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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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艺术细胞已经博采众家、触类旁通,随便空降到哪个门派,最少都是教授级别。 佟彤一怔,不过脑子说:“像《泰坦尼克号》那样啊?不太好吧……” 希孟:“泰什么?” 还好他没看过这个电影。她高高兴兴往沙发床上一窝。 巴掌大的小像片刻即成。佟彤迫不及待地接过一看,意料之外中的惊喜。 “太先锋了吧……” 说不出属于哪个现代流派,大概是他本人就足以成为开宗立派的宗师。 寥寥几笔淡色水彩,并没有细致地勾勒她的面貌身材,而是以一种极为随性的方式组合在一起,组成了一个慵懒的体态。 若是脱离情境,乍看之下,这体态可以是任何一个年轻女人。但只要佟彤拿着它同框而站,任何人都能立刻看出来,画的就是她本人。 肖像中也没有精细的五官,只勾了几笔很写意的线,让人联想到少女的明媚微笑。 其实并没有用到太多的技法。属于那种大巧若拙的作品,外行人看了可能会说:“我也能画!” 但真正能把这么简单的线条绘得神韵万千的,佟彤数了数自己认识的各位大触,怕是无一人能达到如此境界。 她等颜料干透,珍而重之地将小像夹在两张塑料纸中,收到钱包里。 “这就是你的传呼机啦?” 他点点头,“哪日这上面的线条若有细微变化,就是我呼你。” 佟彤得陇望蜀,搂着他脖子问:“那要多久嘛?” 他洗好画笔,想了想,朝她一笑:“下次展出的时候,估计还有机会到外头松快松快,那时候再来找你。” 佟彤脸上黑气弥漫。 “亲,那至少得是二十年后。” 他的时间概念还没完全跟人类同步,随口问:“怎么了?” 佟彤善意提醒:“那时候我小孩可能都高考了。” 轮到他脸一黑,撂下抹布,问:“你跟谁的小孩?” 佟彤哼了一声,不说话。 一张桌子抹了一刻钟了,那抹布才走了三分之一的旅程,又停下了。 他跟那抹布大眼瞪小眼,看着桌面玻璃上反射出来的自己容颜,过了好长时间,才恍然大悟地笑了笑。 “那我争取早一点。” 佟彤问他:“多早算早呢?别告诉我十年……” 见她还不太满意的样子,他只好再压缩一下自己的时间概念: “我尽量想办法早一点。” 佟彤笑而不语。 他最后说:“在你交下个男朋友之前。” 佟彤笑道:“一言为定!” 他最后把手机又检查了一遍,托付给佟彤。 一边撤掉所有密码,一边警告她:“不许乱看。” 佟彤心里暗笑,他的手机有什么可看的,看他外卖软件的会员积分吗? 随随便便把那手机往口袋里一装,忽然手机滴滴响了两声,似乎来了个短信。 希孟赶紧说:“拿出来,我看一下。” 佟彤嘲笑他:“你要重新适应没网络没通信的生活,从现在开始吧……” 他温柔地捉住她手腕,顺势把她揽进怀里,鼻尖在她颈窝点了点。 “给我看最后一下嘛。” 佟彤招架不住,手机双手奉上。 “还说我网瘾呢,你不是也……” 她余光瞟见手机屏幕上浮着的短信摘要,一个愣神。 希孟接过手机,利索地操作了几下,关机给她。 “喏,妥了。给我留好,记得定时充放电。” 他牵着她的手走出四合院门。 临近除夕,后海附近的游人寥寥无几。湖面结了一层冰,反射着微薄的日光。 冰面上有人在溜冰嬉戏,坐上双人小冰车横冲直撞,然后摔成一团,笑成一片。 街边路上,一个美术生正支个画板给行人绘肖像,旁边的牌子写着“勤工俭学,三百块一张”。 大概有七八个人在排队,周边半数的游人都集中在这里了。 都在兴奋地议论:“画得真好……不仅像,还特别有韵味……估计是哪个大师的弟子吧,三百块简直太值了……” 佟彤忍俊不禁:“这么快就涨价啦。” 