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
沈苍泽木然抬头，“你是？” 瑶枢从容上前，垂眸看着受了重伤的沈苍泽，眼中满是怜悯。 沈苍泽涣散的瞳孔慢慢聚焦，对上那双清冷的眸子，嘴巴张了张喃喃出声，“无霜师妹？” 他护不住爹娘和赤龙一脉的三百族人，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拔取鳞片，也护不住心爱的女子。 上辈子被人夺舍，神魂不全浑浑噩噩被人控制，成为有名无实的魔主与她为敌。 这辈子重新来过却又太过于自信，浑然不知自己亲手种下的因，会反噬。 “我是瑶枢，你要做的不是去杀她，而是破掉乾坤倒转阵法。”瑶枢蹲下，从芥子里拿出一枚丹药递过去，“你的父母与族人不会有事，只不过你会死。” 沈苍泽瞳孔缩了缩，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她真的不是无霜师妹，只是穿着太极宗的道袍，让他产生了错觉。 “青冥死了，君宁藏在魔族主城不出来，你不死就会成为他手中的剑。”瑶枢站起来，黛眉深深拧紧，“他让你杀了君若白，是因为君若白知道诡境之域的入口，那里边有破阵的方法。” 瑶枢不怕他听不懂。 她出了大千秘境便回太极宗闭关，奈何神魂始终无法长全。 今日一早，无极真人回山径自闯入她的洞府将她带到灵药峰，用龙族秘术帮她将贺无霜的神魂剥离。 之前无法长出的神魂，在瞬间归位长全，她也找回了前世的记忆，变回原来的容貌。 无极真人修为耗去太多，须得闭关修养，余下之事该她来解决。 听无极真人说，龙族子民没被杀的部分，仍被困在魔界地牢之内，只有赤龙和白龙逃出，她心中更加懊悔只想以死谢罪。 她恨自己当年无知，被父亲摆布害得临渊为自己殉情。恨自己醒悟太晚，亲手铸下大错，让龙族四分五裂，以至如今仍被困牢狱。 黑龙一脉，所有族人新的鳞片长出来就被拔除，反复万年生不如死。 这一切都因她而起。 “你的师妹在洛城，你且去找她吧。”瑶枢低头，自芥子里拿出贺无霜的本命灯给他。 “临渊伪造了你已经死了的假象，你不必回去复命了。” 沈苍泽消化了一会她的话，嗓音干哑，“你是魔主？” “对，我才是真正的魔主，归虚剑之所以会认盛青瑶为主，是因为我的神魂转世成了她，又被青冥杀死。”瑶枢神色泰然，“你现在还不能杀我，乾坤倒转阵法还有五年便会发生变动，破了阵，我任由龙族众人处置。” 沈苍泽垂下眼眸，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今日种种她是罪魁祸首，自己又何尝不是？若非他恨极令时间倒转，所有的秘密都会被青冥藏起。 无人知晓，所谓魔族其实都是龙，无人知晓青冥夺走他的身体后，魔族表面退兵，实则占领了开元府与鹿城府，两府百姓无一活口。 他的爹娘更是被斩下头颅，挂在城门之上整整二十年！ 沈苍泽攥紧了拳头，双眼慢慢变得猩红。 “洛城南，那家卖人偶的铺子主人之女便是你的师妹，她的神魂三日后会醒来，带她去诡境之域。”瑶枢丢下话大步离开。 沈苍泽抓着剑艰难站起，目光深深地看一眼她的背影，服下易容丹药踉跄往外走。 传闻诡境之域在蓬莱幻海深处，是万年前的龙族巢穴 控制着整个龙族的怪物，也出自诡境之域。上辈子他听青冥与他父亲提起过，他父亲曾说，会把最后一个知晓秘密的人杀死。 后来是否动手，他不得而知。 沈苍泽脚步顿了下，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洞府，御剑离开。 师妹、爹娘，他都要护着，哪怕浑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瑶枢在洞府外等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少年御剑而来，风吹起他的墨发，清透干净的眼眸温柔深邃，一如万年前他们初初定情。 “瑶枢。”少年张开双臂，唇角的笑容，慢慢扩大，“我回来了。” 瑶枢闭了闭眼，抬脚朝他走过去，眼前出现万年前她在洞穴等他归来的景象。寒风肆虐，只够一人经过的栈道覆满了薄冰。 她站在洞口，远远看到他背着采来的灵果出现在栈道，看到他仿佛化去霜雪的笑容，等待的心焦和烦闷霎时散去。 他如今是擎苍弟子林一鹤，也是她的夫君临渊。 “临渊。”贺无霜喃喃出声，想笑，眼泪却先一步落下。 “头回见你哭。”林一鹤御剑飞到她身边，含笑伸出手臂，“上来。” 瑶枢抓住他的手跳到剑上，眸光冷冽，“去开元府，蓬莱符箓的作用十二个时辰内会消失，我们要毁尸灭迹。” 盛青瑶激发归虚剑上的神力，以她如今的修为，全部吸收至少需要半年。 君若白身上的伤，完全恢复过来也需要数月的时间，这期间，他们必须要盯着君宁的一举一动，防止他的神魂找到合适的身体，杀上擎苍。 