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说话间,季容从楼上下来。目光从几个人略过,最后定格在梳着马尾辫的许知知身上。 一头乌黑的头发被高高地梳起来了,露出了光洁的低头还有精致的小脸。 穿着红色的长款卫衣,帽子上面还有两个鹿角,下半身则是简单地穿了一件黑色的打底裤。 真不嫌冷? 季容现在还记得上次许知知被冻得小手都红成了萝卜干的样子。 “季容,我要告状!”看到季容,原本像是死鱼一样瘫在沈屿礼身上的黎棠立马坐了起来,“你家小姑娘怎么回事?人家女生出门都是买衣服买化妆品,她倒好,差点把整个商城的糖都给尝了一遍。” 像是被抓住了小辫子一样,许知知脸色涨得通红。小心翼翼地朝着季容看去,正好和他对上了眼神。 沈屿礼把黎棠按住,没好气地教训她,“闹腾什么?小丫头爱吃糖怎么了?” 别人可能不知道,沈屿礼却是清清楚楚,许知知买的糖,大多都是给季容。 “噢。”黎棠乖乖地窝进沈屿礼的怀里,不说话了。 倒是季朝突然想到什么,不可置信的眼神在季容和许知知之间来回扫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上次出去的时候,他哥口袋里面就带着几颗糖。 所以,许知知买糖是给他哥的? 不对啊,他哥什么时候喜欢吃糖了? 季容轻轻地督了一眼脸色涨红的许知知,轻轻挑眉,“过来。” 许知知慢吞吞地朝着他走过去,小脸还红着,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看着他。 “怎么穿得那么少?”在季容看来,小姑娘爱美也无可厚非。只是,美是给别人看的,要是着了凉,难受的是她自己。 “哪里少了?”黎棠忍不住插了一句话,“现在女生都那么穿,好看吧?” 季朝也顺势看了一眼,比起平时裹成一个球的许知知,现在倒是顺眼了许多。“的确好看多了。” 季容神色未变,声音有些淡,“外面冷。” “商场可暖和了。”黎棠道,嘴巴里面被沈屿礼塞了一口水果,乖乖地闭嘴了。 许知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她还挺喜欢的。 青春期的女生最是敏感,上次跟着季容出差,在宋亦凝面前,她宛如一个丑小鸭一样。 自卑,有时候像一把利剑,不断地伤害着许知知。 大概是看出了许知知心情的低落,季容微微软了语气,“很好看。” 嗯? 许知知抬起头看他,眼中的委屈还没有褪去,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季容低叹一声,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哄她一样,“下次注意保暖。” 许知知点了点头,浅浅地笑着。 季容盯着许知知的酒窝几秒,收回了目光。 软乎乎的,想戳。 晚上,许知知推开季容的房门。 季容的身体依旧不好,从医院出来之后,缓和了几天,可是今天又开始难受。 见到许知知进来,季容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喝下汤药,跟她说,“心理医生明天来。” 许知知点了点头,还是有些紧张。拿着手机的手指在备忘录上面很快地敲着:你可以陪我吗? 她想,要面对那些她不愿意面对的过往。如果季容能够在她身边,大概她会安心很多。 “嗯。”季容轻声应着。 许知知眼睛亮了亮,从口袋拿出一颗糖。 季容看了一眼,和以前吃的完全不一样,大概是小姑娘今天特地去买的。 许知知:这个,是最好吃的。 她尝遍了商城的糖,这一种,最好吃。 第27章 还会撒谎了 初五早上,许知知继续和跑步机斗争。 季容给她安排的是两公里,每天要跑完才能结束。 今早季容没来监督她,许知知跑了一公里,就已经感觉很难受了。 轻轻地揉着自己酸痛的腿,许知知准备继续,门被推开,她下意识地朝着门口看去。 “跑了多少?”季容朝着她走过来,看着跑步机上面的数字,眸子浅浅。 许知知有些心虚,今天她真的太累了,跑个几百米就休息很久。 但是,她一定会跑完的。 正准备继续跑的时候,季容却道,“医生来了。” 许知知的手指一顿,轻轻地搭在跑步机上面,没有再按下去。 细长的睫毛不安的颤动着,许知知的呼吸还有些不稳,汗顺着脖子留下来。 季容看着她,“不想去可以不去。” 不过是不能说话而已。如果她想,一辈子不说话都可以。 她要去。 许知知抿了抿唇,从跑步机上面下来。现在季容的面前,微微抬头看着他。 季容沉默地看了许知知几秒,和她一起上楼。 闭上眼,医生老沉的嗓音就在旁边,一字一句的,十分的有节奏感。 汹涌的火几乎要溢满她的回忆。 许知知记得她被母亲护在怀里,吊灯从屋顶上坠落,狠狠地压在母亲的身上。 她近乎把嗓子喊破了,母亲再也没有醒来过。 那种,得不到回应的绝望,成为了许知知的噩梦。 “妈妈……”许知知在梦中泣不成声,沙哑而难听地喊着,一声又一声。 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泪痕,小身体蜷缩在沙发里面,看上去脆弱极了。 医生有些激动,正准备继续下一步的时候,季容却厉声阻止,“够了!” “季少?”医生有些不明所以,想了想还是解释一句,“许小姐必须要正视这段回忆,从回忆中走出来。她是可以说话……” “我说,够了。”季容冷厉地看着他,眉眼锋利,逼得医生不敢再说话。 这……到底还治不治疗了? 医生拿捏不准,便看见季容横抱起熟睡的许知知,朝着门口走去。 有些腿软地坐在椅子上面,医生深呼吸了一口气。 刚才的季少,实在是太过可怕。 沈屿礼特地请了假过来,小丫头第一次看心理医生,保准不会出现什么差池。 而季容向来镇静淡定,可是唯独在许知知面前,失了所有的分寸。 果不其然,这治疗还不到一个小时,便看见季容沉着一张脸,把许知知给抱出来了。 许知知满脸泪痕,小手还紧紧地揪着季容的衣角。双眼紧闭,睡得很是不安稳。 “季容。”沈屿礼上前一步,劝着季容,“这是许知知必须要面对的。” 季容脚步一顿。 他是这么想的,痛几次就过了。可是一看到许知知蜷缩在沙发上面,哭着流泪的时候,季容就再也忍不住了。 记不起来那就记不起来,不能说话就不说话。 有他在,谁敢说什么? “下次再说。”季容的语气冷了几分,径直地越过沈屿礼,抱着许知知回了房间。 医生从房间里面出来,看了一眼沈屿礼,“沈医生,这……” “今天你先回去。”沈屿礼捏着眉心,也有些无奈。 医生:“好的。有需要可以随时再联系我。” 许知知这一觉睡了很久,手里始终抓着季容的衣角不肯放手。 她封闭了一段记忆,封闭了母亲死在她面前的回忆。可是梦里,所有她故意不去记起的事情都清晰地重新印在她的脑海中。 季容定定地看着许知知,大概是哭得太累了,最后才算是彻底地沉沉睡去。 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看上去可怜极了。 “许知知。”季容轻轻唤着她的名字,目光沉沉,似乎是想说什么。 最后,只是沉默。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许知知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在床上静静地坐了好一会,才爬起来收拾自己。 镜子中的许知知,满脸的泪痕,眼睛因为哭了太久所以肿起来了,像是两个核桃一样,难看得很。 许知知洗了一把脸,找了热毛巾敷了一下眼睛。消肿没有那么快,她的眼睛依旧是肿着的。 把毛巾放好,许知知出了门。 走廊上安安静静的,只有两盏灯光在照着。 她轻轻敲了敲季容的房门,里面没有任何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