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老汉看也没看她的银子,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丫头,你真的想收?” “是!” “那我告诉你,安家的尸首,都被我扔到枯井里,那口井快填满,我正打算拉一车土,把井填了,你想找尸首,就得下到井里,自己去找!” 巧儿深吸一口气,什么也没说,拉着马转身。 老汉以为她是要离开,笑着摇摇头。 巧儿却没有走多远,她将马栓在枯树上,摘掉脸上的黑纱,又走了回来,“麻烦您告诉我是哪一口井,我认得他们的衣服,一年的时间,应该还可以辩认出一些。” 老汉愣了下,似乎没料到她真的要去找。 可当他看见巧儿脸的硬痂时,眼中的震惊已不是言语可描述。 “你,你!”老汉叹息着垂下头,“罢了罢了!唉!安家的尸首被我埋了,不过都埋在了一起,在那!” 老汉指着老槐树的后面,那里有个小土坡。 其实不是土坡,那是一个坟地。 因为一个坑,埋的尸首太多,就成了土坡。 巧儿失神的朝坟地走去,一年的时间,坟头上长满了杂草,也没有墓碑,就那么一个光秃秃的坟。 ☆、第23章 安家坟地 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她蹲下身,趴开杂草。 那是一串小核桃做的手链,是弟弟满周岁的时候,母亲自己做的,拿到庙里开了光。 小弟去年死的时候,只有七岁。这串佛珠,他戴了六年,从未离过身。 巧儿捧着佛珠,忍了许久的泪水,再也忍不住。 她抱着佛珠,无声颤抖的痛哭,心像是被刀子戳了无数的洞,痛的无法呼吸。 老汉长长的叹了口气,摸着身旁老狗的头,“活着也不是开始,死去也不是结局,因果循环,欠下总要还,你也老了,再轮回投胎,也别做人,记住了吗?” 老狗亲昵的蹭了蹭他的手心。 巧儿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 当她哭完了眼泪,站起来时,脸色已恢复到最初的平静。 她走回老汉身边,“老伯,能不能借你的刻刀一用,我还要再买一块是石碑。” “丫头,你想刻什么,说一声,我给你刻。” “不,我要亲手刻!”巧儿目光坚定。 老汉没再说什么,按着她说的,卖了她一块石碑,给了她一套刻石的工具。 巧儿还记着自己没有太多时间,她不需要刻什么复杂的字。 只在石碑上刻了一个安字,然后亲手挖了一个坑,一点一点的将石碑竖了起来,再埋好。 这个过程并不容易,石碑有多重,她的力气能有多大。 直到双手磨破了皮,指甲里全是鲜红的血,她也没放弃。 沐青箫一直就在远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原本他是要靠近的,可操蛋的是,那只掉光了毛的老狗,警觉性竟然比狼还高。 只要他稍微靠近一点,老狗便扭过头,一双狗眼,直勾勾的盯着他藏身的地方。 再说巧儿的行为,也让沐青箫纳闷。 跑了这么远的路,难道就是为了给死去的人收尸? 这个死去的人,又是谁呢? 他怎么不知道孙家有什么人,被处斩了? 巧儿一直干到晌午时分,等她擦了汗,回头看时,老汉跟狗都不在了,连树上的乌鸦也不见踪影。 巧儿也顾不得饥渴,徒手将坟包整理了一番。 搬了许多石头,让坟包的四周围起来。 她没有带纸钱,也没有可烧的东西,只能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 “爹,娘,小弟,你们的仇,我一定会报,谁害的你们,我都会让他们成倍的偿还,有空的时候,我会再来看你们,给你们烧纸钱,添香烛!” 收拾了东西,巧儿便打算回去了。 手上的伤,没什么大不了,比起心底的伤,又算得了什么。 她想找到那位老伯,跟他说一声。 巧儿朝村里走,眼前又是几间破旧的茅草屋。 在村子中央,终于看见一个像模像样的建筑。 类似于宗祠的地方,门庭高大,八扇对开的木板门,已残缺不全。 不用走进去,站在门口,就能看见屋内大厅里摆放的尸体。 有的用棺材装着,有的只盖了一块白布,身下是简易的门板。 