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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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永庆帝膝下无子,摄政王水澜奉遗诏继位,虽有寥寥朝臣私下异议,奈何摄政王把控朝政已久,内有羽林卫,外有独孤氏和张氏等肱骨支持,连太后都不敢公然出言。 是年夏五,新帝继位,改元景熙。景熙帝水澜一登基,便下令 废六宫旧称,惟得一位尊一品启元夫人,位同皇后,居于长春宫。 这封号又是启又是元,生怕旁人不知林家小姐是他原配嫡妻似的。只是历来没有这样的册封,朝堂上也有老臣反对,还没等长篇大论的说完,水澜便没耐性听下去,只说:“孤乐意。” 故而封号刚下来时,紫鹃雪雁几个都打趣过两句,黛玉嘴上虽轻啐了一声,骂水澜当了皇帝还胡闹,心里却有一丝甜意,两腮红得比海棠花还明艳娇丽。 当夜,黛玉与水澜正歇在长春宫,只听得隐隐一阵木鱼声。 黛玉不觉处梦中醒来,竟不在宫中,似梦非梦的睁眼看时,竟是一座破庙,旁边坐着一个瘌头和尚和瘸腿道士。 黛玉总觉得二人似曾相识,没想到那瘌头和尚一见黛玉便抚掌大笑,又听那瘸腿道士稽首道:“故人相见何曾不识?我们曾说你必得贵婿,今日方得偿心愿。” 说毕,黛玉方明白过来,这二人竟是当年解凤签的大和尚,不由笑道:“原来是二位。小女子不懂,当年我与孟姐姐怎会都抽中凤签,现在方领悟过来。” “不错。”那瘌头和尚盯着她,似笑非笑:“你本有一场还泪债,偶然与这股人间龙气混合,后又经你手渡了另一位皇帝解脱,因果相抵,可喜可贺。” 黛玉迷惑不解,正还要再问,见这瘸腿道士手一挥,二人化作一缕青烟,不知往那里去了。 第75章 第七十四回 新帝继位, 有千百样的俗务要处置,还有大行皇帝的丧事办理,繁细仪节把水澜忙得个脚不沾地。至于黛玉, 要打点大明宫内务、接见亲贵命妇, 也不得清闲起来。 就这么忙忙的过了数月,因国孝和家孝两头兼身, 宫中的欢宴喜事都一并暂缓。直至秋末, 前朝有臣提议应恢复芙选充盈后宫, 水澜便以大行皇帝新丧为由,尽心尽礼为诚,将此事一笔带过。 对此,黛玉亦有耳闻, 心中也难免酸心。尽管水澜不是第一次回绝, 但天子本为天下共主,负有为皇室延续后代的责任,这般的一心一人却不知还能维持多久? 到了来年春暖时节,御花园的桃花正开得浓淡得宜, 帝王对大选之事依然不松口半分,就有人心焦了起来。话说这日,这里刚在明德殿里议毕,闻人语便拉着楚尘二人请内监递话,到紫宸宫的偏殿等候水澜。 水澜闻他二人去而折返,正一面在纳闷,一面去偏殿相见。闻人语一见帝王, 连忙跪下作揖,口称:“微臣不才,有一句话想劝陛下,还望陛下勿怪。” 水澜听了诧异,便扶他起来,让但说无妨。闻人语端正了神色,便说:“陛下与启元夫人鹣鲽情深,然宗器不可一日无承,今日朝上那些劝诫广纳嫔妃的话,陛下虽不爱听但也不可谓是虚情。微臣恳请陛下为社稷乾坤,且忍儿女私情,多重考虑为上。” 话刚说完,瞥见水澜脸上淡淡的,一时辨不清喜怒。谁知那楚尘听说,却勃然大怒起来,指着闻人语大骂道:“一派混账话!你们这些人正经的事不去做,整日的盯着陛下的后宫,还满嘴的天下社稷,虚伪透顶!” 闻人语跪在地下,也不争辩,忽听上头传来一个清冷冷的声音,静道:“阿语,你和楚尘跟了孤那么些年,该知道孤的性子。若孤和大行皇帝、上皇一样,瞻前顾后,且忍且行的,万不会等到今日。所以你说的这些,对孤来说,都不值一提。” 