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温浅一整天心情都不美丽,糟心的事一件接一件,见皇帝走了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端着假笑,微微偏头凑近陆景洵:“臣妾要去趟落雪山庄。” 温浅不声不响走了三天,此时刚回来竟然又跟他提要去落雪山庄,陆景洵冷了眸子看着她。 见陆景洵变了脸色,温浅就知道他误会了,睨了他一眼解释道:“我答应皇上为太后调养喘疾,需要一味药,寻常不易寻得,但我记得落雪山庄有。” 陆景洵听了温浅的话,发现自己冤枉了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开口:“走吧,我陪你去。” 既然陆景洵想去,温浅也由着他,正好可以多陆行这个免费劳动力,也用不到她自己折腾了,倒还省了事。 马车上,温浅一直垂眸看着自己裙子上的花纹,但如果仔细观察就知道她此时两眼放空,根本就是在发呆。 “倒是没看出来你还会医术?”陆景洵坐在温浅对面开口。 今天一整天,温浅又是赶路,又是进宫,期间还要应付陆景洵的怒火,真的累极了,此时反应比平时慢了不少,呆呆愣愣的,半天才反应过来要回答陆景洵的问题:“哦……落雪姑姑精通医术,我至只是耳濡目染跟她学了些皮毛。” 温浅在陆景洵面前不是对着惹怒她的人气场全开,就是一副对什么都毫不在乎的样子,今天这样迷迷糊糊的还是第一次。陆景洵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甚至有伸手揉揉她脑袋的冲动。 当然,陆景洵也这么做了。 被摸了脑袋的温浅瞪着无辜的杏眼去看陆景洵,还未来得及开口,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随着惯性温浅一头撞进了对面陆景洵硬邦邦的胸膛上,吃痛地轻呼一声,倒是清醒了不少。 陆景洵揽着温浅的腰将她扶正,沉着声音问陆行:“怎么回事?” “王爷,好像有刺客。”陆行的声音听着有一丝平时没有的紧张。 “你在车里待着,没叫你出来就别动。”说罢,陆景洵松开温浅推开车门下了车。 没多时,温浅就听见车外传来刀剑相碰的声音,温浅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此时心里竟然是好奇多于害怕,她忍不住掀开窗帘的一个小角往外面看去。 视野中有十来个黑衣人将陆景洵和陆行围在中间,虽然之前温浅已经见识过陆景洵的身手了,但此时对方来势汹汹且人多势众,温浅不免为他们两个捏了把汗。 不过陆景洵毕竟是在沙场上真刀真枪领兵对抗过千军万马的人,这些人倒还真入不了他的眼,很快那个穿黑衣服的人就一个个躺在了地上痛苦□□。 温浅看得入了神,刚想在心里为陆景洵和陆行鼓掌,就听见车门被重重地推开,一个黑衣人正拿着剑指着她。黑衣人的脸被遮住了,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里闪着决绝狠厉的光,温浅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开始冒冷汗。 没有给她反应时间,黑衣人拽住温浅的手腕粗暴地将她拖下了马车,混乱中温浅感觉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那一瞬间温浅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她下意识地拼尽全力大喊道:“陆景洵,救我!” 许是被温浅求救的行为激怒,黑衣人抬脚往温浅身上踹去,嘴上还骂骂咧咧的。温浅一个娇养的姑娘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抬手尽可能地护住自己的脸。 陆景洵正被几个人缠住,听见温浅的声音分了神看过去,就看见温浅狼狈地摔在地上那一幕,低咒一声。 “陆行,过来。”陆景洵反手挡住刺向自己的一剑,示意陆行过来拦住这几个人,脱了身向温浅奔过去。 控制住温浅的那个黑衣人察觉到了陆景洵的意图,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便举起剑向温浅刺过去,打算死之前拉上温浅当个垫背的。 温浅一直将脸埋在手臂中,并没有察觉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感觉突然有一道重量压在了自己身上,然后便听见一声闷哼。 陆景洵顾不得身上的伤,忍着疼将温浅从地上拉起来,躲过了那个黑衣人刺过来的第二剑。黑衣人见刺了空,收了剑又打算重新刺过来,陆景洵看准了这个空档,从温浅头上拔下一只簪子,狠狠地插入了黑衣人的喉咙。 第12章 治伤 见那人断了气,陆景洵这才松了力,抱着温浅一起倒在了地上。温浅挣扎着从陆景洵怀中爬起来,突然手触摸到了一块凉凉的东西,她低头看去,是一块暗红色的玛瑙配饰,温浅脑中突然想起了一张少年的脸。 一边的陆行已经解决了余下的人,担忧地向着他们两个跑过来:“王爷、王妃,你们怎么样?” 温浅摇摇头回过神来,突然想起自己刚刚好像听到了陆景洵的闷哼声,也顾不得腿上的疼痛,一骨碌坐起来,去检查陆景洵身上的伤势。 