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节
卫芷岚隐在衣袖里的手颤了颤，竟突然感觉兰贵妃脸上的笑容，是无比的刺目剜心，不由得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强笑道：“皇上也是爱护兰贵妃，毕竟兰贵妃肚子里怀着他的第一个孩子，皇上有些紧张，倒也是在情理之中，兰贵妃蕙质兰心，应是也不会与皇上计较。” 兰贵妃浅笑，“皇上担忧臣妾，臣妾明白，又怎会与皇上计较？皇后娘娘比臣妾先进宫，应是很快也会有身孕，皇上如此宠爱娘娘，怕是等娘娘怀孕之后，皇上会更加紧张呢。” 闻言，卫芷岚的心猛然一痛，指甲深深的掐入了皮肉里，但却丝毫不觉得痛，突然之间竟连与兰贵妃再说话的勇气都没有，艰难开口道：“今日御花园一派春日好风景，兰贵妃既然兴致不错，便四处走一走，本宫感到有些乏了，便先回凤雎宫了。” 说罢，卫芷岚便再不多言，扶着紫兰的手，转身往凤雎宫的方向走去。 “皇后娘娘慢走。”兰贵妃微微倾身行了一礼，含笑的眸光瞧着卫芷岚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不禁浮起一丝得意之色。 兰贵妃明白，唯有离间卫芷岚与皇上，方才能让他们两人越行越远，即便皇上心中还爱着卫芷岚这个贱人又如何？但终究卫芷岚心中始终介意皇上选秀纳妃，皇上即便对卫芷岚有情，但时日久了，卫芷岚对他如此冷淡，两人之间的心结没有解开，迟早会离心。 方才她就是故意这般说话，故意刺激卫芷岚，只要卫芷岚对皇上彻底死心，她便可以趁机夺回皇上的心，取代她的位置。 思及此，兰贵妃冷冷一笑，不由得让身边侍候的宫婢，心中生了寒意，一时竟不敢再去看她，连忙便低下了头。 抬手抚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腹部，兰贵妃心中不禁感到烦闷，如今自己不过是假怀孕而已，这肚子里并没有真正的龙种，不过是用了些障眼法而已，父亲暂时买通了太医院的太医，皇上方才没能察觉出这其中的可疑之处。 但若是自己长期这般假怀孕，没有怀上真正的皇嗣，待到越往后，将要生产之时，又当如何是好？兰贵妃眉头紧皱，也不知母亲让那江湖术士给自己开的药方究竟有没有用，若是能借此机会，怀上真正的龙种，从此以后，她的地位在这后宫中便只会越发稳固，且朝中又有父亲的相助，即便皇上心中仍然没有自己，但只要假以时日，她一定会用尽心思将皇上的心从卫芷岚那里给夺回来。 ☆、318 （爆26） 凤雎宫—— 卫芷岚回到寝殿之后，内心依然久久不能平静，想起方才兰贵妃微微隆起的腹部，心似乎被刀剑狠狠剜了个洞，以至于自己竟然没有勇气去面对，从未想过，沈雨亭竟会为赵胤怀孕，从此以后他们之间，因为有了孩子，便有了牵扯。 这几年，赵胤心中怕是爱着的也是沈雨亭，反倒是她倒像是个局外人，卫芷岚苦笑，感觉自己如今生活在深水火热当中，感到痛苦不堪。 卫芷岚曾记得赵胤说过当初他为什么拒绝宇文凝，因为自己不爱她，所以不会娶她，也不会将她纳进府，替自己孕育子嗣；因为于他来说，没有感情的结合，不是子嗣，而是血脉的延续，然而如今，沈雨亭便是赵胤爱着的女人，他愿意她为自己诞下子嗣，因为他们之间有感情，而自己却被他以极其残忍的方式欺骗，曾经嘴里说着爱她，却在补药里给她添加避子成分的药材。 “皇后娘娘？”紫兰瞧着卫芷岚情绪不好，不禁心中担忧，轻轻开口唤了她一声。 卫芷岚没有说话，原以为自己安安静静待在凤雎宫，不走出殿门，便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然而不得不承认，当她亲眼看到沈雨亭微隆起的腹部时，一直伪装的坚强，似乎在那一瞬间彻底崩塌。 “娘娘，奴婢倒觉得兰贵妃方才说的话不可信，您可别往心里去。”紫兰蹙了蹙眉，又道：“这兰贵妃，奴婢总觉得她心思不纯，毕竟在娘娘您还未与皇上大婚之时，兰贵妃便心仪了皇上好几年，许是她便是想故意刺激娘娘，离间您与皇上之间得感情，娘娘可千万不要被她给骗了。” 闻言，卫芷岚自嘲一笑，无论方才兰贵妃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但他怀了赵胤的孩子，却是真的，而赵胤也愿意她为自己诞下皇嗣，不然也不会又如何会这般待自己？ 之前卫芷岚还曾疑惑过，为何赵胤与她大婚之后，如今已是过去了一年了，但自己却始终没有怀孕，起先她还以为是这具身体太弱的原因，但却从未怀疑过赵胤，如今方才明白，这中间究竟是有何缘由，因为赵胤爱着的是沈雨亭，又如何会让自己怀上他的孩子？ “娘娘，您这段时日便不要多想，这后宫中的事，皇上之前也交代过奴婢，让您不要去管，您便安安心心待在凤雎宫，许是过段时日，心里便不会这般难受了。”