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姜凌看着医生熟练地给宋清寒清理伤口上的残血，忍不住问道：“老杨，这严不严重啊？” 那个被称为老杨的医生手上极稳地用消毒水给宋清寒擦着伤口，一边吹鼻子瞪眼地说道：“严不严重？这伤口再偏一些，可就不是破个口子流点血那么简单了！” 他是姜凌的朋友，平时也不怎么混娱乐圈，即使坐在他面前的是堂堂的一个一线演员，他也依然滔滔不绝地数落道：“你们这些小年轻总是仗着自己年轻体格好，老爱这么毛毛躁躁地冒险，你知不知道，这个伤口再偏一些，打中的太阳穴，你这条命可要危险了？” 他人长得慈眉善目，但是现在这样一脸黑沉沉的脸上，却是像极了学校里的那种古板的教导主任，叫人看了都忍不住乖乖低头—— 伤口被消毒水刺激得发出了尖锐的刺痛，宋清寒的脸色发白，好看的眉紧皱着，两片眼睫不断上下翻飞，看得老杨手上不禁又轻了一点儿。 “下次不会了。”宋清寒乖乖认错。 老杨看着他乖乖巧巧的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给他擦干净了的伤口上了一层药粉，就拿了一块干净的无菌纱布给他裹了起来。 他现在脸上既有黄黑的粉底，又有干涸的血迹，还有露出的他本身怎么晒也晒不黑的皮肉，一张脸看起来跟调色盘似的，倒是让平时除了只看到他在戏中的装扮和平时那种优雅精致的男神形象的人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反差萌。 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可以任性啊，普通人脸上要是涂成这个鬼样子，那走出去让人一看，肯定就笑掉人家大牙了，可是人家宋清寒这样长得好看的，人一看，心里就酸酸涩涩的有些心疼。 老杨将纱布剪短，用医用胶布给他贴了一下，然后在宋清寒清亮认真的目光当中放柔了语气：“伤口不是太严重，最近不要沾水，注意消毒，过几天就差不多好了。” “好，谢谢杨医生。”宋清寒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 老杨欣慰地笑了。 好歹还听话不是。也不知道那个宋远山怎么想的，这么好的儿子说不要就不要了。老杨心底暗暗叹气，将东西收拾了一下，又把林禅捉过去叮嘱了一遍注意事项，然后就拎着小箱子走了。 老杨一走，姜凌就板起了脸：“刚刚老杨的话都听到了？这伤口再偏一些，你这条命可就大发了。你这是想让我片场变坟场是不是？” 宋清寒抬手摸了摸包扎好的伤口，然后又被姜凌一瞪眼，只好把手放下，露出一个花脸的微笑：“姜导，我知道分寸。刚刚那段我觉得那种状态挺不错的，所以才打算拍完了再处理一下伤口。” 姜凌重重地吐了口气，看着他带着伤的脸，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再次叮咛道：“没有下次了！” “是是是。”宋清寒笑眯眯地回道。 姜凌臭着的脸在瞥见他的笑容之后也绷不住了，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叫林禅多注意一下宋清寒的伤口，才转身走了过去。 虽然宋清寒这样做有些冒险，但是姜凌不得不承认，刚才那一段确实是一气呵成的，如果在中间断开了，那接下来再怎么拍，估计也没有刚才的那种剑拔弩张，暗流涌动的澎湃的张力了。 那是一种属于真正的血的味道。 宋清寒裹着纱布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毕竟是流了那么多的血，哪怕伤口不深，宋清寒也是够呛。他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脸上白得有些吓人。 林禅连忙找别的女演员的助理要了几块红糖，泡了一杯红糖水端给他喝几口。 宋清寒喝着甜腻腻热腾腾的糖水，手脚倒是暖和了一点。 “对了，”宋清寒喝了几口，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向站在旁边的两个保镖问道，“这事你们没和他说吧？”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手掌一翻，屏幕上是和楚铭的聊天界面。 宋清寒：“……” “你们……”宋清寒叹了口气。一时忘记这两个人被楚铭放在自己身边的作用，现在楚铭知道了这件事，接下来肯定会念叨他的。 楚大总裁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既神秘又冷峻，威严深沉的模样引得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里给他取名“大魔王”“楚阎王”，但是宋清寒却知道，楚铭那副冷峻的外表之下……嗯，是一颗撒娇不止的少女心。 