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坐在唐寅身边的男人与斯塔克的视线刚好对上，他朝斯塔克点了点头，露出友善的笑容。斯塔克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他真心希望刚才他所表现出来的面部动作的确跟笑有关。 唯一没让斯塔克坐不住的原因大概是因为说话的两个人讲的是英语，而不是中文，两个气质截然不同的巫师（后来斯塔克才知道，在中国叫术士）使用的是标准的英伦腔，抑扬顿挫倒是很符合两位长者的打扮。 斯塔克拼命竖起耳朵不想错过对方谈论的哪怕每一处细节，所有跟“托尼”或者“斯塔克”相似的发音都能让他的心口微微颤抖。 或许他们的确在谈论自己，这很难说，眼前六个人似乎为了马灵珑而来，他们或许想要带走他的女孩儿，而斯塔克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他不断地吞咽着唾沫，有一种想立刻抓起马灵珑的手逃离现场的冲动，他马上就要这么做了。 就好像被唐寅看穿心思一样，青年侧过头看了斯塔克一眼，目光如炬又冰冷，斯塔克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剑刺穿的心脏般难受。 “别胡思乱想。”马灵珑对他道，轻轻握上斯塔克的手，“我说，你在害怕？” “什么，害怕，我？”斯塔克掩饰着窘迫，“当然不，这比跟摄魂怪打交道强多了，我只是还没习惯你亲戚的打扮。”斯塔克显然的确有点害怕，毕竟他正在将几个俊美的青年跟摄魂怪相提并论。 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抱歉，打断你们的谈话，师父，教授。”马灵珑道，她站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了，“如果没什么事，我要去吃饭了。” 斯塔克仿佛见到了耶稣，他安奈住想亲女孩儿一口的冲动假装镇定。 “有事。”唐寅冷冷地回道，他的声线跟马灵珑如出一辙，唐寅看了一眼斯塔克，改用中文对马灵珑说，“否则我千里迢迢来此为何，他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吗，他从刚才开始就不安分。”事实上，唐寅的年纪远不止他看上去的那样年轻，他今年刚过完六十岁生日。 “是我没有耐心。”马灵珑回道，“也许你想跟我们一起用餐，师父。不过，你好像不吃肉，可真遗憾，你只能看着我们吃了。”这声“师父”毫无敬意， 跟随唐寅同来的五个人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唐寅的个性是“聚仙会馆”最不通人情的，他是“占验派”的元老之一，唐寅对学生乃至自己的tong修都十分严苛，他思想传统，且固执，如果不是他了解马灵珑的脾气，唐寅早就对斯塔克不客气了。【注】 那五个人是唐寅的闭门弟子，整个“聚仙会馆”敢这么对他们师父说话的，也就只有马灵珑。一老一小的谈话总能使周围的空气变得比昆仑山颠的冰砖还要刺骨。 “你不给为师介绍你的……”唐寅显然习惯了马灵珑的冷言冷语，他放弃即将出口的指责，该而将话题转移到斯塔克身上，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因为他不想承认这个美国人跟马灵珑有半点关系。 “男朋友。”马灵珑道，她直白地指出，“你不会喜欢他的，所以我就不打算介绍了。” 斯塔克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看上去一派祥和，应该是不错的谈话内容，他勉强地朝唐寅挤出还算过得去的笑容。 他相信这位青年跟马灵珑多少有点亲戚关系，他的面部就跟马灵珑一样没有多余的表情支撑，更别说眼神里的冷漠比屋檐下面的冰锥还要尖锐。当然，他比斯内普赏心悦目，特别是他的胡子，随着说话晃来晃去非常有趣，斯塔克不由自主地把视线移到唐寅的下巴。 