陆景洵今天穿的是一身玄色长袍,加之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温浅根本无法看出来他哪里受了伤,只得伸手贴着他的身体一寸寸摸过去,终于在左手边靠近肩胛骨的地方摸到了一片濡湿。 根据衣服被打湿的面积来看,陆景洵应该已经流了不少血,而且刚刚他是抱着自己仰躺在地的,想到这里,温浅不敢再耽搁,吩咐陆行帮她将陆景洵翻过来,从地上捡起一块还算锋利的石头,将陆景洵的外衣划开了一条口子。 光线越来越暗,温浅只隐隐约约看见那里有一条伤口,有血液随着心跳一股一股地往外冒,她没有犹豫,迅速解开自己的外衫,从干净的里衣上撕下一块布料,摸索着缠在陆景洵的伤口处。 “陆行,快帮忙把他搬到马车上去,赶紧去落雪山庄。”温浅重新穿好外衫,忍着疼站起来,帮着陆行将陆景洵扶到他背上。 温浅虽然被梅落雪养得娇气,但也分得清轻重缓急,此时看着陆行背着陆景洵快步像马车那里走去,温浅愣是一声没吱,咬着牙跟了上去。 到了落雪山庄门口,是陆行去叫的门,开门的老管家见今日刚离开的温浅又回来了,还弄得如此狼狈,不由吓了一跳,不过也知道此时不是问发生了什么的时间,赶紧吩咐下人将他们带进了厢房。 落雪山庄距临安城虽不远,但往返一趟也要浪费不少时间,陆景洵的伤势请大夫自然是来不及了,梅落雪如今不在,懂医术的就剩下温浅一个人。 温浅被婢女扶着在梅落雪的药房中找到了一瓶能暂时缓解疼痛的药,从里面取出三颗仰头一口吃下,待脚踝不再疼得那么撕心裂肺了,这才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去找等下给陆景洵处理伤口要用的药和干净的布。 刚刚她自己吃的止疼药副作用大,陆景洵如今昏迷不醒并不适合服用,温浅只得让婢女在他嘴里放一快布,防止等会儿处理伤口时太疼陆景洵咬伤自己。 所有东西都准备好后,温浅在温水里洗干净手,小心翼翼地取下刚刚临时止血用的布条,替陆景洵将伤口清洗干净,然后用在火焰烧红的小刀一点一点切除掉伤口周围的烂肉,又上了药重新给他缠上干净的布料。 做完这一切,温浅整个人滑坐塌边,将脸埋在膝盖里低声啜泣起来。她刚刚是真的害怕,她虽然跟着梅落雪学过医术,却并不精通,只处理过一些不太紧急的病症,像陆景洵这种严重的剑伤,只要她稍有不慎便会看着陆景洵死在自己旁边,遑论陆景洵这伤还是因为自己受的。 老管家在一边看着温浅,待她稍稍平静之后,走上前去扶她,心疼地说道:“好孩子,起来吧,没事了。” 温浅撑着老管家的手想要借力站起来,哪知刚一动就疼得不行,整个人又滑了回去。温浅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脚也需要处理,刚刚给陆景洵处理伤口的时候神经崩得太紧几乎都快忘记了这茬儿。 温浅咽了一口唾沫,等这阵疼痛缓了些之后才说道:“梅伯,你派个人去临安城请个大夫来吧,我脚上的伤我自己没办法处理。” “王妃,我去吧。”一直站在旁边的陆行插进来,他全程目睹了温浅尽心尽力地为陆景洵治伤,说不感激是假的,此时只想着能为她做些什么。 温浅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第13章 往事 温浅在婢女的服侍下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其他部位的擦伤,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后才出来。 老管家劝她去休息,温浅却执意要守着陆景洵,虽然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但今晚他很有可能会出现发热,要是处理不及时,情形依旧很凶险。 拗不过温浅,加上担心她的脚伤,他只好加派了好几个婢女、小厮守在门口,供温浅随时差遣。 温浅之前吃的止疼药的药效其实早就过了,怕管家担心这才忍着一直没叫疼。此时她见所有人都出去了,才从荷包里取出药瓶,一口气吞了三颗,等了片刻,脚上的疼痛才减轻了些。 温浅斜靠着床榻坐在地上,用双手支着头趴在陆景洵枕边,开始打量起他这张像妖孽一样好看的脸来。 这是温浅第一次这样认真这样近距离地观察他。睡着的陆景洵和平时气场全开的他好像不太一样,那些他平时总挂在脸上的漫不经心和嘲讽都不见了,性感的薄唇微张着,像极了温润无害的邻家公子,温浅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轮廓。 温浅的手指刚停在陆景洵的唇上,突然想起什么,在心里默默挣扎了一番,最终想要求证心里猜想的欲望战胜了她那点羞涩。温浅挪了挪身体坐直了些,将还悬在陆景洵唇上的手移向他的衣领处,微微扯开一条缝隙,找到那个今天她见过一次的玛瑙配饰。 温浅借着微弱的烛光细细打量着它,这是一块长方形的挂件,四个侧面上分别刻着四只花纹繁复的古代瑞兽,最底下的那个面刻着“景洵”二字,想必是陆景洵的贴身之物,该是常年戴在身上的。 由于这块配饰系着绳子挂在陆景洵脖子上,温浅只得又凑近了些,用纤细的手指反复摩挲着,果然在配饰的下方摸到了一个缺掉的角,一下子和记忆中的那块重合起来。 温浅有些惊奇,明明已经过了四年,自己早已经记不清那个少年的脸了,可是没想到这种细节倒还记得如此清楚。 那时温浅只有十三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她跟着梅落雪上山采药,和落雪山庄比起来,山里有太多的东西吸引着温浅,不一会儿就和梅落雪走散了。