闻人语自惭失言,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急忙又叩首:“但是陛下,作为天下共主必须子息丰茂,皇朝才得以河清海晏啊!” 水澜有些奇异的看了他一眼,随意的摆了摆手:“这种劳什子玩意儿孤是不信的。先皇生了十几个儿子,还不是一群窝囊废。”顿了顿,清冷的声音染上了几许的暖意:“倘或上天垂怜,让孤和启元夫人能得一位皇子,悉心教导他成材便好;倘或没有这个福分,也是上天注定的,不必强求。” 这一回,闻人语尚没有接上话,楚尘突然问道:“陛下的意思……启元夫人的身体……” “姹紫嫣红抵不过心头好,此事以后都不必再提了。”水澜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沉声道:“阿语,回去也带话给怂恿你今日过来的那些人,都歇一歇心思,少打主意把人塞进来,孤的后宫只有那么一个位置。”说的闻人语红了脸,再不敢多说半句。 等二人作揖告辞出去,水澜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暖阁里施施然走出一个人来,轻柔柔的从背后按在他的肩上:“陛下,我的身子到底有什么事?” 水澜这一惊实在非同小可,睁开眼道:“玉儿,你方才……” 原来,黛玉本是到紫宸宫来给水澜送点心,阴差阳错的那在房明明听见。她的心思再没有的敏锐灵巧,今忽见他的说辞,便知是自己的身体有异样,恐怕与生产之事密不可分,再联想到二人成婚十载,除水晗以外竟然一无所出,整个人不禁如堕冰窟,手里拈着手绢,拭泪道:“原以为是那一股子气运没来,原来竟是我没福气再为陛下添丁,难怪朝上一次次劝陛下广纳妃嫔,不应为我一人遗误!” 见黛玉满面泪痕,双目含愁,水澜忙握住她的手,轻轻的安慰:“你这话说得便是赌气了。方才既然在里面,难道没有听到孤与他们说的话么?孤拿一片真心对你,你却和外人一样体贴不着这心思,岂不是让孤伤心?” 黛玉听了不觉动容,这才依偎在水澜的肩头,感受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温热和安定的气息,说道:“安澜,我是不是真的不能再为你生孩子了?” “有什么要紧的。”心头微微一涩,水澜的脸上旋即添了一丝浅笑:“当初太医不过说了一句。即使是真的,咱们也已经有小香芋了,该心满意足了。” 一语未完,水澜只觉得肩上有些湿漉漉的。他没有再说什么,任由怀里的人靠着、哭着,帝后二人那么安宁的在紫宸宫坐了许久,久到夜风乍然刮过来,院子里的桃花落了锦重重的一地。 自那日以后,朝上关于后宫的议论清净了好一阵,黛玉知道实情后虽然难过不已,但到底不比从前无事忙,所以也不至于伤心过度。况且还有紫鹃和春晓等人宽慰,水澜忙完了事也常来陪她,方略略回转了过来。 只是闻人语的这番话,犹如尖刀一样剖开了心。黛玉思前想后,水澜对她关怀备至,她却不能如此自私,依仗他对自己的情意,落到和永庆帝一样膝下无子的境地。 于是让紫鹃打点,留意其各家适龄女子的情形,斟酌了再三,在其中择了两位身家清贵、品貌大方的,邀到长春宫来小宴了一回。只见两个标致的小姑娘一同请安,一个杏眼圆脸生得十分娇憨,一个眉清目秀形容娇怯,与自己倒有几分相似,强笑着谈问了两句,便低声问紫鹃:“陛下请来了么?” 紫鹃颔首,又犹豫的说:“姑娘何必多生事,陛下知道了肯定不喜。”黛玉摇摇头,只让她下去张罗。 过了一会儿,黛玉借口让宫娥带两人去花园转转,自然又引了水澜也过去。谁知才等了没多久,紫鹃就形色仓皇的回来了,回道:“主子快去劝劝,陛下生了好大的气,把那两个姑娘吓得哭了起来,旁人都不敢上前呢。” 