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洛安

    6月15日，赵自强向老将军辞行，送上了自己的礼物。

    一本他手写的笔记本，很厚。

    老将军笑着收下，并不去问是什么。倒是冯火被好奇心憋炸了，一把抢过来就打开了。她翻看了两下，发现都是些证明，也懒得想，直接问起了赵自强。

    “小强，你神神秘秘这么老半天，到底准备了个啥礼物？”

    “这个嘛……是小子在林海这段时间的成果”，赵自强继续笑，“老将军可以先放着，等您找到能看懂的人，自然就知道这是什么了。”

    “嘿，你还卖关子！”

    冯火不干了，也不走了，拿着本子坐下来就开始看。赵自强无奈，跟着她坐下。冯优国让人端了茶，一起等着。

    冯火毕竟也是数学系出身的，看了大半个小时，就找到了脉络。她抬起头，看着赵自强，一脸惊讶。

    “这是……这是哥德巴赫猜想的证明！”

    “嗯。”

    赵自强点头，很平静。

    冯火看着他平静的脸，感觉自己要疯了。虽然并没有看懂这个证明本身，但是这个本子想要证明什么，她还是看的明白了。哥德巴赫猜想，数学世界的无可争议的王冠，就这么被她捧在手心，就这么被写在这么一个廉价的本子上？

    “……哥德巴赫猜想？”

    冯优国也惊到了。哪怕是军旅中人，他也听说过这个猜想。当初陈锦润证明一加二的时候，大宋可是宣传的全国皆知，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恩。”

    赵自强做的稳稳的，冯优国和冯火面面相觑，最终，冯火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你证明了？”

    “我觉得是。”

    “那你要发表么？要拿蒙贝尔德奖么？要去打曾孝文的脸么？”

    一连串的问题，冯火已经快要憋不住内心的激动。如果赵自强说的是真的，作为四色定理和哥德巴赫猜想的双料证明人，他将成为这个世界数学界当之无愧的大家。

    “可以呀”，赵自强点头，“不过不着急。这份礼物是送给老将军的，之后去了乾海，我会找途径同时发表这个证明的中英文版。”

    “行啊，你小子，这么大的大招憋着不说，还让我担心！”

    冯火一手把赵自强推了个趔趄，继而笑了起来，“不过这个礼物，我很喜欢。这可是世界上第一份哥德巴赫猜想的证明，很可能也是唯一一份手稿，对吧？”

    一边说，冯火一边看着赵自强，脸上带着笑。赵自强点点头，又看向冯优国。

    “将军也说过，我是一个数学家，我想，身为数学家，能送出去的最好的礼物，不外如此了。希望将军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冯优国看看冯火，又看看赵自强，难得的欲言又止，不过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情，给了赵自强一个承诺。

    “你去了乾海，要是有过不去的坎，就找安原，小火有他的电话。我也会和他打招呼。你给了我这么重的礼物，我也要还上一还。人情世故不比做研究，我看好你，但是我也劝你一句，年轻人，三思而后行。”

    “我知道了，谢谢将军。”

    赵自强再次行礼，又和将军、冯火聊了两句，才转身告辞。冯火开车送他回家，路上一路都没憋住，叽叽喳喳都是在问赵自强证明的事。赵自强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在他的意识世界里，他却躺在了生长在数学长河旁郁郁葱葱的草地上，看着不远处花岗岩雕刻的庞然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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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数的白色小花沿着这座巨大的雕塑生长，渐渐向上，给雕塑穿上了一条白色带绿的裙子。一阵一阵的微风吹过，让那裙子随风起舞，带着一种自然而清新的美。

    证明哥德巴赫猜想，他既没有使用输液冲刺法，也没有遇到什么特别大的困难。似乎就那么一天一天平淡过日子的时候，似乎就是在和铁疯子学编程，学人工智能架构的时候，似乎就是在沉默区空无一人的院子里散步、练拳的时候，似乎就是在日出日落、林海听涛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找到了结果。

    当时的他，比现在的冯火还要惊讶。要知道，哥德巴赫猜想的难度可不比四色定理，那简直是困难中的困难，王冠中的王冠。他为此还反复梳理了多次，都没有找到自己证明的瑕疵。

    这种自我质疑、自我验证的过程持续了两个多月，他才非常确信自己确实证明了哥德巴赫猜想。他把证明写在了一个笔记本上。然后，放空了自己的脑袋。

    从那之后，他一秒钟，也没有想过数学。

    也许，只是累了，想要休息吧。

    “到了，我的大数学家！”