两道身影掠上虚空，转眼消失天际。 * 擎苍绝壁峰。 盛青瑶像是被人放在火上炙烤，识海之内的归虚剑源源不断的释放神力，根本无法控制。 她刚刚结丹雷劫未过根基不稳，根本无法将这些神力化为己用，提升自己的修为。 “跟着为夫将神力转入擎苍心法上，别乱想。”凌云霄的元神提醒一句，帮她将神力渡到心法上。 擎苍心法最后一层即将突破，剑诀也突破了第九层，等她过了金丹雷劫，就可借着归虚剑的神力突破金丹修为结婴。 “嗯。”盛青瑶的元神爬起来，跟着他一起学着将神力渡到心法上。 她不能死，好容易解毒又找到了这么好夫君，死了就太亏了。 还有爹娘，她舍不得下他们，也舍不下无极师尊。 无极师尊总说她不成器，其实最纵容她的就是无极师尊。不管什么事，他只要知道了就会想办法解决。 盛青瑶的元神专注起来，慢慢跟上凌云霄的节奏。 她不能永远只是一个弱鸡，她要变得更强大，变得能够与他并肩，而不一直如此没用。 她可以的！ 结界之外。 君若白看了看结界，牵着碧荷的手出去。 “师尊，师兄和青瑶能醒过来吗？”碧荷一步三回头，“他们如此已有半月。” “徒儿放心，他们死不了。”君若白低头看她，唇角勾起浅笑，“你怎么不担心师尊的伤会不会有事？” “师尊是天下最厉害的人，比师兄还要厉害，碧荷不担心。”碧荷仰起脸，乌黑发亮的眼弯成浅月，“莫非师尊在骗人。” “当然没有。”君若白抬高下巴，不屑的语气，“你师尊我比凌云霄厉害多了。” 碧荷捂着小嘴笑了下，眉眼弯弯。 进入听风台，宋璟已经准备各种工具，见他俩过来例行公事的问了句，上边那俩财神情况如何。 “老样子，估计还要等上几个月。”君若白变回龙形卷起碧荷放到自己背上，“开始吧。” 他的逆鳞被拔除，万年来伤口始终无法愈合，只要灵力消耗一些，伤口便会重新裂开，灵力外泄。 “那我开始了。”宋璟看一眼龙身上粉雕玉琢的碧荷，拿起天蚕丝，取了一片玉净莲的花瓣碾碎，将天蚕丝丢进去滚了一圈花汁，调动灵力为他缝合伤口。 这人死要面子，还特别怕疼。 第一次给他缝针，他疼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差点吓到碧荷。 第二次他直接变成龙，这样就看不到他的表情，最多能看见他眼泪。那么大一条龙，还活了上万年，竟然会疼哭。 简直活久见。 宋璟撇撇嘴，第一片逆鳞被拔除后留下的伤口彻底缝合，他收了天蚕丝，趁着玉净莲花瓣的药效还没过，拿起捣碎的花瓣泥糊到伤口上，再次调动灵力加强药效。 他治过凤族和各种鸟兽，还是第一次给一条老龙缝合伤口，要不是看在大小两个财神的面上，他最少要收二十万枚极品灵石。 “师尊哭了？”碧荷伸手拽了下君若白的龙须，好奇睁大眼，“很疼？” 君若白扭头看向一旁。 都快要他的命了，不是一般的疼。 碧荷不理解他的动作，仰起小脸正儿八经的看着宋璟，“师尊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一点都不疼，就是很想哭。”宋璟揶揄一句，撤回灵力收了工具出去，“我去栖霞峰看骆筝。” 碧荷点了下头，从君若白背上滑下去，拿出手帕给君若白擦眼泪。 师尊一定想到伤心事了才哭的，她要听话好好修炼。 这么想着，她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摸了摸君若白的龙脸，乖乖坐到一旁引气入体。 转眼又过去半个月，云炉外的浮云越来越多，几乎要淹整个建筑。 凌云霄设下的结界隐隐透出杀气。 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君若白站在台阶上看了片刻，调动灵力化解结界上的杀气。 碧荷跟着宋璟站在莲池边上，小脸写满了担忧。 好几个时辰过去，围在云炉外的浮云终于散去，君若白身上的白衣染血，红得格外刺目。 宋璟焦急上前给他之血，带上碧荷折回听风台。 幸好有他护法，若是自己一人在，大小财神出关第一件事恐怕就是杀了他。 云炉之内。 凌云霄脸上的血色褪去，慢慢恢复成原来的颜色，流淌四周的黑雾也在瞬息间散尽。 盛青瑶的身体动了下，鼓起筋脉慢慢收回去，露出绝美无暇的真实模样。 “夫君，我是不是很没用？”盛青瑶在元神蹲在识海的角落里，弱弱反省，“害你也险些走火入魔。” 方才她强迫自己的元神握住识海内的归虚剑，被神力震开差点受伤。 凌云霄毫无防备，险些跟着她一起受伤入魔。 “夫人表现得很好。”凌云霄嗓音温和，“你没被它控制就是做对了。” 盛青瑶的元神精神过来，折回去，继续伸出触角握住归虚剑跟它死磕。 剑上释放出来的神力正缓缓收回去，勉强算是被她的意念掌控，她要做到收放自如，这一关才算是真正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