紫兰轻言安慰道。 卫芷岚唇角溢出一丝无力的笑容，微微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眸光已是恢复了一派清明，再无之前的苦涩，淡淡道：“本宫没事，退下罢。” 紫兰低声应声，便转身退出了殿内。 …… 华阳宫—— 赵胤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去过凤雎宫了，不是不想去，而是没有勇气，每次去到凤雎宫，卫芷岚面对自己时，脸上总是含着浅浅的笑意，但赵胤明白，卫芷岚将自己带给她的伤痛，全都深埋在了心底，越是如此，赵胤便对她越是愧疚。 兰贵妃有了身孕这件事，赵胤心知卫芷岚定会误会，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向她解释，以至于让她心中有了隔阂，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误会，而他也将卫芷岚的心彻底伤透了。 夜晚，殿内漆黑如墨，没有丝毫灯火，赵胤独自坐在玉案前，靠着椅背，俊朗的容颜隐约有些苍白之色，似乎整个人都透着疲惫。 以前，赵胤一直以为自己可以保护她不受伤害，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伤她最深的便是自己，原以为两人大婚之后，这样的幸福便是一生，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短暂。 暗夜里，赵胤薄唇紧抿，黑色的眸光流露出一抹痛苦之色，一时竟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究竟是对是错。 恰时，于石走进了殿，即便脚步声很轻微，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显得极是突兀；赵胤闭着双眼，没有睁开，整个人似乎都陷入了沉思。 “皇上？”于石恭敬的声音响起，但见赵胤双眼紧闭，脸色情绪难辨，不禁心中叹了口气，心知皇上怕是因为皇后娘娘，这几日整个人才会变得越发沉默。 瞧着赵胤半天都没有开口说话，于石又小心翼翼的道：“不知皇上今晚打算翻哪位妃嫔的牌子？” 殿内极是沉寂，赵胤依然没有言语，直到过了良久，方才睁开了眼睛，但黑色的瞳仁却流露出一抹厌恶之色。 于石不敢再说话，连忙便低下了头。 赵胤俊颜冷淡，顿了好一会儿，语气方才没什么情绪的道：“朕今晚便歇在华阳宫，这几日都不用召妃嫔侍寝。” 于石闻言低声应是，便再不多言，转身退出了大殿。 ☆、319 （爆27） 一连过去了半个月，卫芷岚在凤雎宫的生活依然如以往般，极是平静，但心中想要离开皇宫的想法已是越来越深。 卫芷岚明白，想要离开这座金色的牢笼，并不容易，因为这座皇宫处处都是赵胤的人，而她若真的想要离开赵胤，定然不愿意再与他有丝毫牵扯；而想要彻底离开他，不被赵胤发现，即便自己会武功，但皇宫各处都有重兵把守，仅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想要离开，怕是难如登天。 一时之间，卫芷岚不知道有谁可以帮助自己离开，若是兰贵妃，她这几年一直便心仪赵胤，知道自己有离开皇宫的想法，她必然会帮忙；但这也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若是她一旦离开皇宫，依着兰贵妃心狠手辣的性子，必然不会让自己好端端的活在这个世上。 且卫芷岚只要想起，兰贵妃如今已是有了身孕，她怀了赵胤的孩子，心中便极是难受，根本就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即便想到兰贵妃会助自己出宫，但卫芷岚却不会去找她。 思来想去，卫芷岚便只想到了一个人，便是燕昀，这些年，自己与燕昀的交情一直便不错，即便是她与赵胤大婚之后，燕昀也曾来找过自己出宫去玩；但许是因着如今自己已是嫁人，燕昀待她也已是有了些距离，这一年里，卫芷岚便只见过燕昀两次，但她却发现，燕昀变得越发沉稳了许多，似乎从武安侯夫人以及燕楚莹相继离开人世以后，他脸上的笑容便渐渐少了，即便有时候对着自己仍然会笑，但却不如曾经般肆意，似乎心中也多了些忧愁。 思及此，卫芷岚不禁叹了口气，这几年，不仅仅是自己的心境发生了变化，燕昀亦是如此，便连赵胤也变了，也或许是他的心从来都不属于自己；所以当卫芷岚知晓赵胤对自己做的事，心中难以接受，因为以前的她，沉沦在赵胤的温柔里，过往的一切，太过幸福也太过甜蜜，以至于当悲痛真正来临之时，极容易便能将她击垮。 