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第94章 影17┃洞神之子。 柯寻和牧怿然并没有在辛蓓蓓的尸体前作过多停留,而是抓紧时间沿着铜梯上到了六层。 第六层的格局和整个圆形建筑其他房间的格局一样,依然是一个半圆形的大厅,推开直径墙上的木门,里面应该也是一个空置的玻璃罐。 但令两个人吃惊不已的是,房间里的玻璃罐居然不是空的,里面大概有少半瓶纯紫色液体。 柯寻下意识回头看了看那扇门,明明是代表安全的原木色,而大厅墙上挂着的钟表也一样是纯白色钟面。 “这些紫色液体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小叶……”柯寻自然不解,此刻首先想到的是代表紫色的牺牲者叶宁晨一。 牧怿然一时也想不透原因:“我认为这个紫色与叶宁晨一有关,紫色出现在这里一定有其特殊意义。” 柯寻有些后悔:“今天早上我就应该上来看看。” “你已经尽力了,”牧怿然的表情突然有些奇特,“咱们先回吧。” 大家早上之所以没有心情上六楼,就是因为柯寻在搭救辛蓓蓓的过程中不小心拔下了对方的头颅……在场所有人在惊恐之余,都在暗暗计算着柯寻的心理阴影……牧怿然也不例外。 当两人回到二楼大厅的时候,发现黄色卧室的窗户被作为重点,已经钉满了木板。 秦赐手中拿着工具:“下一个钉哪个房间?” 柯寻挠了挠头:“我胆儿小,先钉我们屋吧。” 几个老成员通过对视,立刻就明白了——今晚蓝色房间才是重中之重。 人多力量大,大家分两组进行,很快就在晚饭之前将四个房间的窗口全部钉死了。 这个世界的光线一直都很奇怪,即使在挡住了全部窗口的情况下,房间里依然很“明亮”,所有的陈设都颜色鲜艳得一目了然。 “为什么咱们去的其他建筑却那么黑暗呢?”石震东始终不解,“这个世界的光源到底在哪里呢?” 苗子沛回答了他的话:“野兽派不是很讲究折射和透视,所以画作者有故意避开光源的意思,他大概希望笔下的所有形象都能像恒星那样通过自身来发光。” “但他自己本身却是个影子崇拜者,”米薇依然被绑着,此时也被大家挪到了二楼,“这个世界能够让人们感受到无边黑暗的,只有那个巨大的影子。” 秦赐不觉看了看朱浩文:“这和浩文的说法差不多,其他的建筑物大概是影子的栖息地,是被影子掌控的。” “你们不觉得这个画家很矛盾吗?”苗子沛说,“就像我们三个今天下午讨论的:这幅画里,影子才应该是主人,而肉体却是影子的附庸!——这跟作者本身的颜色崇拜有着很大的矛盾。” “所以他才会通过迷宫来进行——置换。”牧怿然说。 “置换?”很多人都发出了疑问。 “我不知道用词是否准确,但迷宫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核心,而非我们之前认定的城堡。”牧怿然也觉得自己有些心急了,还没有完全想出答案前,先将推测讲了出来—— “迷宫应该是肉体和影子进行交换、交接甚至升华的地方,之所以画家会用迷宫来表示这个重要地点,或许正是画家内心的矛盾所在——迷宫最大的特点就是:迷宫会让人迷路。在画家心里,这件事或许一直是一个像迷宫一样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说,画家本人也对此感到迷惑不解?”石震东皱着眉头问。 郭丽霞始终听得一知半解,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没听懂,画家到底对什么感到迷惑?需要建一个迷宫来纪念。” 石震东很有耐心的回答:“就是刚才所有人都感到迷惑的问题:黑影和彩色究竟谁才该占到主导地位,画家更重视的是什么,我觉得这大概和画家的创作历程有关系。” 卫东忍不住问苗子沛:“你们对这个画家都了解些什么,不管跟这幅画有没有关系都可以讲出来,说不定对咱们有帮助!” 苗子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其实这个叫容让的画家始终都有些神秘,每次画展上关于他的生平简介都少的可怜,只有出生地和毕业院校,剩下的就是对野兽派画作非常偏执的崇拜。” “我记得这个画家是桐州人,”柯寻也从寥寥无几的记忆片段中回想起了画上的标签,“作者容让,1993年出生,祖籍桐州……” 苗子沛点点头:“他的确是桐州人,好像还是桐州非常偏远的山村,而且据传这个画家是个孤儿,但全村人都对他非常照顾,他们那个地方很贫穷,据说最初上美院的费用是全村人集资凑上的。” “那个地方的人真是民风淳朴,乐于助人啊。”