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对手

    洛安城市赛是小赛事，决赛结束后的颁奖典礼很简单，到场的最高领导也不过是洛安市体育局的一位副局长周宏路。学校会议室的讲台上，周宏路讲了半个小时的总结，请赵自强在内的八强上台领取奖金和证书，继而和蔼的一一鼓励他们。作为冠军的赵自强第一个出场，周宏路把奖金和奖状递给他，用力的握了握他的手，轻声的给他鼓励。

    “小子，干的不错，加油！”

    “一定。”

    摸着手里两万块钱的奖金，赵子强有些开心。有了这些钱，他的妈妈就可以多活一些日子，同时他也可以继续在围棋这条道路上走下去。他带着发自肺腑的笑和副局长合影，和王春合影，和其他的选手合影，和棋迷们合影。闪光灯的光芒此起彼伏，让他切实感觉到了胜利的滋味。而这种滋味，和他前世感觉到的成功，有着完全不同的味道。

    颁奖结束，周局长打了个招呼先行告退。可棋迷们还在期待下午的邀请赛。人们有的在学校附近解决午饭，有的回家吃饭休息，打算下午再来。棋院的人也都没有走，陪着赵自强用餐，又把大巴车留给他休息。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带着亮亮的光芒。他们期待着下午的比赛，也期待着小天才再一次证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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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这小子下棋可以吧？”

    在洛安小学教学楼的一间会议室里，两位中年相对而坐，一副棋盘放在两人中间，上面呈现的，正是上午赵自强对白陆的那盘决赛对局。

    “确实不错，这小子的算力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你看，从这一步开始，后面的每一步落子，我们几乎都找不到更好的走法。”

    坐在棋盘右侧的中年人年纪稍大，戴副眼镜，憨厚的国字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他一边在棋盘上摆出一幅新的参考图，一边说着自己的想法。

    “倒是黑棋，因为时间有限，后期有几步没有走好。如果有充足时间的话，也许还有获胜的机会。”

    “嗯……确实，不过对一位准职业棋手来说，能下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我现在好奇的是，这小子到底是谁的秘密武器，在这里拿出来，这不是诚心要落我的面子么？”

    坐在国字脸中年对面的，是这次洛安城市赛职业选手邀请赛的嘉宾，康海四段。而正在和他复盘讨论的，则是他的好友，和他一起来洛安转一转散心的叶金霖五段。

    “你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叶金霖有些无奈，“那个我认识的、棋盘上寸步不让的攻城锤，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攻城锤是康海的年轻时在棋坛上的外号，号如其人，下棋风格从来都是直来直往，横冲直撞。虽然始终没有进入最顶级的棋手圈子，但是在二流棋手中，他也是有名有姓、响当当的人物。

    “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年纪大了，算不过来了，下棋就凭棋感。这小子棋感好坏暂且不论，厮杀对抗这么激烈，我怕自己会累啊。”

    人到中年，已经过了棋手最巅峰的时期，甚至打算年底就退役的康海早就没了当初强烈的胜负心。他这次过来，本意也就是赚那两千块钱的对局费，可没想和谁来一局真正用尽全力的厮杀。

    “那怎么样，要不就像你跟那个小记者说的，让我来？”

    叶金霖倒是跃跃欲试。他和康海情况差不多，在最巅峰的时候也不过是二流棋手，现在年纪渐长，算力下降，都想着找时间退役，换条出路。只不过，他性子更积极一些，对新对手，也还保留着当初的那种兴奋和好奇。

    “……”

    康海看着面前的对局，想了一会，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还是我来吧，最近孩子上学，缺钱。”

    “那行吧，我会给你加油助威的。再怎么说咱们也是职业选手，国内一流比赛，国际大赛也都是参加过的，不至于怕了一个只学了两周围棋的小孩子，对吧？”

    叶金霖说的这些信息，都是从上午过来采访他们的那个美女记者嘴里听到的。那小姑娘性子有些意思，确认了他们就是下午参加职业邀请赛的选手，一上来就叽叽喳喳的把什么都说了一通，才想起来问问题。当时叶金霖看她有趣，就临时换了身份，说自己要出战，想看看那个小姑娘什么反应。结果那小姑娘一点反应也没有，在本子上写了几笔就礼貌告辞了，让本来想装一把的叶金霖还有些失落。

    “行吧，老兄，你看下午这棋，我该怎么打？”

