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他端详她,说:“不错。” 身边有达配说:“这可是女孩子出嫁穿的衣裳。” 尹桑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就要走,腿带勾住了,准确来说,是沈峯不小心踩到了。 繁复精致的花纹,被踩在了锃亮的皮鞋下,沈峯赶忙移开,抬眼就对上尹桑不耐烦的眼神。 她弯腰要系,他已经蹲下来,说:“我来。” 她的不耐烦突然一扫而光,伸腿,“好啊,系吧,系对了有赏。” 沈峯挑眉,把腿带取下,照着另一边,观察了一会儿,绕了一圈,寻思着应该是个活结,但怎么也观察不出,单根带子怎么绑出两个重叠的结来。 下意识抬头求助。尹桑笑得狡黠,她身边的姑娘也摇着头表示爱莫能助。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摄像师也高举着摄像机。 画面里,百鸟裙包围中,西装革履的沈峯蹲在地上,抬头冲姑娘抿嘴,无助的模样,有点像撒娇。 看戏的多了,就有人提议,“系对了,是不是得亲一个?” “那要是系不对呢?” “那就抱一个好了。” 一阵哄笑,笑声未落,又是起哄声。因为沈峯把腿带绕手腕上,“嗖”地一下就站起,捞起尹桑抱了起来。 “我认输!”他说。 气氛太好,刚才还紧张的达配们都兴奋起来,有人喊道:“抱了我们苗家的妹子,可是要喝酒的!” “对!” “呀呼(hu,四声)!”有人率先喊起盛会的口号,一声声“呀呼”一阵高过一阵。 这下就连镇上的领导,影视公司的人都看过去。 “没想到沈总还挺能入乡随俗。” “还以为沈总清心寡欲呢,看到漂亮苗妹也是把持不住!” “刚小林说,那还是村花呐。” “咱也过去看看?” 吕落手心已经攥出了汗,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在县城高价买来的手作盛装,抱着银冠回到车上去了。 车门关起,声响有些大,小林看过去,鼻子里嗤出一声,抱着手臂看花丛中那一点黑——他老板。 南方人普遍不高,沈峯一米八六的身高在其中是鹤立鸡群,他那笑成花儿的脸,挡都挡不住。 苗族人热情好客,闹起来是停不下了,还当真有人取来了糯米酒,三大碗摆在端盘上,拿到沈峯跟前。 糯米酒澄亮,色泽像没了气的啤酒,看着跟饮料似的。酒香淳厚,味甜,但尹桑知道,这三大碗下去,就是一瓶五粮液的效果。 她搂着沈峯的脖子,轻声说:“意思意思就成了。” 她真不是心疼他,只是他如果喝趴下了,遭罪的估计还是她。 银冠隔着,本就凑不到他耳边,人声吵杂,更是听不清,沈峯接着抱她的姿势,拍拍她的背,脑袋钻到她帽子下,“什么?” 外边影视公司的人起哄道:“沈总怎么能当众咬耳朵!” “悄摸说什么呢我们也要听!” “对!罚酒罚酒!” 吕落在车里也没办法隔绝声音,忍不住了,她倒是要看看,村花得美成什么样子。 少数民族的姑娘,五官都不赖,但是气质也就那样,不过就是穿上了盛装,多了些城市人稀罕的韵味,遮住了那一身的土气罢了。 她下车往人群里挤。 沈峯放下了尹桑,她看他一眼,“仰头喝。”她无声对着口型,从他腕上解下腿带,拨开人群,钻到后边去系。腿带松了,她整个腿套都不稳,走路都不方便了。 她刚一离开,三个达配就一人端着一碗酒,架住沈峯就往他嘴里送酒。 吕落好不容易挤进去,看到的就是沈峯仰着头喝酒的样子。 酒喝得很快,几乎是直直倒进去的,碗口太大,洒出来的酒顺着他的颈线,划过他的滚动的喉结,淋湿了衬衫。 旁边的男女都倒吸一口气。一碗酒下肚,沈峯面色如常,叫好声不断,达配问:“客人还行吗?” 好客归好客,她们对外来的客人,都克制,气氛到了就好,不强求。 影视公司的人喊:“沈总把村花都抢走了,才一碗怎么成!” 他们自己人喊话了,达配说:“就怕不能喝,苗家缺什么都不缺酒!”说着,边上几个唱起了祝酒歌,一大碗又递上去。 “喝完真能带走村花吗?”小林在一旁饶有兴致地问。 别人不敢说,尹桑的姐妹大声喊:“可以。” 尹桑在人群后头,听见这话,不自禁嘴角上扬。 沈峯笑笑,握着碗沿,又是一碗爽快下肚。 正要拿起第三碗,碗被抓住了,吕落掰着碗沿,酒便洒了,她怒气冲冲,“意思意思就行了,沈总要是喝坏了你们担得起么?” 场面静下来,鸦雀无声。 吕落把碗“噔”的一声搁在端盘上,磕得拿端盘的达配一愣一愣的。达配一看,这不是刚才那个死皮赖脸让桑桑老公戴帽子的么? 第20章 已替换 “沈老板是入乡随俗罢了, 这么要紧的罪名,说得我有点害怕。”达配说。 边上, 影视公司的人也觉得有点丢面, 谁都看得出是沈峯兴致来了,一直以来气氛也很好, 吕落一个文化人, 怎么就不明白呢? 