黛玉听了蹙眉,连忙到出事之所,果然见水澜一身龙袍站在中间,清俊又冷厉,叱道:“后宫禁地,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出入,还不把人带出去!” 看了看跪了一地的宫女内监,黛玉示意他们先退下,缓缓的走到了水澜的身边,福身道:“陛下万福,怎么发了那么大的火?” 水澜望着她好半晌,忽然冷笑一声:“夫人贤惠,孤却受用不起。”他抬首瞧了跟在后面的紫鹃一眼,又说:“主子犯错,奴婢替罪。将紫鹃关入慎刑司,没有孤的允许,不准任何人探视。” 黛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忙的分辨道:“陛下,这事是臣妾自作主张,与旁人无关。陛下有气就罚臣妾,不要牵累他人。” “玉儿,你知道孤最生气的是什么?”水澜别过脸,大有不忍之色:“孤的玉儿,应该始终是那个内心骄傲,与孤白首不相离的女子。孤不要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子,为了后嗣和贤名,一辈子委曲求全、郁郁寡欢,才会做了那么多事。结果,你一点都不能明白孤的心意。” 说的黛玉眼圈儿一红,泪珠不争气的掉下来,呜咽道:“陛下,臣妾不值得的。”水澜看了她很久,没再说话,转身便走了。 谁知到了七月内,楚尘突然上了一本参奏,所参的却是当今的皇帝。其中洋洋洒洒说了众多,无非是指责皇帝身为天下之主,理应以孝治国、爱民如子,倘若大选天下女子以供奉一人,致使百姓骨肉分离,实在道貌岸然。 这奏折一上,朝上一片寂静,因为有良知的臣子都知道,这便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景熙帝别说大肆选妃,继位以来压根儿在女|色上从未上心,也只有一位启元夫人,所以这道奏折真正的授意者,有看得清的老臣还是能咂摸出来的。果不其然,不久水澜就亲拟了罪己诏,对楚尘所奏之事“供认不讳”,把废六宫旧制干脆改为废除六宫,遣散永庆帝留下的太妃颐养天年,并取消三年一选的“陋俗”。 奇怪的是,罪己诏也没掀起什么轩然大波。朝廷上下对景熙帝的态度似乎也见怪不怪了,连如今的首辅独孤晔都极力称赞:“陛下实乃天下万民之楷模。”于是,尊嫡妻之风开始在民间盛行,若有好事的人不屑一顾,便都笑说:“连皇帝都只有一个娘子呢。” 然而,水澜却没有再去过长春宫,仿佛忘记了那里住着他唯一的嫡妻。 作者有话要说: 水澜的想法不造大家能不能明白。他要当皇帝就是不想受制于人,让妻子儿女受委屈,所以上位以后表现得比较强势,特别是后宫的事不容许外人插手。他自己十年前就知道了黛玉不能再生的事,所以对子嗣已经看得很淡了。 第76章 第七十五回 黛玉自御花园与水澜口角后也觉后悔, 但水澜不来长春宫又无辩解之理,因此日夜闷闷如有所失。春晓和秋晚都看出□□, 便劝道:“陛下虽不来, 心里难道不惦记?主子娘娘放下身段,去紫宸宫看看陛下,一定尽释前嫌了。” 黛玉并不答应, 一会儿又唉声叹气:“这事想必你们也都怪我浮躁了。但我这一片也不是私心,为的又是谁呢?”说着,由不得伤心, 止不住滚下泪来。 二人对视一眼,忙上来宽慰:“好好儿的,主子娘娘该保重身子。明眼人都知道,陛下借着楚大人的口,把六宫都给废了, 不全是为了娘娘和长公主?陛下面儿上是发了火, 心里还是爱重娘娘的,不值当再生气。” 黛玉心里原是矛盾得很,这会子听见说“不全是为了娘娘和长公主”这一句话,又勾起了不能生养之苦, 因又掌不住, 酸心道:“别说长公主了,恐怕就只有一个公主了!” 秋晚欲抚恤,只听院外叫门。