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池斐然：“……” 谢曼：“……” 谢曼忍无可忍, 低声喝止他们：“你们不要胡闹！” 这种事情是能随便插手的吗！ 博内特家的家主和大少爷都乖乖闭了嘴，但俩人的眼神对到一起, 明显是还想搞事情的。 池斐然透过视频看到这一幕，有些哭笑不得：“你们不要紧张，我没有害怕, 也不需要你们干预, 我只是想亲口告诉你们这件事……” 池斐然犹豫了下，才说：“爸爸已经知道了, 我想比起他来说，我自己和你们说才更合适。” 谢曼闻言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气问：“所以, 他是不同意是吗？” 她语气里压抑着太多怒意，连声音都有些变调。 池斐然张了张嘴, 最后露出个有点苦涩的笑来：“这事情, 对爸爸来说有些不太好接受, 他需要些时间。” 他不想因为这件事挑起爸妈之间的矛盾，转而说起了自己的想法：“我其实……也并没有一定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和你们说这件事，更多的只是希望你们知道，所以请千万不要为了我，去做一些什么事。” 说后半句的时候，池斐然的目光主要在看继父和哥哥，那两位明显是很有想法的。 他刚才经历过和爸爸出柜的事情，其实已经很累了，还好妈妈他们这边的反应比想象中好了太多。 池斐然本来觉得酸楚的心被安慰了不少，他轻声说：“妈妈，埃蒙，克里斯，谢谢你们爱我，关心我，但我的喜欢，是很私人的事，你们能理解吗？” 对面三人都陷入了沉默，道理当然是谁都懂的，可真的要放手不管，他们却很难做到。 最后是谢曼先开了口：“好，妈妈知道了。” 池斐然松了一口气，就听妈妈又问他：“能说说，是什么样的人吗？” 谢曼已经渐渐温和了神色，就像是所有普通母亲好奇孩子的心上人那样，耐心的等着儿子的回答。 池斐然没想到话题会冷不丁拐到这个方向上来，不由地就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说：“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帮了我很多，长的也好看。” 他着重强调：“特别好看。” 说完，池斐然忍不住轻轻笑了下，才继续道：“很敬业，还会做饭，唱歌超级好听，他的猫也特别可爱，当然，也有一些小毛病，比方说很自恋，臭美，经常熬夜上网，不爱出门……还会因为我开快车骂我……” 说到这里，池斐然不由停住，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容晋在他心里已经留下了那么多印象。 这所有的一切，构成了一个，他喜欢的容晋。 谢曼看着儿子说起喜欢的人，眉目间都有了光彩的样子，心底也跟着柔软起来。 她说：“我真想见见他。” 池斐然眨眨眼，说：“现在只能以朋友的身份见。” 谢曼轻轻地笑：“妈妈知道。” 她正要再说点什么，忽然查理的声音响了起来：“夫人，已经安排妥当了。” 谢曼直接就对儿子说：“然然，还有什么话，我们等到见面时候再说，好吗？” 池斐然想说其实不见面也没什么，该说的好像都已经说了，可看到妈妈关心的眼神，他还是点了点头：“好。” 谢曼轻声道：“那么晚安。” 池斐然也和她说了“晚安”，连埃蒙和克里斯也没有落下。 只是这注定不是个好眠的晚上，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如果是平时睡不着，他大概会想和容晋聊一聊，可今天格外的特殊，和容晋说话，他都觉得会加重负罪感似的。 或许，就这样不打扰的喜欢下去，才是最好的。 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胡思乱想，池峻那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天色将亮，他还没有睡，对着电脑一页页的看着查到的资料，熬得眼睛通红。 同性恋这种事情，他也不是没听说过，只是以往听人说起，都有种当是趣闻怪谈似的意思，他是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儿子竟然会是个同性恋的。 从本心讲，他是不想接受的，甚至在开始时候忍不住迁怒，迁怒容晋，甚至迁怒谢曼。 是，他已经知道儿子喜欢的人是容晋了，这很好知道，孩子的交际圈子实在是不大。 他几乎是克制不住地在想，都是容晋的出现带坏了他儿子，都是谢曼那些开放的外国教育教坏了他儿子，要是孩子在他身边长大，怎么都不会变成那样！ 池峻在从儿子的住处离开后，在知道那个被儿子喜欢的人是容晋之后，甚至立刻就想动手做点什么。 如果不是还有最后一点理智在，他或许就真的动手了。 他满脑子都是这是为了儿子好，一个同性恋，这要面对多少指指点点，想起那些身边人曾经说起同性恋时候的轻蔑与不屑，他简直毛骨悚然。 可每当他想狠下心来的时候，都忍不住想起儿子和他说的那些话，想起他那时的样子，想到他最后的妥协，整颗心都搅成了一团。 他儿子只是喜欢上一个人，只是不能跟其他人一样结婚生子罢了…… 池峻不断的说服着自己，可心里就像是有个弯被卡死了，怎么都转不过来。 