石震东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 “他还有什么作品?可否把能回忆出来的都讲一讲。”牧怿然看向苗子沛,同时还看了看米薇。 “他的作品大多数是野兽派系列,有很多色彩斑斓的人物、静物、景色……苗子沛说他还创作过一些黑白版画。”米薇回忆着。 苗子沛点了点头:“以前在a大学美术馆的校园展览时,曾经有一个展厅展出了他创作的版画,非常有民族特色,和现在的风格截然不同。” “民族特色是指……”牧怿然接着问。 “大概就是反映了故乡人民劳作生活时的情景吧,我现在还记得那个版画的系列名字,叫做《洞神之子》。”苗子沛很肯定地说。 “洞神?”众人都有些不解,甚至有些人还想进一步问问,究竟是哪一个“洞”字。 “桐州山多,山洞也多,因此那里信奉着很多山神洞神。”木依然陷入沉思,“某些桐州人的传统里,山峦树木洞穴岩石,皆可成神,水牛飞鹰燕子游鱼,皆可成怪。” 石震东似乎想到了什么:“我以前去桐州旅游的时候,曾经听说过那里关于落花洞女的传说,这里的洞神是不是跟落花洞女有关系呢?” 众人有听说过的,也有没听说过的,卫东直接问道:“落花洞女是怎么回事儿啊?” “在桐州有这样的传说,有些女孩子是被山神洞神选中的新娘,这样的女孩子在山洞里不吃不喝,回去之后就会慢慢死去,这种现象在当地被称为‘落洞’。” 卫东觉得这些落花洞女很可怜:“这些女孩子死了之后就可以嫁给洞神了吗?” “对,这些女子死后穿的是喜服,丧葬仪式也是按照喜事来办的。”石震东垂着眼睛,“按照后来的科学说法,这些女孩子其实是得了某种抑郁症。” 牧怿然突然打断了石震东的话,看着苗子沛说:“你刚才说,容让的版画系列叫做《洞神之子》?” 苗子沛点点头:“我起初以为是那里的神明崇拜,就好像龙的传人或东方之子一样……” “落花洞女一生都不会嫁给凡人,更不可能有孩子。”石震东似乎猜到了牧怿然的想法。 牧怿然却微微摇头:“我曾经在桐州住过一段日子,也听过当地的不少传闻,有一个村子的落花洞女就曾经在山洞受孕,那样的孩子就被称之为洞神的孩子,当其母亲离开之后,这样的孩子是会受到全村人保护的,而且这样的孩子往往天赋异禀。” 谁也没好意思去分析关于受孕这件事的原委,此时联想到容让作为“孤儿”,由全村集资送其上大学,那么容让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洞神之子”。 “难怪容让有极高的美术天赋,原来是洞神的儿子啊。”苗子沛不觉感慨,“只是,这件事和他作品里的矛盾又有什么关系呢?尤其是关于影子……” “在一些格外偏僻的桐州村落,有着极为虔诚的洞神崇拜,那里的村民同时也崇尚黑色。”牧怿然一语道出真谛。 “你的意思是说,容让很有可能出生于那样的村子里?”秦赐说,“洞神就是他们的图腾,黑色就是他们的吉祥色。” 众人似乎渐渐触摸到了事情的真相。 苗子沛对于绘画方面的事情从不吝惜调动全部脑细胞:“出自于一个崇拜黑色的民族村落,身份又是举村瞩目的洞神之子,自然天生视黑色与别色不同。可一个这样的人,偏偏在接触到外面的会画世界之后,偏执地爱上了用色最大胆的野兽派,这简直就是对一个人的色彩观的彻底撕裂!” “所以才会有矛盾,有迷惑,才会产生像迷宫那样的东西。”朱浩文给予了总结。 看到了事情的真相,众人反倒都沉默了。 令人心烦的npc又开始催促大家下楼吃晚饭,牧怿然直接作出了安排:“四个人负责下楼端晚饭,大家就在二楼用餐吧。” 众人同意,于是晚餐就在二楼草草解决了。 苗子沛要给米薇松绑,让其用餐,米薇却摇了摇头:“我吃不下去。” 夜幕正在慢慢降临,签名却还没有找到,已经被宣判了死刑的米薇不可能吃得下东西。 “答案已经很明确了,签名一定在迷宫里。”说话的是柯寻。 众人对这个答案一致同意,因为迷宫就是肉身和影子的交汇点,同时也是黑色和彩色的置换点。 米薇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是夜晚还是来了……祝你们明天顺利。” 众人心里难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没有人敢在夜里去迷宫,夜里本来就是影子的天下,大家把窗子钉住就是为了与之隔绝。 “你们去六楼都发现了什么?”朱浩文这才想起问。 柯寻这才想起告知:“六楼很奇怪,有一个盛着紫色液体的玻璃罐子,但门是原木色,墙上的钟表是白色。” 至于两人看到辛蓓蓓尸体的事情,柯寻并没有说,省得大家难受。 第95章 影18┃黑色。 关于辛蓓蓓的尸体,柯寻已经想到了原因——能够被榨取颜色的只有活人,人死后或许会停止分泌色彩,又或许色彩会变得不够新鲜,所以辛蓓蓓之前的蓝色液体才会被取走,无用的尸体却被留在了瓶中。 张天玮在变成拳头那么小之前,一直都活着。 辛蓓蓓之前也一直活着,身首分离之后才真正死去。 众人却对六楼的情形非常疑惑,卫东直接认为这是个bug,但却无法解释紫色液体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紫色一定有其他的意义,只是我们还想不到答案。”石震东望着颜色在渐渐变暗的大厅,感觉有些压抑。 秦赐望着牧怿然的表情,试探性地问道:“小牧莫非有头绪了?” “我只是在想,‘画’蛊惑人的时候,究竟是随机的还是有选择性的。”牧怿然趁着天未全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时间越来越紧迫,牧怿然也不愿某些结论最终沦为马后炮。 “我认为是有选择性的,”说话的是朱浩文,“尤其是第一天,我们并不知道单独在大厅会受到蛊惑,那天应该不止一个人有单独留在大厅的机会——最起码在劳作间隙总会有人经过大厅去卫生间,从劳作间走到卫生间这个过程,就可以视作单独在大厅。” “画选择这些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苗子沛问。 “如果我没有猜错,第一天受蛊惑的人应该是贺宇。”朱浩文说。 石震东似乎想到了什么:“浩文的意思是说,画是专门找那些心理能力较弱的人下手的?” 石震东也觉得自己的说法有欠准确:“反正就是心理防范能力比较差,很容易被人钻空子抓弱点的人。”石震东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比如蓓蓓那样简单的女孩子。” 朱浩文点点头:“相对于张天玮来说,贺宇似乎比较外显和冲动,现在回想起来,他沾着满手的黄颜料冲进红色房间的行为,应该就是被画利用了他的冲动,将这一点放大,最终变成扼杀自己与室友的魔鬼。” 几个人尽量不去看郭丽霞,生怕被她想到了什么,但心里却不得不去揣测这件事:郭丽霞虽然年纪不小,但却是个大性大情的人,这样的人很容易被抓住心理弱点,所以才会被画钻了空子。 “无论怎样,我们之后的行动都要像此刻这样,大家尽量在一起,以免被画蛊惑。”秦赐说。 众人点头,此时房间已经渐渐失去了颜色,但大家都不想回各自的卧室。 牧怿然的声音在昏暗的大厅响起来:“我指的并非画作对人的选择,在这个世界里,颜色就像灵魂一样重要。” 柯寻的思路尽量跟着牧怿然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颜色的选择顺序就是:红色,蓝色……”后面的话柯寻没有说,郭丽霞的颜色也是蓝色。 苗子沛的声音突然抬高:“红色和蓝色加起来正好是紫色!张天玮的红色液体和辛蓓蓓的蓝色液体混合起来恰恰就是紫色!你们在六楼看到的紫色,应该是这两种液体的混合液体!” 众人听到这话,才突然开了窍,秦赐还问道:“可是为什么钟表和大门并没有做出相应的变化?” “因为最终的颜色还没有完成。”牧怿然的声音有些残酷,“六楼应该是一个集中所有颜色的地方,我们今天看到的紫色液体,大约位于玻璃罐的五分之二处,还剩另外三种颜色的容量。” “用红色和蓝色制造紫色我还能理解,但是把其他颜色都混合在一起……”卫东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边的柯儿冷冷地说:“是黑色,所有的颜色混合在一起是黑色。” 柯寻一直都记得2017年冬天那个关于三种颜色的新闻,那时候很多人的头像都换成了三原色,三个颜色的交界处恰恰就是深不见底的黑色。 “黑色,黑色崇拜,正是影子的颜色。”米薇的声音颤抖着。 所有的色彩最终只有一条规律,那就是变成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