    二流的职业棋手日子并不好过，如果没有其他工作的话，各类比赛的奖金和对局费就是他们的主要收入了。虽然对局费无论是胜负都有，但是作为一名职业选手，康海还是有胜负心的。既然决定要拿这两千块钱，他也没打算蒙混过关，怎么也要展现自己的职业选手风采，让那个有些轻狂的小子知道什么叫做一山更比一山高。叶金霖见他认真，也开始支起招来。毕竟，面对一位自称下棋只胜不输、目标是三国棋圣的小狂人，两位职业棋手都起了些教育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小子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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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安的夏天并不燥热，但树枝上的蝉鸣却从未停歇。赵自强离开大巴，走进小学操场的时候，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一股一股的蝉鸣和着热浪扑面而来，把他身上残存的冷气在一瞬间席卷而空，只留下了些许汗意。

    还真是有点热……

    琢磨着些有的没的，赵自强跟着王春、李安疆一行人来到了对局室，地点还是上午的决赛赛场，就连裁判也没换。只不过，这一次坐在白陆位置的，变成了一位三七分的中年。见他过来，中年起身笑着走来，握住了赵自强的手。

    “你好，小天才，我叫康海，职业四段，是今天你的对手。”

    “康老师您好，我叫赵自强，没有段位，学棋两周，是您的对手。”

    赵子强有样学样，却没去理会自己说出来的话有哪里不妥。康海眉头轻皱，拉着赵自强坐下，继续和蔼可亲。

    “年轻人有闯劲、有斗志是好事。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觉得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可以拿下棋王、棋圣称号，称霸棋坛。现在年纪大了，看开了，就没了激情。今天看到你，就好像想起了当年的我，挺好，挺好的。”

    “谢谢康叔叔”，赵子强耐心听完，微笑回应。康海又和他聊了两句，却不涉及对局。两人聊了一会，裁判示意比赛即将开始。康海才回到了正题。

    “虽然已经听工作人员说了，但是我还想再确认一次，你真的不需要我让子么？”

    “不需要，康叔叔，我们直接猜先吧。”

    赵自强毫不犹豫。康海看他不在意，自己更不会在意。他随手一抓，抓了一把白子，让赵子琪猜先。赵自强猜了单数，正中靶心。

    “铃——”

    铃声响起，比赛开始。赵自强执黑先行，选了四年前天才棋手刘前锋在宋高对抗赛上和高丽棋手李昌远八段的对局，照谱开局。

    看赵自强落子，已经把自己调整到了最好状态的康海同样开始落子。他把自己的白子放在了赵自强所占星位下方的星位，一开始就摆出了避战的态势。

    “不是吧？难道连职业棋手也不敢和他对杀？”

    在一旁的对局分析室里，两人的第一步一走，议论声就已经响了起来。虽然只是两步棋，还远远无法显示双方的战术。但是作为白棋，在开局阶段就低头布局，怎么看怎么有了点退缩的味道。

    “应该不会，开局抢星位很常见的，职业棋手才没有那么鲁莽。”

    “也对，对方毕竟也是职业四段的高手，不至于一上来就怂了吧？”

    “小强真有那么厉害？”

    “可不是嘛，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这小子从开始学棋以来，从来没输过一盘棋……”

    人群里低声的议论，台上的王春和李安疆听到了，老脸一红，都有些羞赧。他们俩都是赵自强的手下败将，自然也是那“自学棋以来从无败绩”的衬托和背景。俩人对视一眼，无视了下面的谈话，继续摆棋讲棋。

    “白棋落在这里的意图，估计还是要和上方联系起来。毕竟如果这个时候开始进攻的话……”

    坐在台下的薛舞有些无聊。她不懂棋，只是对那个小狂人感兴趣。上午看棋好歹还在旁边，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这个有趣的少年下棋。现在自己被赶到了对局分析室，周围一群一群的大爷大妈，年轻人都没有几个，又哪里来的兴奋点？她听了一会，觉得实在无聊，便离开了对居分析室，几步路就绕到了作为赛场的教室。

    站在教室门口，薛舞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个少年。他在阳光下坐的笔直，脸上细细的绒毛纤细可见。有些稚嫩的脸庞上没有太多表情，嘴角还带着笑意。普通的衣服在这样一幅画面下，也带起了青春的味道，让薛舞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