    冯火停下车，把赵自强交给了等在棋院的薛舞。之后，她看着赵自强坏笑了一下，拉过薛舞在薛舞的耳旁说了两句话。薛舞听了，本来就大的眼睛瞪的更大了。她一手捂住嘴，一手拉着赵自强，送走了冯火，这才有些不敢相信的和赵自强对视。

    “你，真的，证明了哥德巴赫猜想？！”

    听到薛舞的问题，赵自强一拍脑袋知道今天是干不了别的事了。他无奈的点点头，任由薛舞拉着自己在棋院飞奔，吸引一些无聊看向窗外的棋手们的目光。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清净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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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薛舞，和冯玉兰，赵自强一起，坐飞机回了洛安。这也是赵自强的计划。离开洛安五年，他遭遇了很多，可是这座小城，却一直是他心头最重要的地方。

    他的第二次人生，由此开始。

    得到消息的王春早早的就带着李安疆等在了东春机场，拉上他们一行人直接去了洛安棋院。棋院办公室主任黄一白，干事周可然、向东来，还有李安疆的那个小徒弟胖子戴月见，还有不少赵自强见过、接触过的围棋爱好者们，把洛安棋院不大的会议室挤的满满当当。大家见到赵自强之后，第一句话是齐声声的呐喊。

    “小强，我们相信你！”

    “谢谢，谢谢各位兄弟姐妹，叔叔阿姨！”

    赵自强语带哽咽。在网络舆论对他非常不友好的现在，自己的故乡还有这么多人相信自己，在他来说，也是很值得感动的一件事。他们在会议室叙旧，聊天，直到夜深。之后，又是喝酒，吃肉，不省人事。

    16日，赵自强回到了自己和冯玉兰最开始的家，那栋熟悉而陌生的筒子楼。

    五年不见，楼更破了。据说更多的人离开了这里，有的出去找生路，有的逃离了这座寒冷的城市。赵自强，冯玉兰，王春，李安疆和戴月见从筒子楼那个根本关不上的大铁门进去的时候，根本没看到什么人。还是往楼上走的时候，看到了曾经的邻居。

    “哎，玉兰，你回来了？”

    那邻居看到冯玉兰，一脸惊讶，却没有多少欢喜，她看了一眼站在冯玉兰身旁的赵自强，嘟囔了两句，说了句“小强也来了”，就走了，一点聊天的兴趣也没有。赵自强知道他们还以为自己是那个欺师灭祖的学生，也懒得解释，跟着冯玉兰回了家。

    可是，站在家门口，赵自强又有些好笑。一个歪歪扭扭的木牌被钉在门旁边，上面是红色的字。

    “棋圣故居，参观十元，一米以下儿童免票。”

    “……自从你拿了三国棋圣之后，你这里就被保护起来了，有段时间你拿了三国棋圣，又赢了人工智能，大家都来看，我们想着来的人多了不好办，就想了这么一个骚主意……”

    王春在旁边，一脸无奈，“这个牌子挂上，来的人就少些了，不过也还是多。这几年收了不少钱，有十几万了，我都给你存着呢。回头给你。”

    “不用了，老师，就当做我捐给棋院的吧。”

    赵自强并不介意，只是乍一看到这个牌子，有些意外。他推门进屋，发现里面打扫的很干净，家具什么的都很整齐。不少地方都放了透明夹标签的小牌子，什么棋圣进餐处，棋圣下棋处，棋圣思考处，有模有样，有板有眼。

    赵自强没说话，回头带着笑意看了一眼王春。王春耸耸肩，一脸无奈。倒是薛舞，拿出手机统统照了一遍。之后，他们在屋子里站了一会，赵自强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回家的感觉了。

    “准备走吧。”

    赵自强转身，却被一声脆响叫住了。

    “小强哥哥！”

    “哎？”

    赵自强回头，看门口站着一个落落大方的姑娘，长发短裙，露着大白腿，很清纯。她的样貌清秀，脸上还带着笑。

    “我是张悦心啊！你忘了我么？”

    “悦心？”

    赵自强一下子想起来了，邻居张清流老头子的外孙女，比自己小两岁。当初自己和妈妈经济窘迫的时候，她还过来借着交学费的名义，送过钱。

    “是啊，是我，你回来啦？也不说一声，要不是我放暑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你呢。你说是不是啊，老师？”

    “老师？”

    薛舞在一旁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不吃冯火的醋，那是人家家大业大，干不过。她不吃邓玲玲的醋，那是人家先入为主，而且已经告辞而去。但是这个小姑娘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可以随便就当自己恋人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