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银发少年瞥了他一眼，宛若在看一个智障。 黑发少年早就习惯了自家好友——或者说是他单方面认定的好友那冷漠的反馈，他跟在银发少年身边，一边玩着手里的脑子，自顾自说得愉快：“对了，听说你已经被内定直升中央军校了？” “嗯。”银发少年简单的应了一句，快步走向宿舍。 “我有内部消息的。”压低了声音，黑发少年表情激动，“我老爹跟我说，中央军校两大最热门的院系，战场指挥系和机甲战斗系已经为了你的归属问题打了好几次嘴仗了！全都对你势在必得呢~” 黑发少年名叫苗峰，就是苗坤曾经提到过的二儿子。先前，他因为被自家老爹拎着耳朵要求在学校里与前上司的爱子的朋友（？）友好相处，于是在一入学就关注上了银发少年曼德尔。 苗峰身为军二代，性格极为倔强自负，还没有度过那种“你让他往东，他偏偏就要往西”的叛逆期。最开始，苗峰因为父亲的要求而看曼德尔颇为不爽，明里暗里的找茬，后来被烦不胜烦的曼德尔堵在角落里狠狠教训了一顿，哭爹喊娘一番后反而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心甘情愿跟在对方身后当小弟。 ——拳头大的就是老大，军队出身的孩子就是这么简单直率一根筋。 当然，如苗峰这般毫不掩饰对曼德尔的崇拜向往的少年还有很多，毕竟，以文化与体能双第一入学的曼德尔实在是太优秀了。 他的各项成绩一马当先、将第二名甩得远远的，一众少年在第二名的位置上你争我夺、竞争激烈，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撼动曼德尔魁首的位置。 太过的优秀，当真让人想要嫉妒都不知该怎么嫉妒、想要追赶也只能望洋兴叹。 前一阵子，在所有学员都年满18岁之后，学校组织了一次身体检测。在检测中，入学成绩为s 的曼德尔又一次以2s 的成绩惊爆众人的眼球，再加上他从入校开始就异常亮眼的优异成绩，迅速成为了中央军事学院的内定学员，尚未经历毕业考核，就被众多学院争相抢夺。 其中，争抢最为激烈的便是军事学院中最热门、最受重视的两个专业：战场指挥与机甲战斗。 机甲战斗系表示，经过学院的专业训练，曼德尔的体能等级一定能晋升到3s，成为最为优秀的机甲战士——如今，华夏联盟最年轻的3s级机甲战士也已经走过了实力最为巅峰的黄金期，对于外邦的震慑力逐渐下降，在这样青黄不接的关键时刻，军部正需要注入如曼德尔这样年轻而优秀的血液，让他成为战场中新的尖刀、联盟将士与民众们心目中的支柱和偶像。 对于机甲战斗系的说法，战场指挥系嗤之以鼻。他们拿出了曼德尔这三年来的文化课成绩，表示对方的军事素养绝对是超一流的。虽然没有真正学习过战场指挥，但曼德尔对于战场情况的判断力、大局观与敏锐嗅觉却得天独厚。这样的人，不成为一名指挥官简直暴殄天物。毕竟，机甲战士就算再强大，也只是一把刀，而只有身为持刀人的指挥官，才能真正左右一场战局、甚至操纵整个战争的走向。 总之，两个学院互不相让，私下里争吵了不知道多少次，就连联盟军部也得到了消息，纷纷开始关注这名依旧稚嫩的新星最终的归属。 “你准备去哪里？”苗峰朝曼德尔挤了挤眼睛。悄悄替自家老爹打听好友的意愿——据说，军部私下里还为此而开了场赌局，引得因为目前并无战事于是颇为无聊的军官们纷纷下注。 “我还没想好。”曼德尔微微垂下眼眸，语气平静。他打开宿舍门，第一时间拎起更换的休闲服走向浴室，然后将求知若渴的苗峰冷酷无情的关在了浴室门外。 对于战场指挥与机甲战斗系之间的斗争，身为当事人的曼德尔自然也是知道的，毕竟这两个学院都私下联系过他，利弊得失说了不少，也许下了不少好处，但曼德尔给出的答案一直都是“正在考虑”。 其实，对于自己想要进入的学院，曼德尔早在尚未考入附属高中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他现在做出迟疑犹豫、左右为难的样子，只不过是为了避免自己太过于干脆利落的选择会让未被选中的学院产生不满。 ——更何况，选择学院这件事，真的不是那么着急。 