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意意，你知道人生最无能为力的十件事是什么吗？” 盛意感觉到她那笑中含着的辛酸，颦眉替她紧了紧衣领，却没有答话。陆含霜脸上嘲讽的笑意渐渐扩大，透着沧桑过尽的疲倦，一字一句地缓缓说着：“人生中最无能为力的十件事，倒向你的墙，离你而去的人，流逝的时间，无法选择的出身，莫名其妙的孤独，无可奈何的遗忘，永远的过去，别人的嘲笑，不可避免的死亡……” 她停了停，双眸似突然想起什么般，黯淡了所有的光辉，低哑的声音中是无尽的痛苦挣扎。 “不可救药的喜欢……” 她话音刚落，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便从眶中滑落，含着杜鹃啼血的凄凉，让盛意心中大恸。 盛意紧紧地抱住陆含霜微微颤抖的身体，柔声在她耳边重复着：“会好的……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盛意强忍着涌上的泪意，那话不知是在安慰陆含霜，还是在安慰自己。 是啊，不可救药的喜欢……这不可救药的喜欢，人力要怎么样，才能够抵抗呢？ 她根本不敢看前排的苏奕南，只能更加拥紧了陆含霜瘦弱的身躯。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ps：我自己被虐到了啥都不说了哭一会儿） 第22章 不可救药的喜欢（2） 车开到陆含霜所住的高档小区时，外面已经淅淅沥沥地下了大雨，那雨势竟有加大之势。车还没停稳，就见陆含霜突然捂着嘴下了车，盛意也顾不上外面的大雨，担忧地跟着下了车。 陆含霜直冲到小道的垃圾旁大吐特吐起来，盛意跑到她身后便帮她顺着背，顷刻间，两人的衣服都已经被雨淋得湿透。 盛意虚揽着陆含霜疲软的身体，眼底是掩不住的担心：“你没事吧？”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陆含霜持续不断的呕吐声。 雨水不断顺着额侧滑下，渗入盛意的眼睛，她抹了抹，却发现头顶被一片阴影覆盖，抬眸去看，却是一把伞正挡在她与陆含霜的上方。她顺着握在伞柄的那只修长的手望去，倏地跌入了苏弈南那双仿若吸入了漫天繁星的眼眸，一时之间也忘了惊讶，就那么呆呆地望着他。 苏弈南的眼珠子从小就很亮，在黑夜里能像一颗夜明珠般熠熠生辉。她经常看着看着他的眼睛，便会被吸入其中，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苏弈南察觉到她眼神中的异样情愫，透着寒意的脸色微霁。刚刚她不管不顾地跟着陆含霜冲出去时，他是恨不得将她揪回来教训一顿的，但现在那怒气不知怎的就消散在她温顺柔情的眼波中。 两人就这么无言地对视片刻，陆含霜虚弱无力的手搭上了盛意。 “意意” 只见她神色委顿，小脸苍白，一副要虚脱的样子，将大半边身子靠在了盛意的身上。苏弈南眉头再度不悦地蹙起，长臂一伸就撑起了陆含霜的半边身体。 盛意这才得以喘息，她感激地看了苏弈南一眼，然后在他的帮助下将陆含霜弄回了她的公寓。 吐过之后，陆含霜反倒清醒了许多。盛意刚扶她躺下，她便又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闪着幽光的双眼定定地看着盛意，把盛意吓了一跳。 “你你醒了？” 她话音刚落，陆含霜就站起身来把她往外推，嘴里还不住地赶人：“快走快走快走” 盛意就在不明所以中，陆含霜将她推出了家门，还“嘭”地一声将大门关上了。她缩了缩脖子，有些胆怯地瞥了眼身侧同样被陆含霜推出来的苏弈南，见他似乎没有生气，瞬间松了一口气。 本来他就是因为他才来趟这趟浑水的，现在又被人赶出来，她还以为他会很生气呢。 她那试探的眼神和小心思早就被苏弈南收在眼底，他眼波未动，只淡淡地说了句：“走吧。” “嗯。”盛意点点头，然后乖乖地跟着他下了楼。 雨势渐渐转小，如细针般从天空落下。明昊已在楼下等候了多时，见他们两人下来，忙打开了车门。 盛意见苏弈南不动，那摸样像在等她先坐进去，她犹豫了一会儿望向他：“嗯我自己回学校吧,不用麻烦你了。” 陆含霜这儿她来过一次，小区门口就有公车可以直接坐到芭蕾舞学院，很方便。 “不行，你衣服湿了，得赶紧换。” 苏弈南眸色微暗，那眼神带着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语气更是不容拒绝。