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哈哈……姐姐好坏……姐姐比妈妈还要坏……”童小松笑倒在童妍的怀里。 童妍的衣服被童小子打湿。不过还好现在是夏天，天气还不错，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说吧！刚才为什么去山上？妈妈应该给你说过最近山里塌方，不能去山上玩。” 童小松嘟着嘴：“妈妈是说过。可是小丽的黑子跑到山上去了。那是小丽的妈妈送给她的，是她最宝贵的东西。” 童小丽是村里一个小女孩，与童小松年纪差不多大。她的妈妈是知青，知青可以返乡后，她妈妈离开了他们，回到了她城里的家。据说后来嫁给了一个银行里的职员。 黑子是一只狗。 “你为朋友着想是对的。可是，现在是特殊时期，你还是一个孩子，不该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可以找大人帮忙。” “我们给小丽的叔叔说过，可是他不愿意帮忙。他还说黑子只是一只狗而已，犯不着为了它冒险。”童小松皱眉。“在大人的眼里，黑子只是一条可有可无的狗。可是对小丽来说，那是她仅剩不多的幸福。” “下次这种事情可以告诉姐姐。姐姐会帮你的。”童妍继续引导着童小松。 当年她也觉得弟弟调皮，每次被他闹得不胜其烦的时候，她也不耐烦地吼过他。 后来的每一天她都怀念着这个小皮猴。那时候她就在想，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她一定好好对待这个小皮猴，把她能给的都送给他。她要视他为至宝，让他幸福快乐地长大。 童小松长得圆润可爱，是个非常精致的小男孩 。其实童妍父母的长相都不差，所以姐弟两人都长得很好看。童小松更像妈妈，童妍更像爸爸。 “姐姐，我喜欢你。”童小松仰着头，用晶亮的眸子看着她。“你比妈妈讲道理多了。” “妈妈很疼爱你的。你还这样说她。每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是不是你吃得最多？每年的衣服也是先紧着你的做？”童妍刮了一下他的鼻头。“小没良心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妈妈对我好，我是知道的。可是她总是不问原因就吼我。”童小松委屈地说道。 “这个问题啊……我会给妈妈说的。以后我们会问清楚，不会再随便吼你了。不过你以后要是再出门，不能再这样不打招呼就乱跑了。你好歹告诉我们你要去哪里吧？” 姐弟两人约法三章后，童妍给童小松换好衣服。这小皮猴闲不住，眨眼又去村里玩了。 不过他没有忘记与童妍之间的约定。在离开家里之前，他先是给姚金梅打了招呼才出门。 “这个臭小子，怎么突然这么乖了？”姚金梅一边喂猪一边笑道：“混起来的时候真是个混世魔王。” 童妍大病初愈，身体还虚得很。此时她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她的脑子有些乱，需要好好地整理一下。毕竟这些事情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她忘得差不多了。 这个时期全家人都好好的。她之所以在家里躺着，正是因为大病一场，高烧不退。等她病好后，她的位置被朱娟占了。朱娟还装模作样地向她道歉，还说她长期没去衣厂，他们那组没有人管理，许多工作都没有做完。厂长下来检查工作的时候点名批评了他们这一组。所以她才会先做一段时间的组长。 那时候她感激朱娟的仗义，一直让她坐着组长的位置。要知道组长的工资要多十块，普通的工人只有二十五块。 再后来，家里连续出事，她整个人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她感觉自己就是个行尸走肉，都不知道为什么还活着。要不是姚金梅需要她照顾，说不定她已经跟着家里人去了。 第3章 决定 一阵风吹过来，拍打着童妍细嫩的脸颊。她拢了拢单薄的衣裳，眼里射出坚定的光芒。 现在唐伟还在追求她，而她虽然没有喜欢上他，但是与他走得有些近了。朱娟在其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她想要摆脱这两个人，就必须离开衣厂。 