那里春晓听了听,笑道:“这是大明宫掌事王公公的声音, 想必是陛下打发他来的。” 黛玉只顾拭泪,尽管嘴上没话,心中还有期待。春晓出去开门,果然是王太监来了,一面笑让他进来,打趣说:“只当王公公不认识咱们长春宫的门了呢,有一阵子不见人来了。” 王太监先给黛玉打了个千儿,笑吟吟的回道:“春姑娘说笑了,主子娘娘这儿哪能不来。”一边说着,一边拿眼溜了黛玉一溜,故意说:“就算是陛下,人不能来,魂儿一天都要飘来几遭,挂心着主子娘娘呢。” 那黛玉听了只一言不发,还是春晓笑着接口说:“娘娘何尝不是?自陛下少来长春宫,每日都茶饭无心,前儿一见陛下最喜欢用的水晶饺,看得眼圈儿都红了。” 秋晚倒了一碗茶递给王太监,也帮衬道:“陛下不知道娘娘的心病,倒像咱们推故不去似的。倘或明个公公有机会了,替娘娘也分辩分辩。” 那王太监告了罪坐在下面,忙从怀里拿出一个紫檀盒来,满面堆着笑,便向黛玉说道:“因两淮盐案的事,陛下抄了两个贪官污吏,老奴陪在一边,还听陛下跟闻人大人说:‘银子都入库,假使有孤本雅集的,悄悄留下来,把书套子给换一换,再送到长春宫里,启元夫人不喜欢臭男人沾过的东西。’天地良心,再看这些搜罗来的集子,像是厌了娘娘么?” 一句未完,黛玉自己也有所感,只觉得五脏都揉碎了,不自禁的接声:“陛下他……近些日子可大好?” “好不好的,老奴不敢说。”在御前行走的,那个不是人精?王太监自然听出了松动之意,于是趁势起身,给黛玉作了一揖,笑呵呵的道:“求主子娘娘自己去看看陛下,心里也欢喜。” 王太监走后,水澜的话仿佛一直萦绕在耳边,黛玉忸怩了半日,还是假以谢赏赐为由,来紫宸宫看动静。 伺候的宫娥回道:“回主子娘娘的话,陛下批了一夜的奏章,刚才睡了。”黛玉听了,又多问了两句就欲回去,却听见暖阁里有声音,问道:“是谁?” 宫娥瞧了瞧黛玉,便答:“陛下,是启元夫人来了。” 里面瞬时安静了下来,黛玉由不得脸上没意思,恨不得马上要走,可巧那低沉的声音又响起来:“你们都先下去,任何人不准进紫宸宫,请夫人进来。” 两人算起来有月余未见了,黛玉两眼直瞪瞪的瞅了水澜半天,见他清减了好一圈,不觉簌簌的掉下泪来,半句说不出话了。 水澜心里原有无限的事,又气黛玉不懂自己的心,又叹黛玉自哀自伤,谁知才一见她哭着的模样,宛如回到二人刚成婚的少女之时,心跟泡在醋里似的,酸软酸软的,不由挨近前些,伸手握住她的一只手,抿唇道:“多大的人了,香芋都八岁多了,你还一直哭。” 黛玉本不曾想哭,只因听见水澜的话,故而将手一摔,仍拿起绢子来擦眼泪,委屈道:“我不过请了两个人进宫,你就大半个月不理我,还将我的丫头关起来,不是故意的叫我没脸。” 水澜摇摇头,将她引到身边坐着,无奈的苦笑:“真真恶人先告状。还好意思说,你请的人是来做什么的?当年孟皇后的事还历历在目,我难道能看着你步后尘?什么乌七八糟的贤名都别在意,咱们两个一心就好了。” 这话说的黛玉忍不住一笑,歪在水澜的肩膀上,娇柔道:“安澜心里真的不怪我,再不能替你生个孩子么?” 水澜看了黛玉半天,又叹了一口气,手里摸着她的一头青丝:“我何曾怪过你?十年了,咱们要一起走下去,不管别的。” 黛玉心中一动,拉着他的手盖在自己的掌上,轻声的笑道:“好,不管别的,咱们一起。” 水澜这才展颜笑了,再加上一见她便有些恋恋不舍的,只管上来拉着手,悄悄的说道:“有日子没在一块了,今天就歇在紫宸宫吧。” 见水澜的一双眼亮烁烁盯着自己,黛玉听了这话,那还有不懂的道理,早把脸羞红了,但也没太拗着水澜,半推半就了一会儿,也就任由他施为轻薄去了。 谁知如今盛暑之际,多半人都日长神倦,早朝以后各处都鸦雀无声,更不敢有人打扰。