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从静慈庵回沈家的杨氏一直闷闷不乐,连带着看沈晞茂在一旁玩耍的心都没有,老夫人又写了一封信催沈宴回来。 可沈宴此时却惹了麻烦了,江南的税收徒增,他没有弄好,纵容官员,将闹事的百姓打死就算了,连带着老弱妇孺也打残了好几个,有两个隔天发着高烧去了。 听说已经有举子进京请命了。 沈宴赶紧写信给孙氏,让孙氏与安国公说一声。 孙氏却趁机写信让他回来陪她,沈宴没得法子,只能回京陪孙氏,孙氏在宅子里头见到了赶回来的沈宴,她拿着书信,抹着泪水涟涟,道:“父亲和母亲说了,他们若是要帮你,得我进沈家门才行,要不他们不帮。” “这,这怎么可能?”沈宴不由得脱口而出,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休妻,他也不敢休妻,他一直都以为,孙氏这样就满足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孙氏要得更多。 孙氏摸着泪,不说话,见沈宴一脸为难,不由得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可怜的湛儿,都五岁了,还没有入沈家门,以后若是科考,可怎么办呀?” 沈宴百味杂陈地望着孙氏,呆坐在一旁许久,权衡利弊之后,站起身,对孙氏道:“你放心,这事,我一定给你名分。” “我父亲说了,我们孙家的姑娘,不能当妾。” 沈宴沉吟片刻,“我知道。” 沈宴听着郡王妃的叙述,从回忆中醒过来,“沈宴,之后你对我母亲做了什么?你不顾我母亲临盆在即,直接去求了祖母,祖母考虑到了沈家三房的香火,说可以认沈惟湛回家,却不能让孙氏进门。” “你当年是如何说的?” 当年的沈宴,斩钉截铁地道:“母亲若是不让孙氏进门,是要让儿子去死么?儿子犯了大错,只有孙氏能救儿子了,您要眼睁睁看着儿子命丧黄泉么?” “那你想要如何?”沈老夫人终究不忍心,“我的儿媳妇,只有杨氏一人。” 沈宴颔首点头,“我知晓,只是母亲,父亲有个弟弟去世时还不足一岁,不如将那房兼桃起,这样孙氏就有了正妻的地位了。” “这事除了要沈家宗族老人同意,杨氏也得同意才行。你跟杨氏说了么?她如今身子重了,你缓缓说便是。”沈老夫人记挂着杨氏的肚子,生怕她出事。 沈宴去了杨氏的屋内,当时杨氏在睡觉,沈宴便去了前院的书房歇息,杨氏一怀上,两人就分开住了。 隔天,沈宴一大早就进了杨氏的屋子,沈宴将养外室的事说了个一干二净,杨氏一脸蔑视,沈宴本就窝火,转头就要离开,却在临出门前,扔下一句他会以兼桃的身份娶孙氏进门。 杨氏此时才真正相信,原来,孙氏所有做过的一切,都是预谋好的。 中午,沈老夫人亲自来探望杨氏,说了些许闺训中的话,话里话外都是她不会偏私于孙氏,让杨氏放宽了心思,还说了兼桃一事,好似势在必行,若是杨氏心里不舒服,可以给她买个宅子,先搬到那儿去住,或者去庄子里头散散心。 杨家并没有纳妾和兼桃的事出现,杨家人全都只娶一个妻子,也正是因着这样,杨氏内心越发抑郁。 之后沈宴又因着孙氏的挑衅,过来责备了杨氏两次,第一次是孙氏来拜见杨氏,杨氏身子不适,不接待。 第二次则是送来东西,杨氏不接。 沈宴觉得杨氏这是想要置他于死地,一点都不顾及夫妻情分,本来娶孙氏的排场就比和杨氏成亲时的排场大,如今又多加重了一些。 在沈宴成亲之前,沈宴强行将沈晞茂从杨氏身边带走,送到了京城,杨氏得知后,与沈宴争吵了起来,沈宴推了杨氏一把,杨氏跌倒在地,捂着肚子喊疼,郎中过来,却说只是动了胎气,修养就好了。 不到半个月,就到了沈宴迎娶孙氏的日子,而昨夜,两人又因着沈晞茂的什么时候接回来的事又吵了一通,早上杨氏就不舒服,日渐消瘦,只剩下大大的肚子的杨氏,喝下一杯茶水后,捂着心口,昏死过去。 郎中来后没多久,就死了。 正好死在了孙氏和沈宴拜堂的时辰。 沈宴得知消息后,命人将杨氏放入棺材之中,打算在里头放上冰块,存上一个月,再往外传播杨氏病死的消息。 沈老夫人得知这事后,赶紧过来,哭着拉着杨氏的手说她肚子里头的孩子。 半夜沈老夫人醒过来,便过来看看杨氏,却在夜深人静之时,听到了发出的滴水声,她不由得到处寻找,最后发觉,原来棺材底下在滴水。 沈老夫人赶紧让人把棺材给掀开,伸手一摸,杨氏下身湿漉漉的,肚子也扁了一些,沈老夫人赶紧唤了姜嬷嬷去找稳婆,稳婆吓了一大跳,之后被盯着上手,沈晞蕴,就是当时所让人计较的棺生子。 