唐寅像是遭受到了冒犯，他冷冷地瞪视着斯塔克，继续对马灵珑道：“这可说不准。” 马灵珑知道斯塔克又在胡思乱想了。 斯塔克留意到他们六个人的袖口颜色有略微的不同，他猜想那应该是身份的象征，唐寅是全黑的滚边，其余五人依次由深到浅，最左边的是白色，容貌似乎更年轻。 邓布利多站了起来：“那么，接下来的时间几位一定有很多话想说。”他道，“家养小精灵会送食物过来的。”邓布利多对马灵珑道。 “多谢。”唐寅也跟着起身，“晚些时刻，我们再详细深谈此事。” “当然，随时恭候。”邓布利多微笑着，“哦，对了，唐，我想这次我应该能赢过你，我已经准备好了棋盘，今晚我们下一局怎么样？” “万分期待。”唐寅是霍格沃兹的常客，他隔三年来一周，每次都与邓布利多下几天几夜的围棋，但几乎每局邓布利多都会输给他。 今天，唐寅破例提前造访。 邓布利多走到门口的时候朝斯塔克眨了眨眼，用口型说了一句“祝你好运”。 斯塔克真希望他能如半个月前那样走运。 唐寅是天生的读心者，他能听到很多人的心声，除非刻意使用大脑封闭术阻断他的异能，否则在唐寅面前，任何不怀好意都会被揭穿。很明显斯塔克并不具备这项能力，而他的思维又是极其跳跃的，唐寅甚至都不用与他说话就能断定斯塔克绝不是他想要的女婿。 事实上，他根本不想要女婿，唐寅致力于劝导马灵珑修仙十几个年头，当他听闻马灵珑在美国交了一个布衣男友时差点破了他几十年的修为。 “斯塔克先生。”唐寅用标准的美式口音对斯塔克道，“幸会。” 斯塔克先是一惊，他还以为对面的青年应该是一口英格兰味道才对，一时间愣在那里忘记了回应。 唐寅对语言颇有研究，他掌握着地球上几乎大部分国家的文字和语言，包括部分土语，他能用几十种不同国家的口音将英文表达出来。 斯塔克的背脊绷直了，肾上腺素使他下意识呼吸加快：“是的，贪……淡先生。”他不肯定地看了马灵珑一眼。女孩儿指了指桌上的，用魔法写出来的读音，字迹清晰无比，“噢，唐先生！”他提高了音量。 马灵珑觉得这样的斯塔克十分可爱，他敢于挑战持枪恐怖分子的权威，面对魔法带来的破坏也轻松以对，就连摄魂怪也没有给他造成心理阴影，却对一位怎么都不可能给他带去威胁的东方术士畏惧起来。 唐寅向斯塔克伸出手，他很高兴自己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于是他站起来打算与之相握。 马灵珑将手掌横在他与唐寅之间，然后道：“师父，斯塔克只是一个普通人，为难他不会带来成就感的。” 唐寅盯着马灵珑看了很久，才缓缓把手收了回去：“请坐。”他对斯塔克道，语速缓慢，却是不怒自威的强势。斯塔克不明所以地看着马灵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唐寅道，“你是做什么的，斯塔克先生。” “科学家。”马灵珑替他回答。 “怎么。”唐寅沉着声道，“我说的英语他听不懂，需要你翻译不成？” “毫无意义的问题，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你早就了解他的一切了。”马灵珑不客气地回应，“你怎么不关心一下你的徒弟我是否安好？我受了伤，希望你看出来了，义父，我伤得很重，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当马灵珑叫唐寅义父的时候，那就是在撒娇了，尽管所有人都听不出来这段话里包含了这个部分。 “你受了伤？”唐寅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下，虽然那是很轻微的关怀，“是谁，谁这么大的胆子。” 当斯塔克发现青年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时，他赶紧摇了摇头。 “被几个学生误伤的。” “斯莱特林的学生！”唐寅拍了拍桌子，所有摆在桌面上的饮料全都从杯子里飞了出来。 “不是……”马灵珑转移话题失败后，又重新道，“跳过这个环节吧。”