温浅倒也不急,在山里自顾自地逛起来。 温浅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株颜色艳丽的植物,她在梅落雪的医书里看到过,据说这是一种十分难得的药草,可以治好许多疑难杂症。好奇心驱使着温浅一步一步走进那株药草,殊不知这种植物一般都长在崖边,她还未来得及弯腰采摘,就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往下坠去。 可是,突然有一股力道拽住了她,温浅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去,是一个眉目干净好看的少年,正紧紧拉住她的手,因为姿势的关系,一块暗红色的玛瑙配饰从他领口滑了出来,撞在一块小石头上,因此缺了一个角。 少年没有分神去管他的配饰,而是咬着牙使劲将温浅拉到了平地上。 许是突然到鬼门关走了一趟,温浅被吓怕了,紧紧拉住少年的手不肯放开。少年也没想到自己见义勇为救了个小姑娘谁知竟摊上了一个麻烦,只好认命地牵着温浅出了山,又将她送回了落雪山庄后这才算作罢。 第14章 同床 温浅是被刻意压的交谈声给吵醒的,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一阵一阵的的剧痛从脚踝处传来,温浅皱着眉头睁开惺忪的睡眼,入目的是一片干净的白色。 交谈还在继续,似乎就在自己的头顶上,温浅眨了眨眼睛,忍着全身的酸痛想要抬头去看,刚动了一下,就感觉腰间多了一股力阻止自己翻动,然后一道低沉好听的男音传入耳朵里:“别动。” 温浅瞬间石化了。 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好像是在……陆景洵的……怀里。 温浅绷直了身体,真的不敢再乱动一分,她没记错的话,自己不是坐在地上的吗?现在怎么会出现在床上而且还是陆景洵的怀里。 “温浅!”陆景洵叫了她一声,但温浅显然此时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自动屏蔽掉了他的话。 没有办法,陆景洵只好又唤了她一声:“阿浅!” “啊?!”温浅回过神,突然想起了陆景洵身上的伤,抬手覆上他的额头,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见他并未发热,这才放下了心。 陆景洵刚刚已经听陆行说了昨天他晕倒后的所有经过,此时见温浅醒后第一件事是担心自己恢复得好不好,陆景洵那一刻觉得自己心里像被小猫的爪子挠了一下,痒痒的,也暖暖的。 他面带无奈地拍了拍温浅睡得有些毛茸茸的脑袋,温声道:“我没事了,陆行把大夫请来了,先让他看看你脚上的伤。” “哦。”温浅觉得有点不对劲,今天的陆景洵似乎格外温柔。 等等!刚刚陆景洵说“陆行请了大夫来”!所以现在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看到她躺在陆景洵怀里了? 温浅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耳朵和脸瞬间烧得不行,根本不敢转头去看房间里的其他人。 陆景洵看了一眼装乌龟的温浅,掀唇哼笑一声,抬眼示意一旁候着的大夫上前给温浅诊治。 温浅的腿伤从昨夜开始并未好好处理过,大夫刚碰上去她就疼得忍不住“哼唧”,下意识地攥紧了陆景洵的衣裳。 大夫有些为难地摇摇头,对着陆景洵道:“这位姑娘的伤口没有及时处理,拖到现在疼肯定是无法避免的,需要尽快处理,不能再拖了。” 陆景洵低头看了一眼疼得直冒冷汗温浅,抿了抿唇,说道:“大夫要给你处理伤口,你要是很疼的话就掐我,咬我也行,别憋着,听到没?” 温浅的脸依旧很红,她轻轻点点头,对着大夫说道:“大夫,您开始吧!”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会很疼,但是当真正经历的时候温浅才知道什么叫做痛不欲生,只差一点温浅就觉得自己快要疼晕过去了。 大夫的医术还算高明,很快就处理好了,倒是让温浅免遭了不少罪,交代了陆景洵几句后便跟着陆行去抓药了。 经历了这一番折腾,温浅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糊在皮肤上,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她想伸手擦掉,但是她觉得自己像是刚和人激烈地打了一架,浑身酸痛难忍,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景洵若有所觉,他看了一眼此时被温浅枕着的左手,没有犹豫地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抬起右手用衣袖给温浅擦了擦脸,又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没事了,快睡吧。” 感觉脸上没有那么难受了,温浅也没精力去思考自己是不是还躺在陆景洵床上这个问题了,只觉得眼皮重若千斤,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