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战事进行中
联弱抗强,这是只要头脑正常的人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如今金强辽弱,身为安东大都护的张宝,自然也明白自己当下应该选择的盟友是谁。耶律余里衍一行人来不来登州,其实都不会影响到张宝的决策。来了,张宝会那么干;不来,张宝还是会那么干。 只不过耶律余里衍并不知道这些,一直自认为身负重任的她眼见时间拖延日久,不由心急如焚。因为就在她滞留登州的这段时间里,金国对于西京道的攻势却没有丝毫拖延的迹象。攻破了中京道,虽然跑了天祚帝,但辽国五道已有三道尽归大金,这对长期遭受辽国欺压的女真人来说是个天大的喜讯。 翻身农奴把歌唱了,自然也就想要做到尽善尽美。彻底灭掉辽国,不给世仇任何咸鱼翻身的机会。先拿下西京道,然后再灭掉南京道,那样辽国也就彻底凉凉,再想翻身比登天还难。而为了完成对南京道的包围,拿下西京道也就成了当务之急。 但让金国感到诧异的是,西京道的抵抗比想象中的还要顽强,并且更让金国感到不可思议的,便是西京军所表现出的战斗力,更是比起过去所遭遇的那些辽兵要高出不止一筹。金国以铁骑闻名,击败过无数辽国精骑,但在西京道,金国铁骑却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失败。 国家建立之初,由于大量的战争缘故,必定会培养出一大批能征善战的名将。金国以武立国,除国主完颜阿骨打能征善战外,国中尚有一大批善战的名将,其中的佼佼者之一,便是完颜娄室。 此次讨伐西京道,领兵大将便是完颜娄室。完颜娄室骁勇善战,与完颜银术可并称金国双壁,其子完颜活女亦是一员猛将,有万夫不当之勇。不过正应了那句将军难免阵上亡,担任大军先锋的完颜活女这回就遇上了对手,在行军至龙门时遭遇辽兵伏击,不幸被流矢所中跌落马下,惨死在乱军当中。 得知爱子阵亡,完颜娄室悲愤不已。随着不断的胜利,昔日在众人眼中强大无比的辽国眼看着就要被己方干翻,金国上下不由便有了骄傲自满的心态。想想也是,辽国皇帝天祚帝都被打得仓皇逃窜了,这世上还有谁能是对手?可没想到完颜活女却在阴沟里翻了船,赔上了自家的性命,这无异是让人当众扇了一记响亮的耳朵。 恼羞成怒的完颜娄室当即下令挥军猛进,但凡过处寸草不留。可金军越是残暴,西京军的反抗也就越是激烈。屠城这种在过去十分好用的恐吓手段在西京道似乎只是起到了反效果。西京道的百姓仿佛铁了心要跟金兵顽抗到底,杀戮已经震慑不住人心,到后来更是发展到金兵小股队伍不敢轻易离开军营,否则很有可能便遭到辽人的伏击。 若是正面对战,完颜娄室不惧任何对手,但面对西京军的游击战术,已经习惯了大规模冲锋陷阵的完颜娄室明显有些束手无策。当大军抵达文德时,完颜娄室不得不下令暂缓进军,因为自己的粮道出现了问题。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能确保大军的粮道安稳,贸然进军只会导致最终一败涂地。完颜娄室身为领兵大将,自是清楚军中粮草的重要性。为了确保自家的粮道无虞,完颜娄室不得不下令暂时止步文德,同时命随军大将完颜斜也率部清剿骚扰金兵粮道的辽人轻骑。 同样是以骑兵战擅长的国家,当辽国换了一种作战方式以后,金国一时间还真想不出一个有效的应对办法。骑兵的机动性在游击战中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数支辽人轻骑以袭扰破坏为主,神出鬼没的袭击着金人的运粮队伍。 金兵也曾经想过以重兵护送,可后来一算账,发现这是一桩赔本的买卖。重兵护送虽说可以保证安全,但付出的代价也极高,一路护送的粮草到最后也没多少能送到目的地,大多都在路上被重兵给消耗了。 而设饵诱敌……都是骑兵,辽人又“无心恋战”,一旦发现有金兵在附近活动,当即便会选择撤离,绝不拖泥带水。