前两日，卫芷岚曾修书一封，让紫兰在燕昀下朝必经之路等他，悄悄的将自己写的信给了燕昀，为了怕这封信落入到别人的手中；卫芷岚信上没有署名，也没有说明她想要离宫的想法，便连笔迹也是紫兰手写，只说自己有事，想要见一见他，希望燕昀能够避过赵胤的眼线，找个合适的机会，来凤雎宫见自己一面。 卫芷岚不确定燕昀会不会来，因为她明白，燕昀是赵胤的人，从赵胤还是景王之时，两人便经常在王府商议事务，燕昀也会去往各州郡替赵胤办事。 但卫芷岚也想要试一试，若是燕昀肯念着两人以往的交情帮她，自己便早先实施计划，若是他不愿意帮忙，卫芷岚也不会勉强，她会自己想法子，即便没有了燕昀的相助，她想要离开皇宫很难，但内心的煎熬，已是让她一刻都不想再待在皇宫。 …… 这日，卫芷岚用了晚膳之后，一双美眸便看向紫兰，问道：“紫兰，你当日将本宫的信交与燕世子，他可有说些什么？” 闻言，紫兰如实道：“娘娘，燕世子知道奴婢是您身边侍候的人，接过奴婢递给他的信后，也没多问。” 卫芷岚轻抿了抿唇瓣，便不再说话，如今距离紫兰将信交给燕昀已是有好几日了，但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卫芷岚心中越发不确定，燕昀究竟会不会来凤雎宫。 “娘娘，燕世子与您关系这般好，奴婢觉得他可能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紫兰笑了笑。 卫芷岚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叹了口气道：“希望如此。” 说罢，卫芷岚便转身走向了软榻，闭上了眼睛，让人看不透心中在想些什么。 待紫兰退出寝殿后没多久，卫芷岚便缓缓睁开了一双美眸，耳畔似乎听到了丝异样的风声，继而卫芷岚含笑的眸光便看向窗外，浅笑道：“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320 （爆28） 话落，不过片刻，便有一抹熟悉的身影，从窗户外跳了进来，动作极是潇洒流畅。 男子一袭黑色的夜行衣，面上蒙着黑巾，眉眼飞扬，一双精明的眼睛似染上了些许笑意。 即便是蒙着面，卫芷岚仔细瞧着男子的眉目，也能知晓来人便是燕昀，不禁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燕昀将面上的黑巾取了下来，眸光定在卫芷岚清丽的容颜上，淡淡笑道：“怎么会不来？之前有事耽搁了，不然前两日，我便来凤雎宫见你了。” 卫芷岚笑了笑，警惕的眸光不由得再次看了看窗外。 燕昀似是知晓卫芷岚心中的想法，又道：“我来的时候行踪很小心，应是没有被人发现，你不用担心。” 闻言，卫芷岚这才安心了些，继而眸光看向燕昀，轻声道：“我有事找你。” 燕昀点了点头，笑道：“我知道，若我能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定会尽力而为。” 语罢，卫芷岚不禁心中微暖，燕昀问都没有问自己是什么事，却愿意帮她，想来之前都是自己多虑了，还以为因着燕楚莹的死，燕昀会与自己有些隔阂，却没想到，正当自己感到无望的时候，他却愿意帮忙。 思及此，卫芷岚浅笑，挑眉道：“你就不问问我是有什么事找你？” 燕昀笑了笑，“无论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我都会帮你，因为，在这皇宫里，我应该算得上是你信任的人了。” 卫芷岚一怔，随即笑道：“你说得对，若是我不信任你，也不会找你。” “你有何事需要我帮忙？你虽然信任我，但若非到了万不得已，也不会来找我。”燕昀轻轻勾了勾嘴角，面上含着绚烂的笑意，似乎两人依然如以往般。 卫芷岚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方才淡淡道：“我想离开皇宫，但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想要避开赵胤的眼线，即便武功再高，怕也是没那么容易。” 闻言，燕昀面色感到些许诧异，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般，顿了好一会儿，方才问道：“怎么突然想要离开皇宫了？” 卫芷岚低垂着眉眼，语气没什么情绪的道：“在这皇宫里待累了，想要出去寻找新的生活。” 燕昀沉默不语，对于卫芷岚突然想要离开皇宫，虽然心中感到诧异，但也不算是太意外，毕竟这几年，卫芷岚对赵胤的感情，自己也是看在眼里，怕是早已深刻到了骨子里，从赵胤选秀纳妃之时，许是便伤了卫芷岚的心，如今兰贵妃又怀有身孕，怕是即便卫芷岚再如何说服自己，也是感到难以接受。 