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从树丛里小心翼翼钻出来喝水的并不是他的猎物，而是那个笨手笨脚连树根都翻不过去的人类女孩…… …… ………… 哈摩因看着蓬头垢面，坐在他对面树根上猛啃肉干的娜古：“你这几天都在这边这片林子里？” “呃嗯……”娜古嘴里塞满了硬硬的肉渣，眼睛则死死的盯着哈摩因，仿佛见到了最亲的亲人。 娜古她自然是知道要尽早离开阿祖兰的领地才安全，可是那个瀑布她是真的下不去，要找其他路也肯定会直接在仿佛迷宫套迷宫的茂密丛林中迷路到死。 所以这几天娜古都徘徊在靠近水流的这带树林，她找到了一个没有动物栖息的树洞当做睡觉的地方。 那个树洞半截埋在落叶层之中，勉强能让娜古坐着挤进去，总之到了晚上她就抱着片宽大的叶子硬把自己塞到树洞里，然后再伸手取过自己在河床里挖出来的几块大石头垒起来堵住树洞口。 虽然身上被树洞里不知名的虫子咬了很多红包……但平时睡觉休息算是这样勉强安顿好了。 在这之后娜古就理所当然的遇到了头一个大问题，食物。 虽然树林里时常都能听到动物窜过的声音，周围植物上也都挂着饱满的浆果，但和娜古都没什么关系，她不会打猎不会生火也辨别不来无毒的浆果。 之前她想要尝试古人的智慧，钻木取火，在想法出来后娜古就信心满满的捡了几根树枝和一堆还算干燥的枯树叶，坐在树洞口疯狂的摩擦。 结果手掌皮被磨出血也没蹦出任何火星。 除了这个，两天前她还因为实在太饿，就忍不住摘了一堆挂在灌木丛上的青色果子吃，因为她看过好几只灰色大鸟落在灌木丛上吃这种果子，所以就想这个应该，可能，不会有毒吧。 结果吃了几个后就觉得头晕目眩，最后不得不趴在旁边扣嗓子将那些浆果吐出来。 不过最终娜古还是找到了勉强能吃的东西，就是长在树洞附近的泥土里像是土豆一样的东西，虽然吃起来的口感很一言难尽，不过至少吃下去没什么别的反应。 可惜的是这些像土豆一样的东西娜古只挖到了五个，这唯一的口粮就能只省着吃，所以这几天除了喝水，娜古就单吃了两三个土豆，这让企图模仿某位鲁先生的娜古十分受打击。 然后就在娜古饿到心发慌，趴在河边拼命喝水的时候，哈摩因又出现了，他背着弓拿着刀穿过河流朝她走来，那身姿只能说如同破开洪水载着生命希望朝未来前行的诺亚方舟。 然后在哈摩因将袋子中的肉干掏出来递给娜古的时候，在已经饿到变形的娜古眼中他浑身上下都镀了层金光。 至于为什么哈摩因一看到娜古就自动掏肉干，是因为娜古面黄肌瘦眼冒绿光，那样子完全就是被困在陷阱里面两三天没吃东西的长爪猴……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 “我应该已经告诉过你怎么离开阿祖兰的领地。”这时候娜古已经狼吞虎咽吃掉了三条肉干“你为什么还待在这里。” “……谢谢你的食物。”等吃完，娜古才开始因为多次接受了哈摩因的帮助而感到惭愧起来“我是想走的，但是瀑、瀑布我下不去。” “下不去？那里有凿出来的梯子啊。” 对你们来说的确是梯子没错，可对我来说那和处刑台大概没什么区别…… 娜古满脸苦涩的揪着手指，她真的很感谢哈摩因无条件的帮她逃走，还为她指路，现在又给她吃的，换做平常对于这样的大好人她肯定拉不下脸再做多的请求。 但现在情况特殊，娜古只能厚着脸皮犹犹豫豫的开口：“除了瀑布还有其他路可以离开这里么？” 虽然离开了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就是了。 “领地其他边界地带有更多看守巡逻，瀑布这边只有我和另外两个人。”哈摩因看了看娜古“你运气好，这几天没被其他人发现。” 什么，原来这周围还有其他人在的么？？娜古感觉后背发麻起来，那如果不小心被发现了她不就…… “所以快点离开。”哈摩因站起身，背好自己的弓“好不容易逃出来，别浪费了。” “你要走了么？”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娜古就从没有一天放松过，而在刚刚看见哈摩因后她久违的感受到了安心，所以现在看见哈摩因要走就觉得有些心慌，但她也不敢得寸进尺的出口挽留人家，因为哈摩因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是在打猎。 这个时代的人每天的打猎应该都很重要吧？不能占用他太多时间才对。 娜古咂咂嘴，低下头：“我会尽快离开的，你……总之谢谢你帮我这么多忙。” “恩。”哈摩因也没立刻离开，他伸手取下腰间用来装肉干的兽皮袋子递给娜古 “里面还剩了几条，你拿着吧。” “谢、谢谢！” 这下应该不会再见到了吧，哈摩因暗自叹了口气扭头离开了河滩，他会帮娜古大概也算是意外。 因为听说是从怪物们手中带回来的人类女人，他就时常藏匿在刑场边缘的树林里观察情况，当然哈摩因也不知道自己这个举动有什么意义，他不会冒着和部落撕破脸皮的危险去大张旗鼓的救这些女人，但因为自己的立场……致使他很在意这件事情。 