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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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去欧阳锋的武功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西毒的厉害之处并不仅仅在于他的武功之高, 更是在于他的无所不用其极。何况白陀山庄是欧阳锋的地盘, 去一个人的地盘上废了他的武功,那是相当有挑战性的事情。 虽然乐远岑做到了, 但也受了不轻的伤,不过比起疯了的欧阳锋,她的伤也该算轻了。在离开白驼山庄之际,她遭受了群蛇围攻, 出手的人自是欧阳克。 正如她接生欧阳克时所料, 欧阳克长大后果然是面容俊雅又英气逼人。只是不论欧阳克长得如何, 当一个人操纵着满山遍野的群蛇围攻你,你也不会再去留意他的长相, 因为那些此起披伏的嘶嘶嘶蛇吐信声,还有蛇鳞片的摩擦声会引起你的高度警觉。 乐远岑被欧阳锋以毒蛇围攻过一次, 那个时候欧阳锋的毒功还不够纯熟, 蛇类也不知为何只围不攻。而在白驼山庄对上欧阳克之时,欧阳克的驭蛇术已经超越了当时的欧阳锋, 而这一次毒蛇们没有再围而不攻。 乐远岑对此心中早有准备,不是有赢过毒蛇群的围攻准备,而是有死在白驼山庄的准备。然而, 她并没有遭受万蛇啃食而死,因为有一个人拦住了欧阳克为欧阳锋报仇的想法。 卫俪在经历了难产之后,她的身体情况一直不好,但还是活了下来,却是身体虚弱无力好好管教欧阳克。以卫俪的说法,欧阳克生性肖父,当然不是他名义上的父亲,而是继承了生父欧阳锋的不正之气。欧阳锋是心狠毒辣,欧阳克则是好色而淫。 养不教父母之过,卫俪承认她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她争不过欧阳锋的固执。当她看着欧阳克与欧阳锋越发相似,许是当年有多么迷恋欧阳锋甚至不顾伦理纲常,而后的那些年里她就有多么厌恶当初的自己,迁怒了那个不伦的结果——欧阳克。 当乐远岑废去了欧阳锋的武功,欧阳锋发了疯之时,卫俪反倒是真心谢谢乐远岑,就像当年真心感谢她帮忙接生了欧阳克。 该是到了改变的时候,卫俪将过去的一切都告诉了欧阳克,包括他的生父狠毒到了对他的救命恩人下杀手。乐远岑倾尽全力接生了欧阳克,难道还不是他的救命恩人?时隔二十八年,欧阳克怎么能够恩将仇报。 如今,欧阳锋疯了就当是了断前仇旧恩。卫俪让欧阳克发誓此生留守白驼山庄,不入中原再去搅动腥风血雨。 欧阳克到底没有欧阳锋的狠毒,他在母亲的严威之下,立下了誓言让乐远岑离开了白驼山庄。 只是,乐远岑能够活着离开了毒蛇围绕的白驼山庄,但终究没有能够走出西域大漠。相助神雕在雷劫之下谋求一线生机,违逆天意则被天道所斥,她的神魂脱离了身体,她在那个世界里死亡了。 正是神魂离体的那一刻,她感到了体内的所有内力急速被抽离了出来,仿佛形成了一层保护层,在神魂冲破时空阻隔时,那一层薄薄的保护层护住了神魂,让它避免遭受了时空之力的冲击之痛。 在那一个瞬间,乐远岑想起了此前首次穿行时空的遭遇,她的神魂就是被不知名的力量顺便一扔投入了一个世界,幸而是进入了神雕的身体,才能够滋养神魂没有消散。所以说内功实则有其妙用,也许还必须是到达了白首太玄经这个级别的顶级武功才行。只不过这个猜测无从证实,而她也不想再度遭受神魂受损的苦难。因此,新的一世也要成为高手才行。 然而,乐远岑借以原身还魂之后,她发现自己想多了,或者说是低估了命运的恶意。原身所留的记忆不多,因为她是在极度痛苦中死去,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 大概可知,原身出生在一个穷苦的家庭里,虽说才十三岁出头,但已经能看出清丽绝伦的样貌。双亲为了换一口饭给她的弟弟吃,就把她卖给了人牙子。 如果事情的发展仅是漂亮的女孩被卖入了大户人家为奴婢,要面对不够友善的主母,那么也还在原身的意料之中,她甚至也做好了会被专卖去青楼的打算。但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原身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误入江湖的血腥之中。 