沈晞蕴出生后,沈宴过来看过一次,之后,外头养的小丫鬟也生了一个丫头片子,可是却夭折了。 孙氏得知后,并没有像杨氏那样闹开来,反而替沈宴遮遮掩掩。 得知沈宴竟然在江南之时还养了个小丫鬟,替他生了个女儿,便让沈宴将那女儿抱过来,可惜那女儿被接进来的半路上,就夭折了。 沈宴和孙氏得知夭折后,孙氏便将沈晞蕴给了小丫鬟来抚养,说是这孩子是她生的。 “蕴儿,你和我,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至于沈宴、孙氏,都是我们的仇人,是他们害死了我们的母亲,让我们成了没娘的孩子,都是因为他们!” 郡王妃上前抓住已经懵了的沈晞蕴的双手,握出了红痕,坚定地说:“你是我的亲妹妹。” “我,是杨夫人,的亲生女儿?”沈晞蕴指了指自己,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原来不是庶女,是嫡女,是被掉包了的嫡女。 沈宴听过后,说:“一派胡言,根本就没有杨氏这个人的存在。” “你以为我没有证据么?当年的接生婆子,就是证据。” 孙氏破罐子破摔了,“是又如何,那也是你们咎由自取!” “是啊,如今,我把这句话还给你。”郡王妃举起另一只手,又在另一侧,打了孙氏一个巴掌。 孙氏扬起手要动手打回来,却被郡王妃身边的嬷嬷给抓住了,孙氏一直挣扎着,却被人拖了出去。 沈晞蕴挣脱掉沈晞茂的手,又退了几步,看了看面色铁青的沈宴,又瞅了瞅无声无语的沈老夫人,她走到沈老夫人面前,蹲下低声询问:“大姐,说的,都是真的么?” “是么?祖母,你回答我!” 沈老夫人闭眼狠狠地点了点头。是啊,就因着她答应了孙氏过门,接受了儿子所谓的兼桃的解决方案,却给了杨氏沉重的一击。 她一生都亏欠了杨氏和杨家所有人,她也对不起茂儿和蕴儿,让她们一个小小年纪没了亲娘,一个从小就没有娘的处境中长大。 沈老夫人见天在佛堂,就是为了赎罪,替她的儿子沈宴,赎罪。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080章 一闹剧 “沈宴, 你以为将我送到京城中, 趁着我年幼,不知世事, 不久就忘记了,也就不会追究了么?”郡王妃冷笑瞅着沈宴,步步逼近。 沈宴脸通红,瞪大了眼睛沈晞蕴却泪眼婆娑地瞅着他们二人。 郡王妃见自个吓到她了,连忙放下沈宴,伸手抓住沈晞蕴的手腕, 道:“蕴儿, 我是你的亲姐姐,你同胞亲姐姐, 你记住沈家这一张张脸, 他们, 全都是害了我们母亲的凶手,特别是沈宴和孙氏!” 沈晞蕴茫然地望着沈老夫人一脸愧疚之色, 欲言又止, 又望向沈宴满面通红, 愤怒得露出了牙齿,孙氏则垂目遮面, 看不清她的表情, 至于其他姨娘和姑娘们,全都面无表情,而与沈晞蕴最好的沈惟湛和沈惟澈, 则一脸痛苦,他们面上没有一丝惊讶之色。 原来,他们一直都知道。 沈晞蕴推开沈晞茂的,挣脱掉她的手,拎起裙摆,往前跑去。她的腿刚好全,本来还没有太多的力气支撑她跑来跑去,可是不知为什么,如今身子就有一股子力气,她就这么跑出去了。 脑海中闪过刚才郡王妃和沈宴的对峙,原来沈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上辈子的自己,死的多么委屈和窝囊。 她一直都以为孙氏是正室,她想要弄死自个夫君的妾生的孩子,许是太爱沈宴了,原来不是这样,孙氏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她追求名利不成,只能握紧陷入其中的沈宴,至少沈宴能够给她一辈子安稳的生活。 沈晞蕴跑着跑着,跑累了,站定后,发觉自个正在一个胡同口,外头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她蹲着,不由得抱着自己的双臂,发泄似的哭了出来。 此时的沈家,郡王妃见沈晞蕴跑了,正要上前追,可身上穿着华服,过于繁重,只能让婆子带人过去追,婆子带着丫鬟往外追人,却在门口遇到了前来接娘子的齐子辙。 齐子辙下了马,见一堆人蜂拥而来,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领头的婆子见是齐子辙,赶紧上前说:“二姑爷,您可算是来了,二姑奶奶不见了。” “不见了?!”