柔软得不可思议。 宋清寒心里这样想着，唇边却不自觉地露出了一点儿温柔的笑意。他问林禅要了自己的手机，果不其然，一开机就好几条消息跳出来。 楚大狗：寒寒，寒寒？怎么受伤了？ 楚大狗：伤得严不严重？ 楚大狗：我不是跟你说过要注意安全吗？为什么受伤了还要继续拍戏？ 楚大狗：还疼不疼？ 宋清寒一条一条地慢慢回了过去。 寒寒：只是个意外，只是看起来有点严重，其实伤得不重。别担心。只是有一点点疼，医生也说了很快就会好的。 寒寒：别担心。 楚铭看得拧眉，但是也知道宋清寒的性格，估计是因为当时戏感上来了，所以就一直忍着忍到拍完了之后才去处理伤口…… 他看着好说话，实际上性格拗得很，很多事情他认准了，除非是有充足而必要的理由，否则他就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选择的。 楚铭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当初喜欢上的宋清寒，本来也是这样的性格啊。 他给宋清寒回了一条消息，然后就站起身，已经批复好的文件交给了魏谦发下去，就直接走进了专用电梯里。 楚铭到片场的时候，宋清寒已经休息过了一轮，投入了新的拍摄当中。 因为宋清寒头上的伤，姜凌想了想，直接把接下来要拍的东西换成了宋清寒受伤之后的那些镜头。 做出来的伤和真的受伤总是不一样的。既然宋清寒已经真的受了伤，那不如就直接就着这样的状态，把那些镜头一次过。 这一段镜头，是李达根杀了廖老三还有他的合伙人之后的事情。 李达根将现场的自己的血迹都清理了一遍，然后用早已经准备好的白石灰撒了一遍有可能溅上血的地方，把白手套还有沾满血的外套都拿去用火烧掉，就让那个？小男孩去廖老三的尸体上摸出了他的手机。 “我走了。”他压低了声音，粗嘎的声音叫人听了生理性地不适，然而那个小男孩却好像没有一点儿感觉一样，认真崇敬地看着他。 李达根伸手虚虚地在他头上放了放——这本是剧本里面没有的动作，但是由宋清寒做来，却多了一种无奈和欣慰的感觉：“我做的事情是犯罪的，你们以后不能学我，也不能学那两个人，要做一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好孩子。” 他说完这句话，深深地看了一眼跟在小男孩身后的，一个个眼睛亮晶晶的小孩子，摇了摇头，毅然决然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小男孩带着那十几个孩子在地上坐下，看着那两具李达根特意遮掩起来的尸体，捂住了旁边小女孩的眼睛。 刚刚那个叔叔说过，这是不对的，所以这样的场面，他自己一个人看就好了。 “都闭上眼睛。” 也不知道是因为长时间相处之后产生的信任感，那十几个孩子听到他这么说，真的就自己抬起手，把自己的眼睛捂得严严实实的。 李达根透过猫眼看到这一幕，眼睛快速地眨了眨，眼眶旁边迅速地泛起了一层红晕。他抬起手悄悄地抹了一下眼泪，离去的步伐有些沉重。 他去附近废弃不久的公共厕所里面洗了把脸，然后看着旁边没人，快速地找到了自己停得隐秘的车子，坐到驾驶座上，找出了自己之前预备着的药盒子，胡乱地给自己身上的伤口上了点药，就拧了一下钥匙，汇入了茫茫车海当中。 坐在沙发上的小男孩看着不断行走的时钟，等到上面的时针动了一格之后，就冷静地拿起手中的手机，拨打了三个数字。 “喂，您好，这里是报案热线……” “你好，这里死人了。” 宋清寒从车上下来，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款式老土的t恤，头上是他自己胡乱包扎出来的，有些滑稽的纱布，脸上还抹着黑黄的粉底，整个人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有平时的精致俊美，反倒有点儿土帅的感觉。 尤其是他这副模样站在了楚铭面前，强烈的对比之下，就有了一种，又土又莫名地有一种帅气的感觉…… 宋清寒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现在这副“尊容”，然后看着西装革履，从头发丝严谨到脚指头的楚铭，叹了口气。 “你怎么过来了？”宋清寒朝他笑了笑，径自走过去问道。 片场里不保暖，宋清寒就从车里出来这么一小会，就被冬末初春的冷风吹得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楚铭也不嫌弃他现在脸上的样子，从林禅手里接过了毛绒毯子给宋清寒披上，还细心地给他拢成密不透风的模样：“听说你受伤了，就过来看看。” 那个不小心弄伤了的演员刚好听见这句话，想死的心都快出来了。