洗了个战斗澡，曼德尔换上干净的衣服，擦着半干的银发踏出浴室。 看到他出来，苗峰也拎着早已准备好的衣服站起身：“对了，曼德尔，假期你有什么安排没有？” “目前没有。”曼德尔将洗澡时顺便清洗的训练服挂起来，深灰色的眼眸中划过一抹暖意，“这个要看乔乔的打算。” 苗坤嘴角一抽，悻悻摆手：“行了行了，算我白问！跟你这个弟控没什么好聊的！赶紧找你的弟弟去吧！” 对于苗坤的抱怨充耳不闻，曼德尔简单的道了个别就快步走出宿舍，直奔学校的大门。 一路上，尚未离校的少年们看到曼德尔，纷纷朝他打着招呼，几个同班的同学还朝他挤了挤眼睛，大声笑着的通风报信：“曼德尔~你家小公主一直在门口等着呢！快点过去吧！” 曼德尔微微皱眉，眼神锐利：“不许这么叫他。” “好好好，不是小公主，小王子总行了吧？”少年们嘻嘻哈哈的举手投降。 由于曼德尔在附属高中极其有名，连带着他的弟弟乔乔也被大家所熟识。所有学生、教官和老师都知道性格冷漠寡言的曼德尔有一个被他宠上了天的弟弟，也只有在面对这个弟弟、谈及这个弟弟的时候，他才会露出温柔的神色，才会显现出这个年龄的少年应有的柔软和朝气。 当然，除了被曼德尔捧在手心里疼爱这个原因外，乔乔另一个有名的原因，则是他那超高的颜值。 都说“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军事化管理的附属高中虽然没有这么严重，但也同样男女比例失调。而且，就算难得有女生存在，能够在严格的训练中坚持下来的女孩子们也丝毫不比男生逊色，与其说是“异性”，倒不如说更像是“兄弟”、“伙伴”。 于是，在一群古铜色的健壮的狼群中突然混进来一只白嫩嫩的绵羊，怎能不令人印象深刻呢？更何况这只小羊羔实在是太漂亮了，白皙乖巧又柔弱，像是橱窗里精致的洋娃娃，又仿佛是童话中城堡内不谙世事的纯洁公主。 不知不觉间，“小公主”这个称呼就莫名其妙的在附属高中泛滥开来，哪怕曼德尔阻止过，众人在表面上嘻嘻哈哈的应了，私底下里却依然故我，久而久之，曼德尔也懒得认真去管。 毕竟，这个称呼虽然听上去轻佻，实际上却并没有多少恶意，更多的则是调侃和感叹，而在曼德尔内心深处，他大约也觉得这个称呼很符合乔乔的形象。 听说乔乔早就等在了校门口，曼德尔立刻加快了步伐，很快就在看到了那个自己心心念念了许久的身影。 如今，年满十岁的乔乔也长高了不少，不再是小时候短胳膊短腿、糯米团子一般的稚气模样。他的五官显得更加精致小巧、线条优美，长长的睫毛配上大而黑的杏眸，清凌凌的望过去，一眼就能让人的心底软成一片。 孩子的稚嫩与少年的清俊融合在一起，使得这个年龄的乔乔有着一种独特的魅力，但与此同时，他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气质也越发明显，也只有在被他放在心上的人面前，才依旧显露出天真娇软的一面。 就像是三年中的每一个假期那般，乔乔安静的站在校门口，专注的望着人来人往的大门，全然无视了周围人朝他投来的惊艳喜爱的目光，更将那些蠢蠢欲动着想要搭讪的人视若无物。 当曼德尔看到乔乔的时候，乔乔的眼睛也猛然亮了起来，平静的小脸骤然开出了一朵灿烂的笑靥。 第36章 看到自家宿主走出校门, 乔乔兴奋的跨前一步, 想要朝曼德尔奔过去，却被对方的手势阻止。 加快脚步乔乔面前, 曼德尔给了他一个克制而又用力的拥抱，语气微带责备：“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一直让你晚一点，你总是不听。” 乔乔抿唇而笑, 没有半点被责备的失落，反手圈住自家宿主又结实了不少的腰部, 欢快的蹭了蹭：“因为想要快点见到哥哥嘛~” ——中央军校归属高中果然不负它“军事化管理”的“美名”，比起一所高中, 更加像是一座军营。 一整个学期, 附属高中内的学生能得到的假期寥寥无几，哪怕乔乔所在的少年班距离附属高中并不算太远，也很少能够看到曼德尔的影子。 ……毕竟, 曼德尔连学校大门都出不来，无论小心魔如何思念自家宿主，也根本没有见面的机会。 所以，每次一到假期, 充分了解到什么叫“小别胜新婚（？）”