齐子辙伸手抓住婆子的领带,差点把人给拎起来,质问:“这是什么意思?” 领头婆子三言两语要说来龙去脉,齐子辙挡住了,说:“分头找。”最为要紧的是找到沈晞蕴,其他就不管了。 齐子辙眉头紧锁,压下心中的烦乱,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走丢了。 郡王妃到沈家的事,他多少也能猜测出一二,他也没有料到沈晞蕴会受到如此大的打击,以至于失态跑了出来,只是觉得这样打击对她不小,因而才特意过来接她。 齐子辙很少在接到驰骋,他一向都是对百姓宽容,从来不干这种欺压百姓的事,可今日,他却破戒了,拿着缰绳到处打马,来回环视着周遭。 她不会又躲在偏僻的地儿哭吧? 齐子辙每经过一条胡同,都会往里头看上一眼,若是胡同深不见底,他都会打马上前,走过一遍。 她的脚程没有那么快,定然不会立马就到这了。 齐子辙看着这几条已经找过的胡同,接下去的胡同,不用看了。 他又往回找,却在接近沈家的边上那小胡同驻足了,刚才一辆车挡住了,他没有注意到,如今侧耳一听,有人在哭。 他下马小跑过去,只见沈晞蕴抱着双臂呜呜咽咽地哭着。 齐子辙无奈地瞅着,快步上前,脸上没了刚才的慌乱,反而上前抱住她的双臂,却吓到了沈晞蕴。 沈晞蕴猛抬头,见是齐子辙,眼眸中隔着一层雾气,她嘟囔着问:“你,来做什么?” 齐子辙伸手替她抹掉眼泪,拎起自己的袍角,擦拭了她的鼻子和脸上的泪痕,就像在照顾胖胖一样,温和而有耐心地说:“找一个哭鼻子的小姑娘回家。” “你才哭鼻子呢。”沈晞蕴抹了脸上两把,冷哼了一声,回嘴,一副坚决不承认的样子,倒是把齐子辙给逗得哭笑不得,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还是陪伴着他一生的娘子,以往的种种,都是他们的错,一直以来,都跟沈晞蕴没有任何关系,他分得都很清楚。 他不由得伸手将沈晞蕴揽入怀中,拍打着安抚道:“乖乖乖,不哭啊,真是可爱极了。你,最为可爱了。” “你最为可爱了。”齐子辙搂住她,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前,他想着:他何德何能,能够拥有这样美好的姑娘相伴一生。 齐子辙放开她时,沈晞蕴此时已然知晓自己失态了,不好意思地推开她,想保持自己优雅矜持的形象,没想到,刚一起身,才迈开一步,腿就软了,快要坐到地上了。 原来,她刚才蹲太久了,腿又麻又酸疼。 齐子辙快手扶住她,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马鞍上,自个也坐在了后头,让她抓紧了缰绳,领着她打马漫步,回齐家。 郡王妃听闻来报的婆子说找到沈晞蕴了,齐子辙带沈晞蕴回家去了,这才松一口气,她想给沈晞蕴一点时间,让她去消化。 至于沈宴,她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不顾沈老夫人眼中的哀求之色,道:“你,上一道奏折乞骸骨吧。” 对于沈宴来说,若是没有权,比让他去死更为难受,郡王妃终究还是了解自己的父亲,做出了这样残忍的选择。 沈宴若是退出了官场,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不是郡王妃和沈晞蕴,郡王妃本人能得到郡王爷的爱护,并不是因着她的身份,沈晞蕴更不是。 但对于孙氏来说,就不是这样了,如今在安国公府已然说不上什么话的她,若是没有一个有权势的夫君,她只怕连安国公府的大门都不一定能够迈进去。 还有她的两个儿子,都还未走上仕途。 沈家确实人丁兴旺,可这有利有弊,最大的弊端就是,人丁兴旺,意味着沈家大房、二房、四房、五房都有自个的儿子,他们手上的人脉,最终不会流落到沈家三房的手上。 今日,沈宴从官场退下,宗族之后的事,沈家三房说话权自然就小了不少,更别提两个儿子科举之路了。 这等于折了沈家三房的前途,还有那些姑娘们,也别想找个好人家了,只怕现在嫌弃他们都来不及。 沈宴没了官职,收益就减少了,仆役也得卖掉一些。 今后的打算也不知道。 沈家一切公子姑娘们的优渥生活,就到了尽头了。 沈宴摇头,“不!我不会干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