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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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彤自己偷着乐。 这就是小说中的“看高手过招,哪怕只看清一招半式, 自己受益无穷”吧。 只有希孟这位小爷,啥好处都没给她。 * 当晚,希孟听她把这想法一说,十分不满。 “你不觉得认识我以后, 很多事情变得容易了吗?” 佟彤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全然不信。 “什么事儿变容易了啊?” 他慢条细理地给煲仔饭倒酱油,说:“花钱变容易了。” * 佟彤气得决心三天不理他。 过了半个小时, 她捧着杯奶茶去和好:“爷您大人大量别计较,再帮我这一回嘛。” 里头没吭气,只传来杂志翻篇的声音。 佟彤好声好气说:“你看,我从小长在皇城根下,故宫的展览没少去。每次他们大张旗鼓的搞什么书画精粹,兴致勃勃买票进去一看,基本上都是十全老人的个人专场,拍照都没兴趣了——对面那个故宫想来也差不多。这样的生活多没意思啊!您就当给我们这些不争气的凡人们一个试错的机会,别让一个大猪蹄子毁了我们对博大精深的艺术的热烈追求。” 吱呀一声,门开一条缝,大约是希孟被她唠叨烦了。 “被乾隆毁过的、以及可能被他毁的作品不计其数,你就打算一样样管过来?” 佟彤腰一梗,“乾隆盖得,我管不得?人家一辈子还写了四万多首诗呢,有志者事竟成。” 希孟被她噎回去了。 她不抖机灵了,又诚恳地说:“最起码这些主动来找我的,都已经经历了不知多久的折磨了,跟当时你一样一样的。你看当初你倒霉的时候,我不也毫不犹豫的英雄救美了?” 这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激发他的同理心。 谁知这人抓错重点,一下子不满:“哦,原来你一视同仁,对每件文物都这么尽心尽力啊。” 怎么还吃醋了? 佟彤赶紧给他顺毛:“当然不是了。我有给别人变着花样买好吃的吗?你看娇娇雪晴他们今晚就是泡面。” (是他们自己要求尝鲜的。) 北京姑娘嘴贫,你跟她发脾气她跟你讲道理,你跟她讲道理她跟你谈情怀,你跟她谈情怀她问你今晚吃什么。 希孟终于被绕进去了,无话可说。 “那你也不能凡事都指望我。” 佟彤赶紧说:“我也没打算当伸手党的,这不是自己本事太逊,画不成功吗……” 她胳膊底下夹着《中国历代传世名画》,不好意思地翻开。 《人骑图》那一页,已经被她用彩笔添了个小人儿。只是小人儿表情太现代,衣着太粗糙,虽然功底尚可,放在微博上也能被人叫一声太太,但跟赵孟頫的原作并排一站,那就是孙悟空和猴子毛的区别。 希孟看到那小人儿就乐了,嘴上还硬:“呵,你画不成功了才来求我,是否有拿我当备胎之意?” 这人自从玩微博以后,词汇量眼看蹭蹭往上涨。 佟彤觉得他这词用在这语境里有点怪怪的,但哪敢计较。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对比一下你我的功力,人需要鞭策才能前进嘛。” 有的人吧,往好了说是矜持,往坏了说就是贱贱的。求他做事,威逼利诱都不行,就是得捧,而且得360度花式打滚捧。 希孟被捧舒坦了,房门打开,“进来。” 他问:“当个马僮?” 佟彤跟他卖萌:“不是宫女就是丫环,我能当回女主角吗?” 希孟面无表情:“不能。” * 《人骑图》虽然简短精悍,但其中的内容很值得深思。 明明是元代画家的作品,画中人却cos成唐代衣冠——这是赵孟頫提倡复古书风的产物,又或许是对社会变革的有心回避。 从画作后面的题跋(除了乾隆的)来看,普遍认为画中骑者是赵孟頫的自画像,表现了他志存高远、孤胆独行的内心独白。 因此,当佟彤作为一个小马僮,乱入到《人骑图》的创作层,猛一看到那个骑着骏马、气度不凡的儒生时,立刻意识到:这怕不是赵孟頫本人! * 她差点又土拨鼠尖叫。 赵孟頫作为元代文化界的现象级元老,是众多流派的开山祖师,其地位不亚于唐之李白、宋之苏轼。 就算是到了现代,他在一群古代艺术家中也是鹤立鸡群。 就拿博物馆的特展起名来说,要么是“青绿山水”,要么是“天路文华”——都是概括展品的特点; 只有赵孟頫他老人家,拥有以自己的名字冠名整个展览的特权。 “赵孟頫书画特展”。听听,多气派。 因为他一个人就能填满整个展厅。 此时正值大元盛世。蒙元朝廷军事政治都很强势,唯有文化上欠着那么一点儿。 