大概是关心则乱。况且, 沈峯的酒量,在圈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这点酒, 干不倒他, 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奈何就是有人不愿看透。 路涛赶紧钻进去拉人, “哈, 落落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太担心了,大家玩也玩好了, 别计较哈。” 达配翻白眼,“你们是贵客, 我们哪敢。”刚说完就被村支书扯了扯袖子。 吕落有些懊悔。她是知道他的酒量的, 可是一想到他喝完,说不定就要被起哄“送入洞房”了,她再看看他身边那个,端着酒的, 所谓的“村花”,不过如此。一时就气不过。 眼下如果沈峯能感知到她的关心,便是得罪人,那也值了。沈峯向来绅士,从未驳过她的面子。她看着他,眼底里已经有了晶亮。 沈峯盯着她,再看看路涛,说:“路总,吕小姐刚才找人戴银冠,不过戴冠是情郎的事,我不代劳了,入乡随俗,很重要。” 说完他笑了笑,端起碗,“听说苗家不缺酒,那能不能在给沈某一碗,刚才那碗,大概是我忘了敬山神,失敬了。” 达配也是有眼力见的,赶紧给他满上了,沈峯环顾一圈,“说好的能带走,我的姑娘呢?” 气氛重新热闹起来,大伙都在左右看,找尹桑。 吕落指尖洒了酒,很凉,身边,路涛在扯她,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告诉了她,自己有多狼狈。 而沈峯,他语气客客气气的,三两句就舒缓了气氛。 他确实绅士,他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说。可字字句句,都让她心尖不舒坦。 戴冠是情郎的事,他不愿意代劳。言下之意,她意会了。 他眼神清明,却没落在她脸上,就连那句,本该对她说的话,都是看着路涛说的。他看都没看她。 吕落转身拨开人群,走得比来时更快。 尹桑在人群后头,站得都有些乏了,她与吕落,无冤无仇,她懒得去蹚这趟浑水。 不过听他逻辑清晰的话,似乎这点酒对他来说,当真不算什么。 她提起脚边装年糍粑的袋子,不如先拿回家,顺便换根腿带好了,都给沈峯踩脏了。 刚提起来,人群忽然又燥起来,她转头去看。沈峯在人群簇拥下朝她走过来,快到她跟前了,脚步开始跌跌撞撞,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趴她肩上了。 达配上前来,用苗话说:“阿桑,你老公真能喝!” 苗家人可不是随意叫“老公”的,情郎也不能。如此,边上围着的村上的人,开始交头接耳,半会儿,就搞明白了,阿桑真的结婚了,这真的是她丈夫。 有人说:“那阿桑你带你老公去休息,踩堂咯再下来。” “叫两个后生给你扛上去。” “照顾好咯。” “是啊,够意思的,今天的酒是医婆家的,烈!” 尹桑:“......” 几个人架着沈峯就往尹桑家去了,她反而是最后一个进家门的。阿嬷迎出来,眼神担忧,直问怎么就把一个大男人扔她闺房里了。 尹桑想起来阿嬷对吕落的描述——沈峯家的达配,她在心里翻白眼,决定把这事留给沈峯自己解释,他自己惹的事,凭什么指着她给擦屁股? 尹桑说:“我上去看看。” 她上楼了,没多说别的,阿嬷在下边说:“桑桑啊,下去喊那个姑娘上来好不啦?” “没她什么事。” 阿嬷几乎是趴在栏杆上,“你也是结过婚的啦桑桑啊。” “咪洛放心。”尹桑回答。 老人家礼教观念很深,定是放心不下的,都是眼前这个祸害整的!不收拾收拾难解恨。 沈峯躺在床上,衣服已经皱皱巴巴,他个子高,横在她的小木床上,半条腿在床边,鞋子还没脱。 这回别指望她再伺候他。尹桑上去拍拍他的脸,他不耐地扯了扯领带,大概是闷,又扯衬衫领。 “装上瘾了?”她转身,把沉重的帽子和饰品摘下来,裙子也脱了。 “老婆——”沈峯的声音,气息较往时要弱,这拖沓的语调,与上回是不同的。 真醉了? 她凑近,他的脸色如常,只是呼出来的气炙热,尹桑挑眉,捏他的脸,可恶的是,脸部肌肉也紧实,捏不起什么来。 沈峯在亲热的时候,也从不让她捏脸,有时候亲吻时捧他的脸,他就会蹙眉,虽然不会说什么,只是转瞬就反客为主。他也不喜欢按摩,她有一手好技术,时常给老爷子按,连沈父都夸赞,可他好像从不感兴趣,刚开始只是冷眼旁观,后来开始颇有微词。 似乎他的脑袋格外贵重。 大概是被那杯水唬怕了,他从不使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