哈摩因勉强算是清楚这些女人以前在怪物手中受过什么苦，所以他是希望阿祖兰能放过这些女人让她们在部落内安身，毕竟都是人类。 但估计按照阿祖兰一贯的作风这些女人是只能作为仪式道具了。 不过就算已经知道了女人们的下场，哈摩因还是每天都抽出些时间跑到刑场边躲着，因为他觉得总会有人想要逃跑的吧，如果她们能制造些什么骚动，那他说不定能不暴露身份的暗中帮些忙。 可几天过去，女人们也都还是安分的待在笼子里睡觉，她们真的都将希望放在了阿祖兰身上，这样的话他每天这样来刑场就没有任何意义，但就在哈摩因要放弃的时候，他有了意外的发现。 第二个木笼中有个女孩……趁着夜色掩护，在拼命捞笼外泥土中的石头，然后将拿到的几颗石头悄悄分给了笼子中的另外几个女人。 那个女孩自然就是娜古 这个发现让哈摩因打消了离开的念头，他那天晚上就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一直监视着刑场方向的动静，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他能及时的掩护娜古，其他几个逃走的女人他也或多或少的帮了一把。 虽然后来被部落里的人质疑了下当时他为什么在刑场附近，不过都不是什么大事情，他用当时在检查狩猎陷阱这个无比正当的借口蒙混过去了。 那天一共逃走七个，后来有四个被抓回去杀了，活下来的除娜古以外的两个女人应该早就离开了阿祖兰的领地，所以现在只要娜古离开这里这件事情就算彻底结束。 “……”自己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今天怎么也会离开的吧？ 临近日落的时候，哈摩因将毒箭从一只巨大灰鸟身上□□，从早上在河边遇到娜古后他今天一天都在想那个女孩会不会离开，躲在这片林子里面风险很高，而且还要时常移动到水源附近，就算没有遇到巡逻的人也容易被喝水的野兽袭击，明明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为什么不逃更远呢？ 哈摩因叹口气抬头看了看树冠层外阳光的颜色，然后将鸟的尸体扛到背后朝自己树屋的方向快步走去，他不打算再管娜古的事情了，因为和娜古接触的时候说不定会被部落里其他留守边界的人看见…… 将猎物带回树屋下吊起来的时候雨林中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哈摩因擦了擦从灰鸟伤口处滴落到他脸上的腥臭血液，然后看着手上的脏污沉默了一会儿。 算了 最后再去确认一次她走没走吧，之后就真的和他没关系了。 这样想着，哈摩因将石刃握在手中重新朝树林密集的地方走去，他记得娜古说过这几天她都睡在一个树洞中，作为这片区域的猎手哈摩因自然清楚娜古活动的那块地方哪个位置会有大到足以容纳一个人的树洞。 所以很快他就趁着夜色移动了过去，大概确认过四个树洞后哈摩因便发现了娜古的树洞，至于为什么无比确认这是娜古的树洞，并不是因为她正在树洞里睡觉。 而是因为这个树洞周围散乱着娜古描述中用来堵住树洞口的石块，树洞口边缘被什么东西啃烂了，除此之外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哈摩因弯腰从地上捡起了早上他交给娜古的兽皮袋，那袋子上沾满了血，而且底部被十分不自然的撕裂了。 “………” 作者有话要说： 030 第4章 哪里 所以都说了快点离开这里。 哈摩因蹲在地上叹口气，然后伸手去摸了摸洒在落叶层上已经呈粘稠状态的血液，除了树洞口附近有几摊比较大的血泊外，还有些零散的血迹朝树洞的南边往外延伸出去。 他在想娜古是被野兽袭击后带伤朝这个方向逃走了，还是流血的尸体被野兽沿着这个方向拖回巢穴了，按照实际情况来看肯定是第二个比较有可能……在认定娜古已经遇害后哈摩因也没立刻离开树洞附近。 虽然平时他不会在夜间打猎，但这有送上门的猎物哈摩因自然也不会放弃，而且还留下了明显的追踪痕迹。 早知道就把弓背过来了，哈摩因站起身快步顺着血迹超前走，根据树洞口上面的咬痕和抓痕来看，袭击娜古的怎么都是中型以上的动物，而且很有可能是长齿豹这类皮毛价值很高的动物，不止皮毛，它的牙齿和骨头拿回部落里的话这季的种子哈摩因也就不用再收集了。 朝前走过一段进入宽梗树地带后，地上的血迹开始变得难找了起来，因为宽大茂密的树叶几乎将所有冷蓝色的月光遮挡在了外面，就算哈摩因的视力和人类不同，也开始无法在光照不足的夜晚辨别地上的痕迹。 再往前走就应该会有危险了，哈摩因握着骨刀站在凸起的树根上朝宽梗林深处看，不过长齿豹带着尸体的话应该没办法很快的回到巢穴，再加上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猎到能交回部落里面的东西了…… 怎么办，是搏一把进去继续找，还是退回去？ 