头天夜里,张氏做贼般塞给她一本蓝布包裹着的画册,“临睡前翻翻,不用怕,疼是疼,咬牙忍忍就过去了。” 杨妡瞪着乌漆漆的大眼睛明知故问,“为啥要疼?用不用请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