她看着斯塔克，“师父，他的全名是安东尼.爱德华.斯塔克，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叫他托尼，如果你不喜欢就算了，反正我跟他已经上过床了。” 五人里的其中一个不慎喷出茶水，他抱歉地晃了晃袖子，茶渍立刻消失了。 斯塔克留意到青年的瞳孔正在急速放大，飞起来的液体全都凝结成了水晶似得冰块，他觉得自己很有可能活不过今天。 大意了，斯塔克想，他应该带着便携盔甲来的。 而这样的思想也被唐寅听去了。 “我都30岁了，跟男人上床很正常。”马灵珑道，“我要说的是，我爱他，我还打算跟他结婚，可能不会要小孩儿，不过看情况吧，也许心情好了生一两个玩儿呢。”这听起来就像某个深陷爱情漩涡无法自拔女人的宣誓，但那只是马灵珑一句轻描淡写的陈述。 “你当着你的师弟们说出如此羞耻的话来成何体统！”他用中文接连说了好几个成何体统。 “你可以把我逐出师门。”马灵珑提议，“就以给祖先蒙羞为由。” 由于这几段话是用中文讲出来的，斯塔克根本不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但不难猜测话题应该跟他本人脱不了关系。 “休想！”唐寅缓了缓情绪，让那些液体重新回到本来应该待的地方，“你给我立刻出去，我要跟他单独谈谈。” “不行。” “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唐寅愤怒地说，“就因为这臭小子？” “没有他，我也不怎么听你的话。”马灵珑从小就跟长辈唱反调，她思想成熟，性格乖戾，但所有人又都忍不住宠着她，“义父，这是没办法的事，我喜欢赚钱，不想修仙，跟斯塔克没关系。他是一个美国人，而且是一个未来主义的科学家，他根本不懂我们的规矩，难道你想和他来一个拥抱和亲吻吗？” 唐寅捂着胸口，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女大不中留”。 马灵珑表示她11岁就没在家了。 “师姐，你还是听听师父的吧。”说话的人就是刚才不小心喷出茶水的那位，他叫山自闲，“五命石被盗，师父为此大伤元气，我们这次来是请你回去处理此事，不是棒打鸳鸯的。” “骗我回去不会有好事的自闲。”马灵珑道。 “你可以让这位先生跟你一起。”山自闲说，他看了看斯塔克，“师伯和师姑也很想见见他。” 山自闲口中的师伯师姑就是马灵珑的父母。 “这是真的了？”马灵珑看向其他几位同门，众人均点头，神色凝重，“那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师父。” 唐寅闷哼一声：“三天前就给你寄来了加急信。” “三天前我还处于昏迷之中。”马灵珑对斯塔克改用英语道，“我师父想跟你聊两句，单独的。” 斯塔克总算有了说话的机会：“你的意思是，你准备把我一个丢下？” “你是钢铁侠，拯救过两次纽约。”马灵珑鼓励他。 “脱下盔甲我什么也不是。”斯塔克道。 马灵珑亲了亲他的脸，起身便往门口走去：“天才、亿万富翁、慈善家、花花公子，谷歌上的资料很齐全。” “嘿！”斯塔克显得有些慌乱，“他会喜欢我对吗，跟你在这里的那些朋友一样？” “不会。” “真是好消息。”斯塔克沮丧地说，“我应该怎么办？” 马灵珑推开厚重的木门，回过头来：“跟对我那些朋友一样的态度。” 斯塔克把各种情况都设想了一遍，他说服自己没有问题，又不是第一次跟人谈判，中国人跟其他国家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想为自己重新倒一杯咖啡，通过这个动作来缓解压力，结果杯子自动满上了。 斯塔克不擅长跟长者打交道是因为在他眼里不存在尊老爱幼，他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是一样的，如果他想表现出喜欢对方的一面，也往往有可能弄巧成拙，除非对方是一个真正了解他的人。 像马灵珑那样，包容他一切，又熟悉他一切的人。 