的小心魔就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曼德尔身边狂刷存在感, 生怕自家宿主在学校里有了别的狗。而他早早跑来校门口等候，一来是为了让自家宿主心疼, 二来也是要向其他学生宣告自己对于曼德尔的所属权, 顺便刺探一下“敌情”, 看看自家宿主跟谁走得进。 ——这一番做派, 也算是很心机了。所幸三年来，除了一个蠢兮兮的苗峰外，小心魔没有发现任何需要自己重点关注的“情敌”。而至于那个苗峰，也全然不是小心魔的对手。 被乔乔蹭的心里又酥又软，曼德尔失笑，揉了揉他的脑袋：“多大了还撒娇？” 说罢，他便不再提及这个话题。反正曼德尔知道，就算他说了，乔乔也不会去听——而每一次见面，他们都要重复一遍这样“无意义又无营养”的对话，却乐此不疲。 “这次我有三天的假期，你呢？”曼德尔拉着乔乔去了一边的冷饮店，为他买了杯奶茶，“如果有时间的话，一起去哪里玩？” “好呀！”乔乔眯起眼睛，满足的吸了口奶茶，“我已经跟陈川老师请过假啦！老师也答应给我三天的假期！” 正如同曼德尔在附属高中一路凯歌那般，乔乔也在少年班中混得如鱼得水，表面上保持着亮眼、却不过分的学习进度，私下里则找张崇明与陈川狂开小灶。 是的，由于老友徐正杰的嘱托，再加上遇到乔乔后发现教导孩子也不是什么让人厌烦到无法忍受的事情、反而充满了成就感，陈川在乔乔考入少年班后也接受了少年班的聘请，和张崇明一样成为了少年班的导师之一，联手将乔乔庇护的滴水不漏。 但凡是在少年班内成绩优秀、在接受课程的同时还留有多余精力的孩子，都能够得到进入科研院实验室实习的许可，哪怕他们目前远远无法插手这样高精尖的研究，但多在实验室内旁观也依旧十分有助于他们科学素养的培养，能够让他们更早的习惯实验室内各项严苛的条例。 得到进入实验室学习的许可后，乔乔考虑片刻，便毅然抛弃了基因生理学领域的张崇明，转投陈川名下专门研究粒子武器的实验室的怀抱，直让一直以乔乔导师自居的张崇明气的咬牙切齿，半个多月都没有跟陈川说一句话。 ——当然，他最后还是被乔乔三言两语的哄好了。 陈川为人严谨，在实验上更是要求苛刻。在他的管理下，整间实验室的研究员们就像是一台运作精密优良的机器，每一个人都有自己不可替代的岗位和职责，就连乔乔也不例外——哪怕是一颗小螺丝钉，也是有重要作用的。 自从参加了陈川的实验室，乔乔的忙碌更上一层，所幸心魔一向是适应性强大的存在，没过多久，乔乔就习惯了这样高强度的实验室生活，甚至逐渐游刃有余。 “为了这三天假期，你是不是又熬夜赶进度了？”注意到乔乔眼下浅淡的紫青色，曼德尔用力皱了皱眉，抬起手在那片青紫的肌肤上怜惜的抚了抚。 乔乔视线微妙漂移了一瞬，腆着脸撒娇：“还好啦，也没有太晚的~哥哥不要生气嘛~” ——其实赶进度什么的，是不存在的，就算他想这样做，陈川也舍不得如此“压榨童工”。为了让自家宿主相信自己为了这三天假期付出良多，小心魔猫在被窝里看了不少“杂书”，这才终于有了这么两分憔悴疲惫的感觉。 ——说实话，也挺不容易的。 “知道我生气还敢这样做？”毫不知情的曼德尔自然是感动的，但感动之余又有些生气。他微微挑眉，朝着乔乔的额头弹了一下，“原本今天还想带你出去玩，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顺手捏向乔乔的后颈，曼德尔斩钉截铁，“你需要回去休息。” 乔乔可怜兮兮的单手捂额，另一只手则拉住了曼德尔的衣摆，娇憨的晃了晃：“我休息的话，哥哥也要陪我一起休息~” “嗯，我陪你。”曼德尔勾起唇角，点了点头——好几个月没有见到这个小家伙，他也想多跟乔乔待在一起，看看这个小东西有没有“移情别恋”。这样的感受，倒是也与乔乔的想法如出一辙。 得到曼德尔的答案，乔乔满意的笑了起来：“只要曼德尔哥哥陪着我，无论做什么我都开心！” 听到乔乔的话，曼德尔挑了挑眉，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腮帮子：“小嘴越来越甜了，是不是经常用来哄女孩子开心？” “没有啊~”乔乔目光微微闪烁，敏锐的感觉到表面平静、甚至微微含笑的曼德尔那一瞬间躁动阴郁的情绪。 “现在的小孩子都早熟得很。”曼德尔仿若调侃，“学校里难道就没有女孩子向你告白吗？” “有几个。”乔乔抓了抓头发，故意停了片刻，这才面上泛红，小声答道，“不过我没有答应，而且她们也很快就反悔了……” “为什么反悔？”曼德尔眯了眯眼睛。 “因为她们说……”乔乔郁闷的撇了撇嘴，“她们说我长得比她们还漂亮，别说谈恋爱，跟我走在一起都自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仿佛自言自语般不满的抱怨，“哪里有那么夸张……” “我倒是觉得她们没有夸张。”曼德尔莞尔，语气轻快了不少。 乔乔哼唧了一声，抬手拍了拍曼德尔的胸口以示抗议：“就算没有女孩子给我告白也无所谓，喜欢我的男生可有不少呢！他们喜欢哄我高兴，还带很多好吃的给我！” 曼德尔表情猛地沉了下来，嘴角笑容未变，深灰色的眼眸却有厉光一闪而过：“你吃了？” “才没有！”乔乔洋洋得意，“我才不要吃其他人的东西！如果我喜欢什么，就叫曼德尔哥哥给我买~” “对，乔乔真乖。”曼德尔再次柔和了脸色，赞许的揉了揉乔乔的脑袋，“想要什么就告诉我，我给你买。” “嗯！”乔乔眯起眼睛，回蹭了一下，十足的听话贴心。 这一番对话看似寻常，仿佛是哥哥与弟弟之间的日常调侃，但实际上却暗藏暗涌——最起码在小心魔的感受中，自家冷静自持的宿主已经在大起大落间改变了三四次情绪，甚至一度不受控制的隐隐泄露出几分阴暗狠戾的气息。 对于这样的情绪波动，小心魔自然是兴奋激动的。经过这几年的暗中试探，他诧异的发现每当谈及自己的感情（？）问题、误以为自己与什么人走得过进时，自家宿主都会显得这般情绪恶劣，这让小心魔在开心的同时又十分困惑。 原本，乔乔一直以为自家宿主最大的“心魔”是仇恨，但实际上，对方对于仇恨的情绪掌控却十分平稳，反倒是在与 “复仇”没有什么关联感情（？）上频频失控。 小心魔生怕自己看中的宿主与别人走得过进，是在提防对方因此而逃离自己的掌控；而自家宿主不愿意自己和他人接近，也是因为想要掌控自己吗？ 乔乔不懂人类过于复杂的感情，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的宿主“爱”上了自己，但在围观了同学谈恋爱、亲身感受过那种黏腻到让心魔浑身上下冒鸡皮疙瘩的感情后，他却否定了这样的猜测。 自家宿主对于自己并没有“爱情”，这一点毫无疑问，于是小心魔再度陷入了困扰。 因为并不清楚曼德尔感情波动的具体原因，所以小心魔并没有在这个方面过度刺激宿主，以免过犹不及、因小失大。 但时不时的，心魔爱作的本性依旧让他按耐不住自己发痒的爪子，总是想要暗搓搓的凑过去偷偷刺激撩拨一下，然后美滋滋的看着自家宿主的情绪在自己一言一词的操纵下“翩翩起舞”、患得患失。 咬着奶茶的吸管，小心魔脚步雀跃，精神力悄悄探出体外，勾勾搭搭着自家宿主周围残留的负面情绪，同时暗暗思考着自己到底是应该继续坚持原本计划的“复仇大计”，还是转而投向那莫名其妙的感情迷局。 正当小心魔举棋不定、准备改变话题的时候，曼德尔突然抬手拉了他一下：“小心！” 乔乔扑在曼德尔怀中，表情茫然的看着拐角处匆匆跑过来一个头戴帽子、身穿风衣、包裹的严严实实人，然后在措手不及间重重的撞到了护着自己的曼德尔身上。 “啊，抱歉抱歉！”那个人抬起头，匆匆看了曼德尔一眼，随后压低帽檐、侧身快步走开。 待到那人离开，曼德尔这才低头看向乔乔，轻声询问：“没受伤吧？” “没有。”乔乔眨了眨眼睛。 “那就好。”曼德尔微微颔首，继续迈步向前，却并未松开抓着乔乔的手。 乔乔乖乖的被他牵着，喝了口奶茶，微微眯起眼睛。 ——刚才发生的事情，仿佛只是一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意外，倘若不是他身为心魔、天生敏锐，大约也会将这件小事忽略过去。 ——可惜的是，乔乔却从来不会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