这段记忆因为过于痛苦,而变得非常模糊。 乐远岑仅仅得知原身经过几道转卖,在昏迷的情况下被关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歹人劫走,还是被卖入了很奇怪的地方。 那是一个什么光亮都没有黑屋,只能听到从隔壁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而很快原身就明白了哭喊声从何而来。 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二天,原身已经是饥寒交迫,黑屋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了。 然而她看不到来人,因为她的眼睛被蒙上了黑布,只能感觉到隐隐约约透过黑布的光亮,光亮可能来自于来人手中提着的灯笼,那是她最后模糊见看到的光。 下一刻,光明彻底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 她没有看清来人究竟是谁,黑布条被一把利剑划破了。与此同时,她的双眼也被刺瞎了。在这个世界,她看到最后的场景是利剑上的鲜血,血红的刺目,是真的被刺穿了双目。 苦难并非到此为止。 在原身的哭喊声之中,她被强制灌下了一个多月的汤药,这种药让她有了经脉寸断的感觉,似乎整个人就要痛到死去了。这种痛比起双眼被刺瞎更痛,而她终是没有能在疼痛中挺过去,她死了。 乐远岑就是在那种极度的疼痛过后进入了这具身体。 她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的漆黑,不会再见到光明的黑。 失去光明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即便是对于乐远岑而言,也不可能云淡风轻地面对目不能视。 在魂魄困于雕身之时,虽然她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但是尚有神雕相伴,并未滋生出一种绝望的孤单。然而,如今她一人被关在不知何处,在双目失明之后,感到了全身经脉近乎是寸寸断裂。 乐远岑抬起了手摸了摸眼睛,又是踢了踢腿脚。 她还能够抬手踢腿,也就是正如她所感,不知名的汤药毁去了经脉,不是让人瘫痪得不能动弹,人还做一般的动作,却是无法再凝聚内力以而练习武功。 依照原身为数不多的记忆,被关押的人并不只一个女孩,还有其他人也是遭此大劫。当人的双眼被刺瞎,经脉被损毁,无从得知幕后指使者,而即便得知,又有可能报仇雪恨吗? 究竟是谁,如此狠毒! 乐远岑深吸一口,努力压下了心中的重重情绪。 此刻,她清醒地认识到害怕是无用的,绝望与痛苦也必须给求生的意志让位。 逃,必须逃! 逃出去,才有可能活得像一个人,才有可能去寻访名医,才有一丝可能手刃根本线索全无的幕后主使者。 只是要怎么逃? 在乐远岑打定主意要逃之后,却是遇到了困难重重。 《九阴真经》曾记录了内功疗伤篇,《白首太玄经》亦是绝世武学,只是那都没有太大的作用。她用了两个多月想要去重拾武功,照理应该可以小有收获,但实则凝聚不了气感,也未能够滋养修复经脉。 为什么会这样?天道抑制也许是唯一的解释,不同的天道之下,上一个世界的顶级武学反而被绝对压制了。 乐远岑没有死心,她不能死心。 存在着是一种渴望,潇洒自如地活着是更深的渴望,所以她一一试了过去,龟息功终是给她带来了一丝希望。 虽然在此身中修行龟息功所得的内力来得慢,但终于还是凝结了一点内功。在三个月的练功后,稍稍滋养了一些经脉。 这五个月来并没有人打扰乐远岑练功,或者不该用打扰这个词汇,而是该说除了每日有人送加料的饭菜之外,没有人进入她所在的小屋里,没有人将她当做人来对待。 她摸索过小屋,屋子里面没有窗,仅仅只有摆放一张单人床的空间。床下还放了一个如厕的木桶,定时会有人送饭、送水。这些送饭菜的人从不说话,只能听到他们的脚步来去。 瞎眼的人活在安静到让人窒息空间里,根本听不到旁人的讲话声,更是不可能有任何的娱乐之声。远处偶尔会传来女孩们哭泣与嘶喊声,但是那些声音及时就被消除了,不知那些哭喊的人是死了,还是被打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