就在哈摩因为这个事纠结的时候，他听见从前方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很轻，有什么东西故意放轻了移动的脚步声。 “……”是什么？哈摩因紧攥着骨刀蹲了下去，然后一动不动的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但因为太黑他只能勉强看清楚晃动的树叶和灌木丛，很可惜他这趟出来身上没有带饵食，所以想把猎物诱导到明亮的地方应该不可能了，只能等它出现并跟踪到它放松警惕的时候想办法近身。 终于，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响起好一阵后停了下来，哈摩因也猫起身做好了跟踪的准备。 但哈摩因这次又……失算了，从宽梗林里探出头来的不是长齿豹或其他动物，而是奄奄一息在地上爬动的娜古………… 原来没死 哈摩因直起身把骨刀别回腰带中，急忙朝趴在地上的娜古跑去。 浑身都是血的娜古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还很慌张，她想自己这好不容易从野兽口里逃出来，就又要被其他的野兽捡漏了？但还没慌张够几秒，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问她‘你还好么？’ 是、是哈摩因！娜古咳嗽着慢慢抬起头，这地方很黑看不太清楚周围，但在她面前的那双有些泛光的金瞳孔勉强还算是看得清：“我……咳、我……” “别说话。”哈摩因蹲在娜古旁边伸手轻轻将她翻了个面，然后开始查看起伤口。 左手臂上有两道不算深抓伤，腰部有几处擦伤，然后就是最严重的地方，腿部。 两边的脚踝都被抓烂了，大腿上也有三四处皮肉外翻的伤口……而且一路从林子里面爬出来，伤口上已经爬了不少被血液吸引过来的虫子。 这种情况如果放着不管大概是撑不到天亮的，哈摩因取下手腕上用来捆绑小型猎物的绑带，将娜古腿上最大的伤口缠了起来：“你该庆幸我想着出来再确认一次你的情况。” “如果今天早上的时候你离开这里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所以到底为什么你要一直留在这附近？”哈摩因问完就将注意力从娜古的伤口处移到她的脸上，结果才发现这人已经晕了过去。 也是，是该晕过去了……伤成这个样子还能保持清醒才算是奇怪，哈摩因认命的将晕过去的娜古从地上抱起来，然后换姿势把她扛在了肩膀上。 这时候的哈摩因也没立刻回自己住的地方，而是扛着娜古往宽梗林里面走去。 他沿着娜古爬出来的方向没走多久果然就发现了一头倒在灌木丛中的长齿豹，它的两只眼睛被戳瞎了，戳瞎它眼睛用的小树枝还插在右眼里面，除开眼睛上的伤，它的脖子还被一根稍大些的尖头树枝捅了个对穿。 但这只长齿豹还没死透，它还有些微弱的呼吸不过也离死不远了，哈摩因伸出脚踩在豹子的前腿上用力踩住，然后伸手将它脖子上的树枝 拔 出来，这个举动让长齿豹痛苦的挣扎几下，而哈摩因为了不破坏长齿豹身上完整的皮毛，就再对着它的脖子用力扎了下去。 哈摩因心情复杂的将豹子的尸体拖起来夹在另只胳膊下，他刚刚就在想娜古伤成这样都还能自己逃走的原因，那种肉食动物不会轻易放跑自己的猎物，更何况还是受了重伤的猎物，所以哈摩因就在想会不会是娜古杀了长齿豹才得以逃脱的…… 没想到还真是 当然这个情况看起来也不能说是谁杀了谁，说是两败俱伤才更合适，因为娜古伤成这样也不知道活不活的下来。 …… ………… 脑袋好晕，好重……还有一大股植物的清新香味压着她的鼻腔。 即便不睁开眼也能够感觉到外面明亮的阳光，娜古皱着脸勉强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视线还很模糊，只能感觉到眼前很亮，耳朵开始能听清楚从外面传来的叽叽喳喳鸟叫声了。 没有野兽恶臭的吐息和尖锐的牙齿，也没有让人极度不适的腥臭味和泥土味，身上也轻松了很多，虽然腿还是很痛，剧痛。 完全没办法坐起身的她只能躺在……躺？等一下，她这是在哪里？ 等能好好的看清楚东西后娜古才勉强转动着脖子开始打量四周，是个木制的小房间，顶上有个四四方方的天窗，天窗外是被风吹动的翠绿树叶和藤蔓。 屋子内可以算作‘家具’的东西很少，但墙壁上挂着很多处理干净的动物骨头和石、骨、木制的各种武器，一些兽皮被堆叠在房间角落的石台上，周围放着些石碗，里面装着淡绿色的可疑粉末，还有几个里面装着粘稠的青灰色液体。 然后在木屋的正中间有个大概一米宽的浅石盆，里面有烧过的木柴，浅石盆旁边还有很多木头屑没有被打扫，看样子是有人坐在这旁边削过什么东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