在这个时候，衣厂是国营企业，不知道多少人挤破脑袋也想钻进去。她要是告诉别人想要离职，只怕所有人都会觉得她病得不轻。可是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说服爸爸和妈妈。毕竟一个月三十五块钱对他们这个贫穷的家来说是非常大的一笔收入。爸妈都在家里干活儿，一年也赚不了什么钱。她的这笔收入可是巨款。 还有，这个时期的老男人应该参军去了吧？听他说他的家人在这个时候过得很不好。可是他在军营里执行任务，不能回来看他们。等他回来的时候，他的奶奶因为没有钱治病死了。 他的姐姐为了照顾老人和弟妹，一直没有结婚。原本她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可是恋人见她整天为了娘家人忙里忙外，觉得娶她就相当于多了一个烂摊子，找了个民办老师的女儿结婚了。 他还有一个弟弟。那小子小时候过于顽劣，整天在外面和人打架，而且读书的时候逃课，就这样被老师退了学。被退学后他知道回家后肯定要被责骂，居然一直没有回来。等众人找到他的时候，他浮在湖面上变成了尸体。 那男人在军中为国效力，她想要找到他的家人，帮他弥补那些遗憾。这一世她要主动靠近他。 上辈子他为她守了十年，不知道她死后他有没有娶别的女人。反正他对她的那份感情她记下了。 贺家村好像离这里不远。要是有机会的话，她想去看看他家的情况。 童大华扛着锄头回到家。他穿着灰扑扑的补丁衣服，衣服上沾满了泥土。脚上没有穿鞋，那大大的脚丫子上满是口子。此时见到坐在院子里的童妍，童大华俊美的脸上扬起笑容。 “妍妍，病好些了吗？” 童妍见到失而复得的爸爸，眼眶泛红。 有关爸爸最清晰的记忆是他被人从泥土里抬出来时的样子。那时候他的身上全是血和泥，脸上一片死寂。 这些年来，爸爸那个样子的画面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无数次醒过来，想到那个画面就痛哭出声。 她明白妈妈受到的打击也是极重的。正是这样才会变得疯疯癫癫，还把眼睛哭瞎了。 爸爸，这一次不要再丢下我们了。 “妍妍，哪里不舒服吗？怎么哭了？”童大华刚把锄头放下，见童妍抹着眼泪，连忙紧张地走过来。 他的手上全是泥，不敢碰白白嫩嫩的女儿。他只有站在她的面前干着急。 童妍抹了一把泪，朝童大华挤了一个笑容：“我刚才梦魇了，很害怕。幸好你回来了。” “没事就好。真是吓死我了。”童大华松了一口气。“你的身子还没有好，再养几天吧！明天我给厂里说一声。” “不用了。爸爸。”童妍摇头。 厂里早晚要回去的。就算打定主意要离职，那也要去厂里一趟。先不说别的，这个收音机是要还的。 再说了，上个月的工钱还没有给她呢！就算要离开，也要拿着三十五块的工钱再走。 晚上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童妍看着自己碗里的鸡腿，再看了看童小松和童大华碗里的鸡肉，而姚金梅碗里只有一对鸡翅膀，连鸡汤也很少。 这是他们家的老母鸡。最近几天开始不生蛋了。本来决定拿去集市上卖掉，不巧遇见童妍生病。姚金梅想着童妍在工厂里干活很辛苦，平时在工厂里吃的也不好，咬咬牙就把鸡杀了。 童妍平时住在工厂里，一周只回来一次。这样倒不是说工厂的条件有多好。事实上，几十个人睡在一个大通铺里，里面挤满了人，那味道特别的难闻。要是有时候工作没有做完，晚上还要在厂里面赶工。 “给我做什么？”姚金梅见碗里多了一只鸡腿，没好气地夹回给童妍。“妈妈太胖了，要节点食，要不然你爸爸要嫌弃我了。” 童大华可不想背这个锅。可是面对媳妇瞪过来的眼神，他埋头喝汤不说话。 童妍知道姚金梅是心疼她。她暗暗发誓，再过一段时间她要想办法赚钱，她要让妈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上辈子她嫁给唐伟后就没有过什么好日子。妈妈病得很严重，她必须天天照顾她。唐伟对她总是拿钱给她妈妈看病的行为表示不满。后来他家的生意做得不好，他趁她照顾生病的妈妈时把孩子卖了。她发了疯似的找那个孩子。可是人早就走了，根本就找不到他的下落。她找唐伟理论，唐伟把她打得小产。而她在这个狼狈的时候遇见了贺军。 唐伟，朱娟。 