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十八岁？哎哟，我这年纪还十八岁？”话虽这么说，顾妈妈却笑得合不拢嘴。

    “您永远十八岁！”

    江云皓的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顾冉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顾冉和爸妈一起回住所的路上，顾妈妈有意无意地提了提：“我看云皓这小伙子挺好，他虽然比你小了点，但女大三抱金砖，你说是不？”

    顾冉瞥了顾妈妈一眼：“我可比他大五岁！”

    “那就是抱两块金砖！”顾妈妈随机应变。

    “爸，让你老婆别胡思乱想。”顾冉戳了戳顾爸爸的肩膀。

    顾爸爸嘿嘿一笑：“这回啊，我也同意你妈的话。云皓这孩子，聪明、勤快，最重要的是，他对你上心，所以，年纪不是问题。”

    “哎哟喂，在美国待了几年，敢情你们的观念都变开放了啊？”顾冉啧啧称奇。

    这要搁以前，她要是敢搞个姐弟恋，那不得说她摧残祖国的花朵，把她削一顿？

    “你呀！”顾妈妈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顾冉的脑袋，“我这不是怕你还惦记着苏……”

    “南”字还没说出来，顾妈妈的话就戛然而止。这个名字，是他们这个家的忌讳，这么多年，他们从来不曾提起这个名字。

    顾冉连忙笑了笑，抬头看向天空中突然飘落下来的雪花，转移话题：“哎呀，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成功阻止了顾妈妈的喋喋不休。

    三人到家的时候，雪已经越下越大。顾冉站在窗前，看着如鹅毛般纷纷扬扬落下来的大雪，有些欣喜，又有些惆怅。

    雪是美的，但下雪天是极冷的，她缩了缩脖子，滚进了被窝。

    这场雪下得很大，从大雪变成了暴雪，足足下了两天两夜，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平安夜的晚上，门口的积雪已经一尺深。在铲雪车到来之前，江云皓顶着大雪拎着蛋糕和礼物来到了他们家。

    “伯母，今天这种天气，看来是不能出门玩了，我们就在家里给您过生日吧。”江云皓摘下厚厚的围巾和手套，笑道。

    顾妈妈见他冒雪过来，感动得不得了，使唤顾冉又端热水又拿暖手袋，恨不得拿被子裹在他身上。

    顾冉虽然有些无语，却也破天荒没挤对江云皓，毕竟这货还是很有诚意的。

    江云皓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把袋子里的礼物拿了出来，是burberry的羊绒围巾。

    顾冉起先没在意，可一看这货竟然一口气拿出来三条，她就有些忍不住了：“你买这么多干什么？钱太多没处花了是吧？”

    顾妈妈见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云皓，你来给伯母过生日，伯母已经很开心了，你买这么多围巾做什么？”

    江云皓嘿嘿一笑，拿过其中一条石色的流苏毛毡披肩递给顾妈妈，道：“伯母，您看，这条是送给您的生日礼物，特别适合您，您披着一定特好看！”

    没等顾妈妈开口，他又拿出一条炭灰色的格纹围巾递给顾爸爸：“伯父，这条是给您的圣诞礼物，您可千万别嫌弃。”

    这话刚说完，他又一鼓作气，拿起最后那条石色格纹的围巾，对着顾冉勾了勾唇：“圣诞节，怎么能没有我冉冉姐的礼物呢？”

    这败家玩意儿，买几条围巾就败了好几万！得好好教育教育！

    顾冉刚这么想着，柔软的围巾已经落在了她的脖子上。她看着江云皓亮晶晶的眼神，想说的话突然说不出口。

    他还是个孩子，跟当年的她一样年轻稚嫩，做事只凭自己一腔热血。他想尽办法讨好她的家人，讨好她。可他不懂，他们之间不止隔了五年，他们之间，还隔着她的青春年华，隔着她对苏南的感情。

    （3）异国的孤单，只有经历过才懂

    这个平安夜，外面下着大雪，里面却其乐融融，宛如春节。

    顾妈妈包了饺子，四个人围了一桌，吃得很香。

    雪太大了，顾妈妈坚持让江云皓在家留宿。江云皓看了不置可否的顾冉一眼，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顾爸爸和顾妈妈早早地睡了，客厅里只剩下江云皓和顾冉，两人很有默契地窝在沙发上边嗑核桃边看电视。

    电视里正好是顾冉最近一直在追的美剧，所以她看得很忘我，一直到看到男女主角忘情激吻，顾冉才猛地想起来，旁边还坐着个人。

    她蓦地转头看去，然后吓了一跳，刚刚还坐得离她三尺远的人，现在已经凑在她的边上，手一伸就能跟她勾肩搭背。

    顾冉往边上挪了挪，瞪着眼问：“你坐这么近做什么？”

    “太冷了，靠近点暖和。”江云皓睁眼说瞎话。

    顾冉瞥了眼电视，激情镜头还在，她突然觉得有些尴尬，跳下沙发，道：“我困了，先去睡了。”

    江云皓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你还记不记得，四年前的今天，你把我领回了家？”

    顾冉一怔，脑海里忽然想起四年前的路灯下，那个蜷缩的身影，想起他蓦然抬首时眼中的孤单寂寞，以及看到她的面孔时那遇见同胞的惊喜。

    她从未问过他一个富家子，为什么那一日会流落在唐人街的街头？他也从来都是嘻嘻哈哈，不曾提起。

    可这一刻，他突然开了口：“那时我有语言障碍，我的英文很烂，我也不喜欢美国，可我爸非要把我扔到这个鬼地方。我来这里第一天就迷路了，我也不愿意跟别人交流，其实你见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跟别人说过话了。”

    顾冉一愣。

    “我来唐人街，就是想找中国人说说话，可我到了这里，才发现大家都在忙着过圣诞，我在这条街走了不下十趟，听到的仍然是英语……”他顿了顿，“我觉得很沮丧，不知道应该找谁，就是在那个时候，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冉冉，是你把我带回了现实，让我有了直面它的勇气……”

    在国内潇洒肆意、无法无天的少年，突然被扔到了语言不通的异国他乡，想要不管不顾地回去，翻了下钱包，却发现现金被限制，卡被冻结，连机票都买不到，想要找昔日朋友帮忙，偏偏一个个都屈服在他爸妈的淫威下，不敢伸出援手。于是，他就真正成了那大海中的荒岛，无人问津。

    顾冉的心里微微一酸，她想，她能够理解他的感受。她刚来纽约的那一年，也经历过让人绝望的茫然和无助，却也只能强迫自己振作，学习从前一直害怕的语言，竭力让自己融入这个陌生的世界。

    顾冉的心忽地软了，她重新坐回沙发，拍了拍江云皓的手，道：“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中国人在异国，本来就应该抱团取暖啊。”

    江云皓笑了笑，眼中仿佛有星光闪烁。他突然伸手抱住顾冉，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深深地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