盛意看了看他被雨淋得皱巴巴的西装，又看了看自己还染着水珠的毛衣，在他压迫性眼神的逼视下，败下阵来：“好吧，那去哪儿换？” 陆含霜的住处并不在市中心，而在城郊的交界区，这边连大型的商场和酒店都极为少见，反倒是新崛起的商业房产居多。 苏弈南没回答她的问题，瞥了眼那敞开多时的车门：“你先进去。” “哦。” 这么多年，盛意几乎已经对苏弈南的话选择下意识地听从了，也没多想就照做了。直到苏弈南坐进来，随意地对明昊说了句：“回老宅。” 盛意这才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整个人是再也坐不住了。她骤然坐直，神色惴惴不安：“老宅是哪？” 他该不会要带她去见外公吧？ 苏弈南抽过几张纸巾擦着衣服未干的水渍，仿佛要回答她心中的提问般淡然道：“这里离外公家比较近。” “我我我我”她局促不安地望了望车窗外，想走又没法走，粉嫩的小脸皱成一团。 她她还没有做好去见外公的准备啊！ 苏弈南闭目养神，装作没看见她那坐立不安的模样，嘴角却隐隐溢出半分微不可察的笑意。现在才知道怕，她的反应未免也太迟钝了。 当苏弈南领着盛意走进玺澜府的苏宅时，苏铭正在客厅内聚精会神地看着时政点评节目，连有人进来了都没有发现。 反而是在厨房忙活的燕婶听到了关门声，看到苏弈南神色一喜，还未出声，就又看见了低着头跟在他身后的盛意，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一会儿，双眼瞬间一亮：“这位小姐是可娜小姐的女儿吧”见盛意没有反驳，遂又更加确信，带着赞美的目光感慨道，“跟可娜小姐长得可真像啊，一样都是讨人喜欢的美人。” 苏弈南拿了双干净的拖鞋放在盛意脚步，这才站起身为她介绍：“这是燕婶。” 盛意当即乖巧地喊了声：“燕婶好。” 在客厅的苏铭这才听到动静走出来，看见盛意时惊喜地一愣，又瞥见了两人湿透的衣服，很是不悦：“怎么回事你们？出门也不知道带伞？”他见燕婶还站在一边，出言提醒道，“去给他们拿毛巾擦擦。” “诶。”燕婶这才醒悟过来，疾步走入房内拿了两条大浴巾递给他们两人。 苏铭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依旧亲切和蔼地与盛意闲聊了几句近况，盛意就被苏弈南赶去洗澡了。 当盛意走入浴室关上门，全身的紧绷感终于得以松懈。起码，她暂时可以不用面对外公了，就让她借这个洗澡的时间缓一缓吧。 她洗完澡出来，也不知道该往哪走，看见前面的房间有光亮便走了过去。 于是，正在房间的苏弈南一抬头便见她懵懂地走了进来。他的睡衣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袖子更是长出来一截，显得她特别娇小。她头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上，丝丝缕缕垂在她因宽大的领口，露出的胸前大片雪白上，旖旎婀娜，又含着别样的风情。 苏弈南眼神骤然一暗，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盛意这才发现自己走进的竟然是苏弈南的房间，当即有些尴尬：“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你” “过来。”苏弈南打断她的话，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盛意艰难地抿了抿唇，虽然心里极为不情愿，但还是慢吞吞地走到了苏弈南身边坐下。他也是刚刚沐浴完，换了一身随意的家居服，身上飘来阵阵沐浴露的清香，似乎跟她刚才用的沐浴露是同样的味道，手下传来的柔软触感也正提醒着她，她现在坐的是他的床这么想着，她脸颊蓦然一红，身体不由地渐渐绷紧。 苏弈南察觉到她整个人都僵住了，便站起身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外公已经睡了。燕婶在收拾客房，这里很久没来过客人了，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你先在我房间等一会儿。” 早在苏弈南带她过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要在这里住一晚了，便低眉顺目地点点头。 一时两人俱是无话，气氛在沉默中又氲氤着奇异的燥热。苏弈南翻阅着桌上放置的文件，漫不经心地问：“陆含霜今晚这样，是因为乔阁吗？” 