往往当金兵赶到的时候,辽人骑兵已经跑没影了。 至于就敌余粮……早在金兵进入西京道以前辽人便开始坚壁清野,城外几乎找不到粮食,而城内有辽人重兵把守,一旦出现城池告破的可能,辽人首先做的便是烧粮,以至于金兵即便破城,实际上也缴获不到多少粮食。 粮草不足,军心难稳。粮草,直接关系到军心是否稳定的重要因素。官渡之战是拥兵百万的袁绍占据上风,但在存粮的乌巢被曹操率军袭击成功,军心当即涣散,最后输掉了战争。完颜娄室身经百战,自是也清楚军中粮草不足会带来何种影响,虽然想为爱子完颜活女报仇雪恨,但为大局着想,完颜娄室还是决定暂缓攻击,等待身后粮道无恙后再继续清剿辽国余孽。 而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在看到金兵在西京道攻击受挫后,便将目光转向了南京道由完颜银术可所率领的那支金兵。西京道与南京道都是辽国仅剩的两道,只要攻破了一道,剩下的一道独木难支,灭亡也就只是时间的问题。所以先破西京道还是先破南京道,其实并不重要。 不过完颜银术可的攻击也不太顺利,南京道的辽人明显也意识到了亡国的危机来临,上下一心,众志成诚,顽强抵抗着金兵的入侵。而这种两军僵持不下的情况下,金人总算是想起了自己那位不怎么靠谱的盟友。 其实早先辽兵南下大宋河北时,金人也想过出兵与宋军南北夹击辽兵,不想还没等他们准备好,宋军就战败了,紧跟着安东军出手,辽人先胜后败,一场小规模的宋辽之战还没等金人掺和进来就结束了。金人也由此看清了宋军外强中干的真面目,打那以后,金兵就对宋军的战斗力不怎么抱希望了。 但眼下金兵的攻击受挫,宋军的战斗力就算再不济,出兵吸引一部分辽兵的作用还是能起到的,而且凭什么老子在前面跟人玩命,你们这帮废物却想躲在后面吃现成的? 不肯吃亏的金人当即便派出使者前往汴梁,要求宋国履行盟约,出兵负责牵制辽人的部分兵力。金人还算善解人意,知道宋军不靠谱,所以并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要可以牵制辽人的部分兵力,金人就心满意足。 可面对金人所提的要求,大宋君臣却是推三阻四,寻找种种借口进行敷衍,讨价还价。只是这样做的后果,却是激怒了金国使者。原本金国就因为宋国先前的表现看轻了宋国,此时再看到宋国还想要坐地起价的小人嘴脸,不满的情绪也就愈发高涨,当消息传回国中以后,金国主张对宋强硬的派系更是借机大做文章,而宋国君臣此时却还在为金国的“不识时务”而感到恼火。 做事心里没点那个数,往往就会惹来大麻烦。宋国君臣为占便宜连基本的道义都不顾,只会激怒金人,却别想占到任何好处。金国内部本来对如何对待宋国的问题上一直存在分歧,主要便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主张与宋友好,但现在宋国君臣闹了这么一出,只会增加金国上下对宋国的恶感,此时完颜阿骨打尚在人世,宋国还能过几年安稳日子,但只要金国内的主战派执掌了大权,宋国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人在登州的张宝在得知了宋金谈判的结果后忍不住怒骂宋国君臣的鼠目寸光,只是安东大都护府与朝廷之间互不信任,张宝即便说出的意见再正确,朝廷也不会听信,反倒会说张宝危言耸听。 不过张宝也不在乎宋国君臣的死活,该说的他要说,反正时间会证明一切,现在对自己的言论不屑一顾的人,等到金兵南下的时候,就会明白自己此时的“金玉良言”。当然张宝也不是一个单纯的“嘴炮”。该做的事情他同样也没耽搁,秘密召见了还在冥思苦想该如何与张宝见面的耶律余里衍。 也没有再让耶律余里衍费事,张宝直接开门见山的向耶律余里衍言明了要支持耶律敖卢斡的态度。通过朔州,大批的粮草辎重会送到耶律敖卢斡的手中,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安东军还会组织一支“志愿军”入辽参战,帮助耶律敖卢斡守卫西京道。 