显然坐在对面的六个中国巫师不属于了解范围，而他也对他们一无所知，斯塔克这才想起来，马灵珑还是他的助理，女孩儿完全有理由坐在他的旁边为他出谋划策。 唐寅面无表情的看着斯塔克有一会儿了，除了他之外，其余五人倒是没那么咄咄逼人，他们只是朝斯塔克投去同情的目光，然后自顾自的假装杯子里的茶很好喝。 “什么时候结婚？”唐寅突然问出口。 “什么？”斯塔克没有反应过来。 唐寅带着愠怒地口吻：“你难道没想过跟灵珑结婚？”斯塔克脑子里的想法太多了，唐寅一时间捕捉不到藏在他心底的答案。 “不，我是说，你问得有点突然，我当然想过结婚的问题。” “什么时候。”唐寅再一次重复。 斯塔克倒也没感觉自己受到不尊重的待遇，毕竟他同样善于让别人难堪，他只是想要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斯塔克想起马灵珑刚才说的，让他的态度和面对小天狼星他们一样，于是，他调整了坐姿，靠着椅背：“很难说，我们现在都还没考虑到那个层面，也许不久的将来。”斯塔克逐渐冷静下来，“抱歉，我没有冒犯的意思，请问你多少岁？”他似乎忘了马灵珑更重要的嘱咐，这不仅仅是冒犯，而是招惹了。 唐寅面若冰霜：“你们已经做过男女之事。”他没有回答，唐寅当然可以不用回答一个晚辈的贸然莽撞，“却不想结婚？” 斯塔克仿佛遭遇了世纪难题般踟蹰了许久才说：“唐先生，你的意思是，因为我跟灵珑……”他想了一个不那么露骨的形容，“跟她做了大多数成年人都会做，很有可能每天都做的事，就必须结婚？” 唐寅道：“我了解你们西方人推崇的享乐主义精神，特别是你，斯塔克先生，你的过去很精彩。但灵珑接受的教育跟你认识的姑娘绝不相同，她把她的贞操给了你，这表示她已经无法摆脱你了。” 斯塔克对天发誓他对“贞操”这个单词在今天之前是没有概念的，以至于他想了很长时间才相信他刚才没有听错。于是斯塔克感到有些可笑，尽管他很想保持礼仪，但斯塔克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不能怪他不是吗，毕竟这听起来仿佛是上个世纪人们关注的话题。 “你觉得很可笑？”唐寅不悦地阴沉着脸。 “抱歉。”斯塔克抽动嘴角，极力忍耐着笑意，“我只是觉得，你似乎对灵珑有某方面的误解。”他说，“我真希望她无法摆脱我，但事实却是，她是自由的，无论身心。说真的，我想应该是我无法摆脱她，她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特别，我想我这辈子都不能没有她，但她却拥有好几个不错的选择。我不是说灵珑脚踏几条船，我是指，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都还不赖，当然我是最好的，所以她选了我。”斯塔克随意地拨弄了一下咖啡杯，“我也不认为灵珑会觉得跟我做ai……我是说睡在一起是多么不得了的事，我倒希望是，这样的话，我就不用时刻担心她把我给甩了。” “请继续。”唐寅道。 “我想跟她结婚，真的，一年前就想了，只不过我觉得以我们目前的情况来看还不是时候。”斯塔克耸了耸肩，“我原本以为，至少有一样东西我是可以源源不断提供给她的，那就是金钱，但现在看来，她似乎不缺，甚至足够多。也许未来某天，灵珑被我烦透了，不再爱我，那么她随时可以离我而去，就像刚才那样，亲吻我的脸，说一声再见。可一旦结婚就必须面临财产分配问题，我并不打算分享她的私人部分，我也不吝啬我的私人部分，但离婚是件十分伤脑筋的事，她的工作带有危险性，我可不想她为这种事分心，好吧，我自己也不想搞得这么麻烦。” “你想得未免太过遥远了。”唐寅从他混乱的思绪中捕捉到了真实。 “那么说回现在。”斯塔克快速地说，“她还很年轻，有很多选择，我不是她的唯一，虽然这听起来令人沮丧……”斯塔克的眼睛顿时失去了神采，“哦，实在太令人沮丧了，我竟然承认了这个，我不是她的唯一！”他看着唐寅道，“在你们那儿有多少个男人想追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