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节
屋里传来茶杯翻倒在地的声音,伴随着这一阵瓷器破碎,房门赫然被拉开,显出慕云阴发红的双目,以及那想要一口将人吞下的狰狞表情,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说什么?” 属下吞了吞口水,将话又说了一遍,“那位姑娘说,主子若再不回头,不光毁了自己,就连慕府……连慕府也要败落了。” 慕云阴怔怔地站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时之间,脑海里记忆翻滚,那年他替父镇守伽南关,夜遇胡狼突袭,他向来自律,在军中时,即使入寝,也从不将外衣脱去,听见鼓声,几乎立刻翻身而起。 帐外,胡狼的骑军已经逼近,火把熊熊燃烧,照亮了头顶黑压压的天。 亏得慕府军队训练有素,很快便结成阵队反击。饶是如此,仍死伤惨重,一时间,血肉横飞,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他手持长剑,破开兵阵,直指对方领将,两人周旋许久,仍是胜负难分。 那时他到底年轻,一时心绪不定,竟被对方一剑刺中要害,虽险险避开,亦被那一剑挑落马下。 敌人的剑尖直指咽喉,他早已有了生死觉悟,倒并不觉得害怕,只心中有些沧凉,他还是少年,还未见过大好河山,未见四海太平,就这样死了,确实有些可怕。 生死刹那间,他努力睁大双眼,想再看看这硝烟弥漫的战场,却看到一道光从天而降。 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敌人的头颅瞬间飞了出去。 他在战场上已磨练两年,自问早已过了惊奇的年纪,此时心中却只剩惊讶。 循目望去,见那光的尽头,立着一道细长身影。 黑衣黑发,黑纱罩面,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那道身影朝他走来,在他面前立定,他听见她说:“若没受伤便站起来,全军将士还等着你指挥。”那样清冷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无情无欲,无悲无喜。 她说完话,也不等他回答,径直朝前走去。 他扭头看她,见她长剑握在手中,手起剑落,便是一个人头滚在地上,一路杀将过去,敌军渐渐发现了她的存在,他们没有蜂拥而上,反而吓得连连后退。 人群中有人喊道:“是那个杀了大将军的女人!” “是她!” 敌军中出现骚乱,加之首领刚刚被斩于剑下,顿时乱了阵脚,溃不成军。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却又像只过了短短一瞬,慕云阴自回忆中挣脱出来,喃喃道:“这是什么意思?” “属下不知。” “她当真这样说?她当真是陈锦?” “是,绝不会错。”那属下十分肯定说道,然后又想陈锦的话来,续道:“那姑娘还说……还说主子喜欢的不过是个死人罢了,无需执着。” 慕云阴身躯一震,赤红的双目似要滴出血来,嘴里念道:“是她,原来竟是她!” 他这样状似疯颠地说了一阵,然后突然神色一怔,说道:“备马,我要去见她。” 属下一惊,“主子要见陈姑娘?” “是。” “她与四太子在一起。” 慕云阴瞳孔一缩,“她怎么会跟元徵在一起?” “望月楼起火,不知为何,四太子竟来了,看来是来寻陈姑娘的。”下属不敢做任何隐瞒,“属下本已抓住她,但仍被她逃脱了。” 慕云阴一抬手,“此事就此作罢,先去备马。” 他现在一颗心嗓子眼儿里,若不亲眼看看,无法断定心中猜测,所以,他必须立刻马上去见一见陈锦。 下属很快去备了马。 慕云阴不顾夜色,跨上马冲了出去。 ……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车里的陈锦靠在软枕上闭目休息,音夏安静坐着,不时掀起车帘子看看外面。 她们是在回京城的路上。 望月楼着火,虽说原因还未查出来,但望月楼的客房自然是不能再住人了。音夏正愁夜里要如何安置姑娘呢,四太子便说同他们一起回去。 音夏心里自然是乐意的,但又怕姑娘不答应,所以也不敢应话。 最后姑娘竟干脆地答应了。 也不知四太子在哪里找了辆马车,而且还比陈府的好些。 姑娘只看了那马车一眼,并没有说话,借着马车前放着的凳子上了马车,音夏看见,四太子扶着姑娘的手将她送上去。 姑娘虽然脸上没笑,但也没生气就对了。 音夏正偷乐呢,突然听见陈锦说:“你要不要睡一下?” 音夏忙摇摇头,“我还不困,姑娘你再睡一下吧,睡醒了咱们就到了。” 陈锦起身,掀开车帘看出去,看见元徵骑马与马车并行着,见帘子掀开,他转过头来,与陈锦的目光碰在一起。 元徵一笑,“是不是马车太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