那只老狗趴在门口,看见巧儿走近,也没什么反应,身子懒懒的,连头都不想抬。 刚才的老汉,正一手提着个油灯,另一只手握着一根桃木做的棍子,每走过一个尸体,或者棺材旁边,都要敲一下,嘴里念念有词。 走完一圈,将油灯放在正中央的香炉下,抓了一把黄纸,添到炉里焚烧。 等做完了这一切,老汉才走到门口,他注意到巧儿手上的伤口,“姑娘,祭拜完了,就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巧儿紧抿着唇,重重的跪了下去,朝着老汉,磕了三个响头。 “唉!丫头,你这又是何苦,”老汉似乎话里有话,却也并不挑明。 巧儿神情凝重,“磕这三个头,是我该做的,您是安家的恩人,也就是我的恩人,我孙巧儿在此立誓,为您养老送终,为您披麻戴孝!” 这话绝不是要咒人死,也不是不吉利的话。 相反,这是民间的一种风俗。 说养儿防老,一是为了后继有人,二是为了百年之后,有人为自己披麻戴孝,扶棺送终。 郑老头早年娶过媳妇,也有一个孩子,后来瘟疫来了。 媳妇没了,孩子也死了,只剩他一个人守着一堆棺材,整日跟尸体为伴。 曾有人问他,为什么非在黄泉村待着不可。 哪怕在外讨饭,也比整日待在这个鬼地方要强。 可他愣是不愿意走,死人其实不可怕,很多时候,活人比死人更可怕毛。 当初埋了安氏一族,不过是看在他们可怜,安老爷又是个清廉的好官,他于心不忍,不敢用棺材,只好挖了个坑,至少不让他们暴尸荒野。 郑老头叹息,“不必了,我守在这里,等哪天真的撑不下去了,随便找口棺材,往里面一躺,也就罢了,用不着你送终。” 巧儿坚持,“这个事,我已经决定了,以后我会经常来看您,今儿我就先走了,您老保重!” 郑老头悠悠的叹息,目送巧儿出了村子。 回程的路,比想像中的要快。 一个时辰之后,巧儿便已牵着马,乘上了船。 河面并不宽,但需要往上游行一段距离,避开陡峭的悬崖。 船上坐着几人人,闲着无事,便聊起昨儿发生在渡口的事。 “你们听说也没,昨儿发生的事,可真稀奇,江家大少竟然被打成那样,估计小命都去了一半,听说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大夫请了不少,可就是醒不过来!” “谁说不是呢!他这也算恶有恶报,谁让他平日里做人不厚道,横行霸道,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派了天兵天将来收拾他,活该!” “呵呵,哪里是什么天兵天将,昨儿傍晚,有人看见渡口打架闹事,估计他这回踢到铁板,遇着个更凶狠的人,被人给收拾了!” 巧儿站在马儿旁边,摸着马背,心中疑惑。 她昨儿离开渡口的时候,江家少爷还好好的,难道是在她走了之后发生的事? 下了船,巧儿一路上没敢耽搁,快马加鞭的回了九台镇。 先是还了马,拿回押金。 手上的伤口,隐隐作疼。 ☆、第24章 相拥而眠 巧儿站在孙家后门,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指甲里全是黑色的泥,因为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又红又肿,还在不断的往外冒血水。 现在不是处理伤口的时候,巧儿随意的擦了下伤口的血污。 推了下后门,门被插着。 肯定不能直接敲门,现在的她很累,只想安安静静的睡一觉。 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插进门缝里,一点一点的撬,几下便撬开了。 孙家的人,除了孙巧儿,都很懒。 晚上睡的早,早上起的晚,以前孙巧儿还没出嫁时。 家里的杂活,基本都是她在干。 早上起来做早饭,打扫院子,喂鸡,侍弄菜园。 巧儿嫁了人之后,也只有孙氏勤快些,孙盈跟孙映月,都把自个儿当大小姐养着呢! 巧儿摸回屋子,也没洗漱,踢掉鞋子直接爬上床睡觉。 在她睡着之后,一个黑影也摸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