面对突如其来的好事,耶律余里衍在惊喜之余不仅又有些后怕。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耶律余里衍知道张宝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单从张宝所提出的条件,让耶律余里衍担心自家给不起相应的报酬。 “公主殿下不必多想,我帮你们其实也在帮我自己,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想即便我不说,公主殿下也明白。”张宝坦诚的对耶律余里衍道。 “只是大都护这片苦心,恐怕不会被大宋朝廷理解。”耶律余里衍听后颇有些惋惜的说道。 “呵……我做事向来如此,认为对的就会去做,至于别人的看法,与我何干?公主殿下,眼下金兵虽在西京道的进展并不顺利,但西京道也无法做到长久坚持,还请你尽快动身返回告知你兄长,若是他愿意接受我的帮助,那就尽快给我答复。” “呃……大都护且慢,这事情还未谈完,岂能就让我动身?” “……还有什么事?” “大都护鼎力支持我大辽抗金一事,余里衍自是感激不尽,但大都护尚未说出需要我大辽如何报答,这让余里衍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公主殿下是想问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正是。” “呵呵……我若是说不求回报,恐怕公主殿下不会相信。既然如此,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 “还请大都护明言,余里衍洗耳恭听。” “其实我的要求并不高,就是希望在打退了金兵以后,西京可以将应州作为酬劳割让给我。” “这个……” “公主殿下,你要这么想,若是此番你西京抵挡不住金兵,莫说是一个应州,恐怕就连你大辽皇室都难以保全了吧。此事你若是做不了主,那就尽快动身返回大同府吧。”张宝见状劝道。 “……不必了,临行时皇兄便授我临机决断之权,大都护方才所说在理,若是此番不能打退金兵,辽国皇室的确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还请大都护命人拟定盟约,余里衍代表西京辽人与大都护签约。”耶律余里衍微微摇头,正色对张宝道。 张宝听后头一回正视耶律余里衍,感觉眼前这位蜀国公主非同一般,这样的大事都能当机立断。不过既然耶律余里衍可以代表坐镇西京的耶律敖卢斡,那张宝也就没必要浪费时间,当即命人书写契约,择日不如撞日,当即便于耶律余里衍签订了盟约。 当然,这份盟约是不会对外公开的。 辽人现在要的是实惠,而张宝则是不想节外生枝,毕竟安东大都护府还是属于大宋治下,暗着偷着帮辽人,即便大宋朝廷知道了也只会睁一眼闭一眼,可要是光明正大的干,则会增添许多原本可以避免的麻烦。 张宝不是个怕麻烦的人,但要是为了解决麻烦而耽误了正事,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倒不如能免则免。不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张宝与辽国西京道暗中结盟的事情还是被朝廷知晓了。 朝廷的反应并没有超出张宝的事先预料,但也有让张宝感到不解的地方,即收到此消息的金人并没有对张宝的所作所为提出抗议,反而派人前来登州谋求与自己的结盟。张宝知道后不喜反忧,看来金人也学聪明了,也知道打天下不能仅靠武力,耍阴谋诡计那也是必不可少。 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张宝并没有与金人使者完颜希尹见面,直接命人将这伙金人礼送出境,并且不许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