或许，卫芷岚做不到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便唯有离开，只有这样，心中才不会感到痛苦，不会伤心也不会难过；但燕昀此时却很是清醒，若是卫芷岚一旦离开了皇宫，不再留在赵胤身边，从此以后，真的便能忘掉过去，重新生活么？ 一时间，殿内极是沉寂，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良久，燕昀方才叹了口气道： “离开了他，你便不会难受么？” 卫芷岚苦笑道：“如何会不难受？但也总要去试着适应没有他的日子，如今，在这皇宫里，便像是一座金色的牢笼困住了我，再也找不回原来的自己，而赵胤也早已不再属于我，在这皇宫里待下去，已是毫无意义。” 燕昀没有说话，眸光定定凝视着卫芷岚，似乎要将她看个通透般，顿了好一会儿，方才问道：“真的下定决心要离开？” 卫芷岚点了点头，轻声道：“如今，我只想过全新的生活，不想再待在皇宫。” 燕昀叹道：“能忘得了他么？若是一旦离开，以后你便很难再见到他了。” ☆、321 （爆29） 卫芷岚自嘲一笑，听闻燕昀的话，不由得心中一痛，这段时日，她想了许多，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能不能忘掉赵胤？卫芷岚明白，自己对赵胤的爱，比她之前想象中还要深，若想要忘记他，怕是很难；但卫芷岚却也无法再欺骗自己，依然留在赵胤身边，从始至终，他爱的人便是沈雨亭，如今，沈雨亭也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们两人才是真正的天生一对，而自己不过是个局外人罢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还要再留在皇宫？ “真的对他彻底死心了么？若是离开之后，可否会后悔？”燕昀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继而又劝道：“芷岚，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卫芷岚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不后悔，从他决定选秀纳妃初始，我与他便没有可能了，然而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竟傻傻的还愿意再相信他一次，将自己的自尊践踏在脚下，如今不会了。” “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仅仅是因为他选秀纳妃？” 燕昀皱眉，即便清楚依着卫芷岚的性子，许是会因这件事与赵胤闹不和，他也知道，从赵胤选秀之时，卫芷岚便对他极是冷淡，但两人之前却又重修于好，燕昀倒也有些不明白，卫芷岚与赵胤之间又发生了何事？ 闻言，卫芷岚没有说话，但眸光却流露出些许痛苦之色，良久，方才淡淡笑道：“无论是不是因为他选秀纳妃，我都会离开赵胤，离开这座皇宫。” 语罢，燕昀微微抿了抿唇，沉吟了片刻，这才低声道：“你若真的下定了决心要离开，我会帮你，但是否真的想好了？你这些天可以再仔细想想，也不用急在这几天。” 卫芷岚沉默，顿了一会儿，似乎下定了决心般，坚定道：“不用想了，我早已想好了要离开，便不会再犹豫。” “芷岚，你想离开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沈雨亭？”燕昀定定凝视着卫芷岚，继而又道：“若你是因为介意沈雨亭，大可不必离开，他心中从未有过沈雨亭的位置，从始至终爱的都是你。” 闻言，卫芷岚一怔，待缓过神来，似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嘴角，苦涩道：“你不用再安慰我了，他心中到底爱的是谁，这段时日，我已是看得很清楚了，对于我，赵胤从来便没有过爱，反倒对沈雨亭，方才是真心的。” “但我却看到他爱的是你。”燕昀俊眉微皱，轻声道：“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许是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从他成为一国之君，肩上便有了责任，也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