第23章 相拥而眠 苏奕南见盛意默然不语，又接着说：“我一直以为陆含霜是很潇洒地把乔阁甩了。” 这句话一出，盛意就坐不住了，马上反驳：“潇洒？明明是他甩了含霜！” “他甩陆含霜？”见她终于不再闪躲他的目光，苏弈南悠然合上文件，身子后倚直视她隐约闪着怒意火苗的双眸，“他回国费尽千辛万苦铺平道路，再回伦敦去接人时，陆含霜却已不见踪影，然后要死要活地过了两年。你确定是他甩了陆含霜？” ?“呵呵。”盛意想起陆含霜被推出手术室时那苍白透明的小脸，神色越发地阴冷，“乔阁他凭什么认为，他一句交代也没有就离开，含霜就一定会在原地永远等她？” 话刚出口，她就觉得这话似是替苏奕南在讽刺自己的，倔强地咬着唇不说话，那凌厉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 她还大言不惭地骂乔阁呢，自己还不是一样，一样是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苏奕南看出她的异样，脸上声色未显，只接着说：“国内到处都是乔家的人，这里不安全。如果乔阁公然将她带回国，恐怕连速宁和陆家也会遭殃。乔阁是为了保护她。” 乔阁舍不得陆含霜受委屈，当初一门心思只想着扫平障碍，再将她风风光光地娶进门。 苏奕南语气很是温和，听在盛意的耳边却极为刺耳，她扬起头，眸中的怒气如开闸的洪水般涌了出来。 “保护？乔阁凭什么认为这是对她的保护，他以为她留在伦敦就能安全了吗？就是因为乔阁莫名其妙的保护，含霜失去了一个孩子！” 她说完，才在苏奕南略带惊讶的眼眸中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马闭上了嘴。 苏奕南眸中幽光一闪，万千思绪已在脑海被理清。他见盛意气鼓鼓地坐在床边，知道她已经在炸毛的边缘，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下去了。 再度陷入沉默，气氛比刚刚还要冷凝。 “你喜欢的，还在以前的那个地方。” 苏奕南起身从书桌上拿过一台手提电脑放在她身侧，语气自然得仿佛刚刚的争执是一场梦。 盛意有一瞬间的恍惚，心中泛起带着甜的苦涩。她喜欢的，已经不在以前那个地方等她了。 想虽然是这么想着，但盛意却明白苏奕南话里的意思。她打开电脑，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她的专属文件夹。 还是当初的那个名字，盛意的小天地。 她爱看恐怖电影，而且一定要缠着他看才过瘾。所以苏奕南的电脑里一直都有这么个文件夹，专门用来放她喜欢的各类恐怖电影。 她点开那个文件夹，发现里面竟然有这两年新出的恐怖电影，还有她一直追着的潜伏系列最新的一部。 他不喜欢看恐怖电影的，以前都是为了迁就她的喜好。但她离开的四年，他依旧保存着替她收集恐怖电影的习惯。 习惯吗？盛意抚着鼠标手微微颤抖，习惯的确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她在胡思乱想间，身后已然塌陷了一块。苏奕南那纤长如玉雕般的手覆上她的，点开了潜伏系列的第三部 。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侧，带着他男性荷尔蒙的气息，让盛意的心跳都有些乱了。 这部电影在三年前就上映了，但盛意一直没有去看。 影片的开端是女主角为了与自己过世的妈妈沟通，去拜访一名灵媒，那郊外独居的小屋透出几分诡异。盛意的心思却完全不在屏幕上。 电影开始播放后，他们两人调整了姿势，坐进了被窝里。这是两人惯常看电影的姿势，早已做了千百次，但这许久都未有过的亲昵却令盛意有些不知所措，可她见苏奕南一脸的坦然，又暗暗腹诽自己心思龌蹉。 他们从前的亲近到了一种什么地步呢？就是她在苏奕南的房间睡一晚，她爸妈都不会说什么，因为他们打小就这么亲近。想到这里，盛意心里舒服了不少，专心地投入到电影情景中。 或许因为折腾了一整天，当燕婶收拾好客房推门进来的时候，盛意已经靠在床上睡着了。 苏奕南看着盛意宁静的睡颜，压低声音对燕婶说：“她今晚在我这儿睡了，不要告诉外公。” 燕婶见盛意就倚在苏奕南的身侧，有些为难地踌躇：“这……这不太好吧……” 苏奕南抬眸，目光不容置喙：“没什么不好的，就这样。” “是。”燕婶犹豫了片刻，心中还是相信自家少爷的人品，于是便关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