他一遍遍的看着那些查到的资料，上头的关键词被他仔细的看了又看“不是病”，“大多数是天生的”…… 池峻抬手捂住脸，在心里问，为什么偏偏就是他儿子呢…… 阔别多年，谢曼再次踏上华国的土地，放眼望去，一切都是陌生的。 十几年时间，让这个国家改变的太多，a市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也几乎找不出让她熟悉的东西了。 与前夫再见，比想象中要更心平气和，这也是她想不到的。 池峻却从细节处透出局促来，他想喝口茶掩饰心情，却差点被呛到。 谢曼叹了口气，将桌上的纸巾盒往他那边推了推。 池峻就赶紧用纸巾擦了擦，慢慢的心情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谢曼等着他恢复了正常，才缓缓道：“我知道，然然的事情你很难接受。” 池峻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又沉又哑：“所以你就这么接受了？” 谢曼说：“是，我接受了。” 池峻听了这个回答，几乎是冷笑起来，说话也不由得带刺：“你可真开明！” 谢曼闭了闭眼，才维持了平静，继续道：“我不是开明，我只是知道什么更重要。” 谢曼看着池峻，这个人记忆中的人，已经变了太多，时光总是最无情的，那些曾经的爱恨原来都早已被磨灭。 她说：“池峻，不要觉得你这是为了孩子好，你想想然然，想想你自己，想想我们，当年……她也是为了你好，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可最后怎么样了呢？” 池峻整个气势像是轰然溃散，是啊…… 最后怎么样了呢，妻离子散，他甚至连和儿子高声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他颓然的靠在椅子里，高大的身形都显得佝偻。 谢曼垂下眼帘，说：“都是为了孩子好，这些年我也一直在问自己，究竟什么是真的对孩子好……” 她曾今觉得，保护好儿子，让他一点伤都不受才是好。 可真的是这样吗？或许是，可她能这么做多久呢？ 人的一生，终究要他自己来过。 谢曼轻声问：“池峻，你吃过的苦，难道也要儿子尝一尝吗？” 池峻动了动唇，才小声说：“你知道国内是什么情况吗，他还是个明星……” 谢曼打断他：“所以，你这个当爸的也不能理解他，要他承认自己不正常？非要逼着他在你跟喜欢的人中间选一个？” 池峻下意识的反驳：“没有！” 谢曼站起身来，她这个举动吸引了池峻的目光。 谢曼居高临下看着他，最后道：“然然心软，这点倒是像你，你只要一直这样，他就能委屈自己，再也不去想那些，这样也挺好，是不是？” 谢曼嘴里说着“挺好”，可眼神却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终究是，有些失望。 谢曼走了，头也不回。 池峻就坐在原地，久久未动。 他想说些什么，可对面已经空无一人。 谢曼离开以后，直接约了儿子出来吃饭，并且再次表达了想要见容晋一面的意愿。 池斐然不由有些犹豫，爸爸那边还没有表态，他这边就喊容晋和妈妈一起吃饭，这要是让爸爸知道了，该多难过…… 所以，他摇了摇头：“妈妈，这样也太突然了，再说现在也不太合适，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然后，就在这个关头，池斐然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来电显示，是池峻。 池斐然不由愣怔，心也跟着忐忑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才接通了电话：“喂，爸爸。” 池峻还坐在那个包厢里，他声音还是哑的，但说得郑重：“然然，去喜欢你想喜欢的吧。” 第71章 池斐然紧握着手机, 恍然间觉得这句话可能是自己的幻觉。 池峻却在这句话出口之后, 变得轻松了些, 他本来有些佝偻的脊背慢慢挺直了，对儿子说：“你是我池峻的儿子，没什么好怕的。” 他纵然心里还有不认同, 可就像是谢曼说的那样, 自己尝过的苦, 难道也要儿子尝一尝吗？ 他以为的好，就是真的好？ 池峻说：“爸爸想你过得好, 想你开心，无论未来你想怎么走，我都支持你。” 就算选错了也无妨, 总会有他在。 池斐然眼眶发烫, 一低头，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小声喊池峻：“爸……” 池峻听出他声音里浓浓的鼻音，不由心疼：“别哭, 别哭，不是该高兴么……” 池斐然却忍不住, 昨天那些没有哭出来的眼泪, 这会都涌了出来, 那些压抑着的忐忑和难过此刻都爆发出来，他拿着手机, 喃喃着都不知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 池峻就听着他鼻音浓重地，翻来覆去喊着“爸爸”说着“对不起”和“谢谢”，听得他心里发酸，眼泪也跟着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