她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妍妍，你明天真的要去工厂吗？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要不再请几天假吧？” 童妍摇头：“妈妈，工厂的规矩很严格。这次在赶一批货，原本说好的一周放一天假，厂长说最近这个月大家都要加班，可见有多忙了。我这两天请假已经让厂长不高兴了。要是再呆几天的话，只怕这个工作会出现什么变动。” 她故意这样说，就是提前打个预防针。 “你平时那么勤快，你们厂长不会这样不近人情吧？”听童妍这样说，姚金梅有些紧张了。 童妍的这个工作是熟人介绍进去的。一般的人根本就进不去。要是没了这个工作，他们家的日子就没有这么好过了。虽说现在也不好过，但是有这三十几块钱和没有这三十几块钱，那绝对是不一样的。村里那些没有进项的人家，他们现在全家人还只有一套衣服。谁出门就由谁穿，不出门的还在家里光着锭子呢！ “厂长的上面还有人，他也做不了主。” “那你小心点。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话，一定要通知我们知道吗？工作重要，身体更重要。”姚金梅说不出让童妍不顾工作只照顾身体的话。她也心疼女儿，但是现实让她必须理性地思考问题。 只有等女儿回来的时候多做点好吃的给她，让她补补身体。 “知道了。”童妍享受着家人的关心。 她不会在意姚金梅的唠叨。像现在这样全家人都在一起吃饭是上辈子想都想不到的事情。她享受这个过程。 “对了，前几天你王大妈来了。她说他们村有个小伙子非常的出色。想要让你去看看。”姚金梅突然提起另一件事情。 童妍差点把自己呛着。 前世有发生过这件事情吗？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对了，前世她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不像现在这样精神。那时候应该是错过了吧！ 看来这辈子已经有东西与前世不一样了。 第4章 亲人 童妍抚了抚胸口，将气管里的饭粒咳了出来。 “妈，我还小呢！” “十八岁还小？你表妹十六岁就嫁人了，现在肚子都大了。” 姚金梅瞪着童妍。突然，她想到什么，蹙眉看着她：“你不会在厂里……” “没有。”不等她说完，童妍马上否认。 然而她否认得这样快，童大华和姚金梅反而更加怀疑。 两双眼睛盯着她，眼里有迟疑和担忧。 女儿长得很漂亮 ，这是大家公认的事情。村子里不少没有血缘关系的小伙子都打着她的主意。只不过她进了国营单位，那一个个在泥里爬滚的小伙子不敢高攀而已。可是工厂里也有不少小伙子，那些小伙子还有这样好的铁饭碗，所以敢打他们家女儿的主意也是正常的。 如果是可靠的小伙子，他们当然乐见其成。问题是他们对衣厂里的人不熟，不像在村子里知根知底，对那些讨好他们家女儿的小伙子，他们反而没有对村子里这些小伙子那样放心。 “爸，妈，真的没有。”童妍无奈。 “没有就算了。如果有的话也没有关系，只要把人带回来给我们把把关，不要被人骗了。” 童大华慈爱地看着童妍。 “嗯。”童妍埋头吃饭，轻轻地应了一声。 “童小松。”姚金梅一筷子敲在童小松的手上。“给你说了多少次，不要用手抓菜。” “掉桌上了啊！”童小松撅嘴，不高兴地说道：“妈妈你能不能轻点！我很痛的。” “知道痛就记住教训，下次不要再犯这种错误。掉桌上不是理由，你没有用心才会掉在桌上。”姚金梅和童大华对这唯一的儿子非常的严格。他们完全不像村里其他人那样重男轻女。 “小松，今天见到你们汪老师，她说你的课业跟不上。最近是不是没用心学习？”童大华问道。 提起课业，童小松一脸的心虚。他求救似的看向童妍。 童妍对童大华说道：“爸爸，等会儿我再说说他。你今天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 “嗯，那你说说他。”童大华点头。“我们家就他读过书，就算再艰难也想把他供出来。如果他不认真学习，那我们这些年的辛苦不是白废了吗？” 童小松忏愧地低下头。 吃完饭，姚金梅收拾碗筷，童大华检查鸡窝有没有关好。童妍拉着童小松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