故因二人有月余不亲近,这么一来就有些拆不开,一连在紫宸宫腻歪了好几日,犹如新婚燕尔一般甜蜜。 那日夕阳西下,水晗放了学刚去御花园里玩耍,可巧水澜过来了,拉着黛玉就要换上男装,说道:“叫秋晚她们今天带着香芋,我带你去外头走走。” 黛玉也鼓起了几分玩兴,于是嘱咐完秋晚等人,便跟着水澜出了宫门,往繁华的街市中逛去了。原来明日是乞巧节,有乞巧市上人流如潮,贩卖各种瓜果、剪纸和彩绣等物,非别处可比。 二人逛了半天,买了几样小玩意,水澜与黛玉手牵着走在一处,随口取笑说:“这么些年的夫妻,我都没收过夫人的哪怕一个荷包呢。” 一句未完,只见黛玉抿嘴儿一笑,摆手喊他凑近一些,从怀里摸出一个绣得甚精美的荷包,里边还鼓鼓囊囊的,一面替他拴在腰上:“不给你捞嘴的机会,早预备下了。” 水澜低头仔细看了看,又把荷包小心的解开,里面原放着一块美玉,回思了一回,不由眉语目笑,越发的顾盼神飞:“愿勖瓜李心,为君报琼玖,夫人这寓意好。” “不止这个。”黛玉拉着他的手,红了脸笑道:“投我以诚心,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说完,黛玉把头更低了点,看得水澜忍不住笑出声,若不是在外面,恐怕要把人抱起来打旋了。想了想,还是把荷包解下来,藏在了贴身的地方,低声道:“即使现在坐拥山河,但孤以为平生最意满畅快之事,从来不是江山社稷,而是能得玉儿的倾心相待。” 黛玉听了这话,直触了肺腑,可纵使有万语千语,也不知从哪一句开始说起,因而只管怔怔的瞅着他,满心的浓情柔意,都尽在不言中了。 两人就这么走一处,热闹一处,或买些七巧的东西,或吃些小零嘴,倒也其乐融融。不知不觉行了一程,忽见街西边蹲着两个大石狮子,黛玉觉得有些眼熟,抬眼一看果然是昔日的荣国府院落,只是门巷倾颓,正门上的大匾已给拆下来,透着萧索和破败的气象。 曾经煊赫百年的宁荣二府,被一干不肖子孙败落得如斯田地,黛玉也着实有唏嘘之感。水澜见她神色有变,便说道:“贾府的情形,皇帝因着上皇的情面不方便动,后来牵扯上甄府,就这么耽搁了。然而他们家草菅人命、盘剥克扣,实在是……” “前朝的事,安澜去处置就好。”黛玉脸上的情绪渐褪了下去,只微微的叹息了一声:“我虽从外祖家出来,但自走出这个门,就断了干系。与我而言,便只是安澜的妻子,不是谁的外甥女。”水澜握着她的手,点了点头没有再说。 黛玉站在荣国府门前,发了好一会儿呆,也不知想些什么,忽然却头也不回,竟去了。水澜也没问,二人好似有默契一样,一路上都没再提起这茬。 作者有话要说: 没撒玻璃渣,想着两夫妻熬过那么多风波,不至于这么一点事都斤斤计较,都不像妹妹和王爷的脾气了,还是甜甜蜜蜜吧_(:3ゝ∠)_ 第77章 第七十六回 展眼到了处暑节气, 礼部正在操办一年一度的望果秋礼,帝后二人将携手登上天台祈福, 意在祷祝风调雨顺, 六畜兴旺。 是日,紫鹃伏侍黛玉换上金丝织就的孔雀锦礼服, 头戴珠翠描金的四凤冠, 手上一刻不停在整理细密的珍珠穗子, 黛玉眼眸一垂,却发现她的眼眶有些泛红, 便问:“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尽管水澜之前说把紫鹃押入慎刑司, 但实际上是带到了冷僻的宫里而已, 不过是为了晾几天,没过几日就给放回来了。 紫鹃摇了摇头, 忍不住抚过精美的凤凰绣纹, 抬手拭掉了将坠的泪珠,又是欢欣又是感慨的叹道:“姑娘穿这凤冠霞帔真好看……奴婢怎么都想不着,有一天能伏侍姑娘穿上皇后的吉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