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文学网 - 科幻悬疑 - 春江花月在线阅读 - 第29节

第29节

    伯父不答应,那就退而求其次,能以陆柬之之名邀约,也是好的。想必李穆得知消息,应也欢喜。

    高桓本想亲自找过去的,但想到伯父的禁令,虽百思不得其解,心底更是不满,终究还是不敢明着违背,便寻了陆柬之,终于达成了心愿。

    他按捺住期待的心情,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只盼着重阳那日,早些到来才好。

    ……

    已是亥时中了。

    平常这辰点,高家已闭门,洛神也早睡下。

    但今夜,整个高家却还灯火通明。高七带着家中奴仆,在外院翘首等待男主人的归来。

    洛神此刻正陪在萧永嘉的身边。

    萧永嘉见她打了个哈欠,便催她先回房去睡。

    便是再困,洛神此刻也是不肯去睡的。

    她撑大眼睛,摇头:“我不困。我要等阿耶回来。阿娘,我帮你梳梳头发吧。”

    洛神有一把又黑又亮的秀发。垂下之时,在灯光下,宛如一匹闪着美丽光泽的上好绸缎。

    这全得来于母亲萧永嘉。

    她的一头青丝,美得曾被人以千金入赋,广为传播。

    这掌故,还是早几年有一回,阿菊吃醉了酒,和洛神絮叨之时,无意说漏嘴的。

    据说,长公主还只有洛神这么大时,当时尚未灭国、还打着忠于南虞旗号的鲜卑慕容氏,曾派使者南下建康,觐见先帝。

    当时使团里,有一个年轻的鲜卑宗室,在先帝为使团举办的一场游宴上,偶遇清河公主,为公主所倾倒,不但效仿南人,花费重金请人写赋,表达自己对公主的仰慕,竟还期望大虞能下嫁公主。

    自然了,先帝怎肯让自己骄傲而尊贵的公主女儿下嫁到北方那个业已摇摇欲坠的属国,便以公主已有婚约为由,拒了那个鲜卑人。鲜卑人抱憾而去。

    多年之后,一切物是人非。

    昔日的公主,如今已为人母。而鲜卑人的国,也早被羯所灭。当年的那个宗室慕容西,降了北夏后,被封为大宁侯,因能征善战,得了北方第一猛将的称号。

    而那首重金换来的赋,也早化入了秦淮河的婉浓烟波,再没留下半点的痕迹。

    但据阿菊的说法,全篇浓墨重彩,毫不吝啬地以各种最华丽的辞藻,对公主的美,加以描绘和赞美,尤其是那一头青丝,更是被描绘成能叫人魂牵梦萦的美丽寄托。

    阿菊当时酒醒过后,便连声否认,说全都是自己胡诌出来的,叫洛神千万不要当真。

    不管掌故是不是真,在洛神的心底里,因为阿菊的那段酒后失言,令父母的往事,反倒更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萧永嘉如今虽人到中年了,但一头长发,依旧乌黑发亮。

    今晚阿耶就要回了。

    出于自己那小小的,不能叫人知道的私心,洛神忽然想帮母亲再梳个头,好让发丝看起来更加富有光泽,美丽动人。

    她取了青玉梳,将萧永嘉压坐在镜台之前,自己跪坐于她的身后,对着镜子,仔细地梳着母亲的发丝。

    梳完后,唤手巧的侍女绾出母亲喜爱的回心髻,又用自己的小指,挑了一丁点儿前些日刚调出来的玫瑰口脂,亲手轻轻地点在母亲的双唇之上。

    口脂润泽而细腻,化在唇上,鲜美若花,淡香沁鼻。

    洛神平日不大爱用这些的,但也喜欢这种味道。

    她忙忙碌碌时,萧永嘉口中虽不住抱怨,却还是坐在那里,笑着,任由女儿替自己梳头点唇。

    “阿娘,阿耶那么辛苦,好容易才回家,晚上你不要赶他去书房睡,好不好?”

    洛神从后趴了过来,一双柔软臂膀,环抱住了萧永嘉的双肩,附唇到她耳畔,悄悄地恳求。

    萧永嘉转过脸,对上女儿那双含着期待之色的明亮双眸,心里忽然一酸。

    还没来得及开口,听外头阿菊说道:“禀长公主,相公回了!”

    第13章 第 13 章

    洛神立刻看向母亲。

    萧永嘉扭过了脸,淡淡地道:“你们去迎便是。”

    洛神知急不来,何况,期望母亲这会儿就像自己一样出去迎父亲,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点了点头:“母亲歇着,我去迎阿耶了。”

    高峤入后堂,远远看到女儿迎向自己,面上立刻露出笑容,快步入内。

    家人见面,自是无限欢喜。因有些晚了,叙了几句话,高峤便催洛神回房去歇下。

    “阿耶,才几个月,你便黑瘦了许多。你今日应也是累了,也早些去歇。阿娘还没睡,在屋里呢。”

    洛神临去前,回头对父亲道。

    高峤微笑点头,望着阿菊伴着女儿身影渐渐离去,神色便凝重了,吩咐各处下人都各自散去。

    早有下人预备好了澡水。高峤沐浴过后,套了件家中时常穿的白色中衣,心思重重地,往卧房而去。

    门是虚掩的,里面亮着烛火。

    高峤推门而入,见萧永嘉背对着门,斜斜地靠坐于屋侧榻上的一只填塞细软的织锦隐囊前,一手曲纣撑额,一手执了一卷,身穿着束腰的浅雪青色襦裙,一头乌发于脑后如云般垂落,裙裾覆膝,裙底露出半只脚趾涂了鲜红蔻丹的雪白脚掌。从后看去,身段婀娜,宛若二八少女。

    她正对着竖于榻脚的一盏银灯,似专心致志地在看书,连自己进来,仿佛也没听到,便放轻了脚步,朝着内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