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啊！他真的以为那是道具组给弄的精细的仿真血袋！ 他要是知道自己伤了宋清寒，哪可能继续跟他演下去啊！早就拉着他去看医生了好么！ 这个演员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宋清寒抓住了毯子，摇了摇头：“我没事。” “楚先生。”姜凌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点儿歉意，“也是我大意了，没注意到小寒当时受了伤，我已经教训过小寒一遍了，您就不要……” 不要这么沉着一张脸吓着他的演员了吧？ 楚铭：“……” 宋清寒看着楚铭的表情，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好看的眼睛泛出了清浅的笑意。 楚铭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姜凌点了点头：“他就是这样不让人省心的性子，还希望姜导以后多关照一下他。” 姜凌沉着脸快速应道：“那是当然，小寒的努力我们是有目共睹，不管是从一个导演的角度还是从一个长辈的角度，我都不希望的演员和我的后辈们因为拍戏的事情而受到什么伤害。” “多谢。”楚铭微微颔首。 姜凌听着他的话，深深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然后低着声音回道：“楚先生客气了。” 他冷眼看着楚铭神色冷峻，实则眼神温柔地在宋清寒的伤口上梭巡着，突然露出了一点儿笑意：“小寒刚刚拍了一段镜头，估计也冷得够呛，那边有电暖扇，你就陪楚先生过去坐一下吧。” 姜凌随意地指了一下演员们休息的地方，然后就转过身去，又用大喇叭叫了第二组的演员换上。 宋清寒陪着楚铭坐到了电暖扇面前，热腾腾暖融融的风吹进毯子里，暖得宋清寒冰凉凉的手慢慢地回过血来。 楚铭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控制住了自己想要将他的手拢进掌心暖一暖的冲动，只是温柔而克制地帮他撩了一下垂到伤口上的头发，然后帮他把伤口上的纱布给换了一遍。 站在楚铭背后保镖们：“……” 其实他们也很会换纱布的，真的不用老板你动手。 弄得还不如老板娘之前自己弄的好…… 楚铭不厌其烦地给宋清寒调整着纱布的角度，终于弄出了一个勉勉强强满意的成果。 “斯坦森已经和我联系过了。”楚铭突然说道，“《权戒》的制作已经完成了，他已经将成品递交了华国这方面的部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还有半个月，《权戒》就可以在华国播出了。” “这么快就好了？”宋清寒有些惊讶。上一世《权戒》真正制作完成的时期似乎是在夏天，引进华国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七八月份了，而这一世，《权戒》居然在现在就已经制作完成了。 宋清寒不怀疑以斯坦森的那种挑剔水平会做出一个粗制滥造的东西。说实话在拍《权戒》的时候他是非常痛快的，但是自己演的痛快，却不代表着剪辑之后还会是演员们表演时的那个样子。 《权戒》算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和好莱坞团队合作的第一部 片子，他对于《权戒》的成品可以说是非常期待的。 楚铭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目光在他的眼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抬起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到时候如果《权戒》在华国播出的话，你可能需要和斯坦森他们一起参与宣传。” 毕竟以国籍来说，华国可以说是宋清寒的主场了。 “我知道了。”宋清寒点了点头。 楚铭抿了抿唇：“到时候你又要忙了。” 估计要忙得连家里的大狗子都忘了！ 宋清寒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地低声哄了一下他：“等我拍完了姜导的这部戏，接下来的两个月就都是空出来的了。” 他现在的人气与地位，已经不需要他再多接什么其他的片子了，他需要是更好的剧本。如果《孤影独狼》拍完之后还没有好剧本的话，宋清寒确实会闲下一两个月的时间。 楚大狗的眼睛微不可见地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