这美术生自从被希孟“魔改”了一幅肖像画,回去拍照钻研,没几天功力大进,艺术造诣跃上了新的台阶。 希孟也往那里瞄了一眼,评价:“啧,不值三百块。” 但他现在可没这个劲头去点化凡人了。挽着佟彤随意走了过去。 去故宫可以打车,可以骑车,可以坐公交,但是两人谁都没提,不约而同地选择走路。 上次她跟希孟走着去故宫,还是头一次见面,他到她家表示了一下谢意,随后懒得跟人类多说话,张罗着回去。佟彤积极带路,把自己整得像个小跟班。 当然现在不算啦。他果然是“知恩图报”,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一阵寒风吹过,顺手把她的手揣进自己大衣口袋,全然不顾周围各种酸了吧唧的眼神。 今天重走长征路,佟彤感慨良多。 故宫里不只有工作人员、有游客、有消防中队; 其实还有着更多的“隐藏人口”。他们就像一个个无言的朋友,在红墙内笑看寒暑春秋。 他们掌握着通往异次元小世界的钥匙,那里面盛放了千百年来,一个个普通而又不平凡的人类的记忆和念想。 包括那些久已湮灭在历史中的、连他们的子孙也未必继承了的记忆。 她惆怅地看着身边人的侧颜,心里叹气:国宝终究是属于国家的啊…… “希孟,”走到护城河边,她拉拉他胳膊,对他说,“其实你也不用着急,专心休息为主。二十年我也是可以等的。” 护城河也结冰了,不知被谁丢了几个小石子,溅出来的冰碴子反射出一片迷你的彩色光,落在他身边。 他微微讶异,没说话。 佟彤甜甜一笑:“二十年也可以,三十年也可以,你有你自己的生活节奏……嗯,不来也可以,给我递个话,我找机会去地库看你。这几个月我挺开心的,以后想你了就看看照片,等多久都有动力……” 他蓦地驻足,“真的?” 不知怎的,这两个字里听出些恼怒的意思。 佟彤:“真的真的,我等你……” 腰间一紧,让他从容抱在怀里。 他靠着护城河栏,身后一圈冰霜,环绕着那个巍峨的宫殿群。 “你……” 他说了一个字,又停了,浅浅地笑笑,拨弄她脑后的马尾,微微用力一揽,让她靠在自己胸前。 自古以来,爱慕他的人多矣,他本以为自己对各种花式表白都免疫了。 不过,这次还是不一样。以前的人类粉丝,说得最多的话不外乎,“我等不及要将这幅画请回家啦!” 若是交付日期不小心延后一两日,他们还发火呢。 难得有人说,她愿意等,等多久都行。 他不免有些感动,呼吸急促了些,嗅到她脑后清新的洗发水香气。 佟彤跟着他胸膛一起一伏,两人的呼吸很快同了步,安安静静地依偎在护城河边。 灰色的宫墙砖缝里生出早发的树枝,在小风中摇头摆尾。 时间流逝许久,谁都不觉得慢。 终于,他轻轻放开她,说:“我走了,不用送。” 然后飞快地低头在她脸颊啄了一下,又若无其事扬起头,显然是怕人瞧见。 佟彤摸着脸蛋愣神。 等回过神来,眼前只剩连绵灰墙,几个面目平庸的游人在墙边拍照。 …… 佟彤怅然若失地叹口气,随后微笑起来,步伐轻快地往回走。 “谁等你二十年呀?美得你。” 一边兜里摸出希孟的手机,把他那句“不许乱看”揉碎了丢进垃圾桶,打开微信对话框。 “呵,删了。” 她冷笑。 刚才他抢手机的时候,她已经瞥见了信息的内容。 【老北京人的童年回忆:丰台游乐园即将重装上阵!您已成功预订“华丽重逢”怀旧双人套票,时间:2020年5月6日,取票码xxxxx……】 传统的过年方式已经不怎么受现代年轻人的青睐。相比以往的“春节晚会年夜饭放鞭炮”套餐,大家过年的方式五花八门——比如看个网络直播,或者全家去海岛度个假。年夜饭也不爱做了。饭店解决是惯常操作,最近两年干脆改叫外卖了,五湖四海一大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