赵孟頫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国家级大拿。 他出行一路,粉丝围堵是必不可少的。于是佟彤光荣地担起了小助理的重任。 (她嘀咕,怎么又是助理……) “闪开闪开!”她牵着赵孟頫的马,尽职尽责地朝围观群众喊,“大元律法严惩碰瓷,踢到踩到概不负责嘿——” 不得不说,狐假虎威的感觉还是很爽的。 好不容易挤出城门,佟彤仰头,恭敬请示:“老爷,去哪儿?” 赵孟頫看也没看她,眺望前方,沉声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本官要去大都,赴任。” * 在进入《人骑图》之前,佟彤百度了一下赵孟頫的生平,颇有唏嘘。 赵孟頫是宋朝宗室子弟,从小就是全科学霸,声名远播,高官厚禄预定。 可惜南宋亡了。亡得惨烈。 赵孟頫作为遗民,在家失业,忽必烈看中他这个汉文化i,多次请他出山做官。 赵孟頫迫于生计,又或许是不愿一身才华埋没江湖,终于答应了。 都说忠臣不事二主。在很多后人眼里,这是他一生的黑点。 赵孟頫本人应该也对此颇有纠结,在元朝官场上打拼沉浮多年,被各种排挤轻视,最终却不过是统治者的一枚吉祥物。 但这个世界里的赵孟頫,大约还没有遇到后来那些烦心事。他一身红衣,意气风发,打算报君黄金台上意,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裱画室里,赵孟頫的声音告诉她:“你只要让我平安到达目的地就行了。” 不得不说,文物之间消息传递得挺快。这才多久,佟彤的“当事人”已经开始明确向她发布任务了,不用她费心去猜。 但这个要求看起来并不简单。佟彤回头看了看他们刚出的那个城,城门口写着“济南”。 佟彤回忆之前做的功课,记得赵孟頫曾经在济南府做过官,随后被朝廷召令入京。 现在他俩离大都北京还几百公里呢。 路上但凡有个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以老赵这副文人身子板儿,估计就直接gg了。 看来这一路任务艰巨啊! * 佟彤抬头看了看老赵。他优哉游哉骑着马,嘴里哼着荒腔走板的杂剧调子,一身红衣灿烂发光,大有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怡然自得。 “老爷,”她试探着建议,“赶到大都怎么也得十多天,咱们要不要雇几个保镖上路?靠小的一个人,万一路上跳出来个拦路抢劫的,小的一个人也打不过啊。” 赵孟頫却不以为然,俊俏的眼睛一斜,透出不屑:“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是朝廷命官,哪个敢跟我为难,不怕掉脑袋吗?” ……还挺乐观。 怪不得让乾隆欺负得那么惨呢。 又或许,他必须给自己洗脑“大元朝是个治安良好的美丽新社会”,才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去做官? 换了一般人,几次碰壁,也就不跟老板唱反调。 不过,佟彤不是一般小马僮。她是带着任务来的,不能放任老赵作死。 她换个姿势劝:“是是,毛贼强盗都不敢惹老爷,但这一路上豺狼虎豹也不少哇!据说明天咱们就会路过山东景阳冈,那里头有只吊睛白额大虫,吃了十几个人了……” 正说着,突然路边树丛一阵聒噪! 几个张牙舞爪、黑布蒙面的大汉蹿了出来,拦在路中央。刀背上的铁环哗哗响。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呔!兀那狗官,把你的包袱留下!” *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佟彤抱紧怀里的小马鞭,两股战战。 她知道在这个世界里自己没有生命危险,可万一让人大刀砍出副本呢?万一被围殴呢?会不会疼啊? 她脑子里迅速分析了一下轻重缓急。帮助赵孟頫是第一重要的,万一这次不成功,明天他就要去展览了,没时间再来一次;况且如果赵孟頫先跑了的话,强盗们未必会跟她一个明显没有油水的小跟班为难……况且她的力气也比一般女生大一点……再不济可以主动暴露身份,离开地图…… 她大义凛然地挡在赵孟頫跟前:“老爷快跑!” 没想到赵孟頫一点没感动,反而有点不耐烦:“躲开。” 嗖的一声,什么东西从佟彤耳边擦过。 赵孟頫衣袖展开,纵马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