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节
楚铭伸手端过那盘炸好的鱼肉，放到了餐桌上。 一家五口围着餐桌吃饭，大大的电视屏幕开着，里面不断传来新年喜悦的祝福声。 “寒寒不是说拍了一个公益广告要在春晚上放吗？”季如鸢拿着遥控器将屏幕调到了中央频道，然后笑着说道，“听说这个公益广告在春晚之后，还会在中央台上继续播出。” 宋清寒点了点头：“张赢导演是这样说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季如鸢的眼睛就瞬间亮了亮 ，吃完了饭之后直接拉着楚振扬一起蹲守着不知道多久没看过了的春晚节目。 和以前的春晚并没有什么不同，熟悉的主持人面孔又出现在屏幕上，说着和之前每一年都大同小异的话。 然而不知道是因为气氛渲染得好，还是因为身边有了可以一起看春晚的人，宋清寒看着这熟悉的画面，忍不住微微地掀起了唇角，放在腿上的手伸过去，和楚铭伸过来的手亲密地交握着。 屏幕上一曲歌曲一段舞蹈地交替着，一直进行到了差不多节目中段的时候，舞台上没有再走上任何一个人。 主持人们也闪到了一遍，宽阔的舞台上幕布缓缓拉开，露出了一块巨大的屏幕。 轻柔而欢快的音乐响起，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浅墨色的剪影。一秒、两秒……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那个剪影就快速地拉伸凝实，最后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 他走进了一家庞大的公司里，里面的员工叫他董事长，然后又在他离开之后露出了怜悯的目光。 快速变化的画面将董事长在办公室里拿起话筒又放下的情形和员工们的讨论交替而行，然后又很快转到了董事长在游乐园里的画面。 明媚的天和游乐园鲜艳的颜色搭配得那么好看，这个男人站在旋转木马前的身影也……那么萧瑟。 成片里舍去了很多东西，但是该保留的却一点没少。 这一段的镜头定格在董事长看着儿童房的画面上，里面坐着一个虚幻的小男孩的身影，随着时间的变化成长为了一个和他长相十分相似的温润青年。 青年抬头向他笑，然后身体消散在空气当中。他只是木然地看着，沉稳肃然的脸上像是有泪滑过。 欢快的背景音乐在这一刻达到顶端，然后猛然变得抒情而哀伤。 还没等看的人心里揪紧，那大屏幕上的画面又是一转，变成看一个穿着再普通不过的小白领买了一串漂亮的头绳，笑着走进小巷里，然后走进照相馆，抱着芭比娃娃拍照。 再将照片中的那个芭比娃娃修成一个小女孩的模样。 看着他珍之又重地将那张照片塞进钱夹里，然后放进自己胸前的口袋当中，那种既满足、又绝望，带着深深的愧疚之色的眼神狠狠地烙印在了观众们的眼里，让之前微微揪紧的心脏猛地一缩——似乎要被那种沉重的悲伤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情绪似乎在累积着，到了最后一个片段的时候，似乎连时间也跟着慢了下来。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故事。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村口，看着前方不断延伸的长路，一声声嘶哑地喊着自己孙儿的名字。 随着他的呼唤，他的孙儿似乎真的回来了，那条村口的路上走来了一个笑容淳朴的青年，拉着老人的手亲热地挽着他往村子里面走。 老人热泪盈眶地看着青年，看着他的身影随着山风消逝。 彩色的画面慢慢地变成灰色，之前的画面像被擦去的墨水一样消失得一干二净，紧接上的是一队队整装待发的人民公仆。他们持着枪扛着盾，冲进了一个个拐卖窝点里面，救出了一个个饱受苦难的被拐受害者。 那一双双突然迸发出光芒的眼睛不断地放大，然后画面又呼应着之前的那三个片段——痛苦的父亲等回了自己的儿子，愧疚的哥哥找回了可爱的妹妹，垂垂老矣的爷爷幸福地拉着孙儿的手臂。 欢喜大团圆一样的结局，看得人忍不住落泪。 明明只是一段三分钟左右的公益广告而已，其中的很多片段其实就只是出现了几秒十几秒，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画面就是牢牢地印在了观众的脑海里，让她们回想起来的时候，就忍不住随之欣喜，随之难受。 季如鸢将整个公益广告看完，然后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一开始……她还真没认出那个中年男人是宋清寒。 不是说脸，而是那种气质……已经是截然不同了。 “寒寒演得真好。”她赞叹着说道，“一开始我还真没认出来那个中年男人是寒寒你演的。” 宋清寒抿了抿唇，笑了：“其实在拍这一段的时候，我……咳，”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参考了一下楚铭平时的样子。” 楚大狗：“……” 他平时那么显老吗？ 季如鸢被他这句话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之前因为那个公益广告而有些难受的心情也松缓看下来。 她看着恢复了歌舞升平的屏幕，想了想：“我记得咱们家不是设了一个基金会吗？” “嗯。”宋清寒点了点头，“是阿铭之前设立的。” “既然设立了这样的一个基金会，那就要好好做下去。”季如鸢语气轻缓地说道，“不管怎么样，能帮一个是一个。” 第128章 虽然说春晚一直都是大年三十的保留节目, 但其实很多年轻人已经不怎么看春晚了，只是老一辈一直有着春晚的情节，所以在过年的时候, 年轻人们也会陪着父母家人坐到电视机前, 去看那一场热闹又熟悉的春晚。 但是随着网络和智能手机的普及，哪怕是一家人坐在电视机前准时收看春晚，却也已经不妨碍年轻人们通过手机和网络去看别的东西了。 世界上有那么多那么多他们没见过的东西, 那么多那么多有趣的事情, 他们陪着父母就行了, 再去看那个歌功颂德的, 大同小异的春晚干什么？ 长辈们一开始还不开心，但是到最后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难道还能把自家儿孙的头给拧过来不成？ 但是今年, 很多长辈就发现，这几个小年轻怎么不用他们叫就屁颠屁颠跑过来说要等着春晚开始了？ 这都多久了没见过这么主动的小年轻呢！ 不过这小年轻过来了也是玩手机啊。 老一辈也是习惯了这小年轻们爱玩手机的模样, 摇了摇头之后就继续看着屏幕上热闹的节目。 “接下来, 是本次春晚的一个公益广告……” 主持人这句话还没说完，大人们就看见自家正在玩着手机的小孩脑袋一抬，目光炯炯地看向电视机，就好像上面有着什么金银宝贝似的，那双眼睛锃亮。 “这公益广告有什么好看的？”老一辈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 这公益广告看看也没什么不好。 被小辈们勾起了几分好奇心, 本来就在看着春晚的老一辈们也不由得看得更集中了一些。 欢乐又轻快的背景音乐从音响里面传出来, 紧跟着那个由水墨剪影幻化出来的中年男人气势威严地走进了一栋开阔的大楼里。 小寒假们先是看了一眼, 正打算低头发一句“寒寒还没有出来”, 结果还没有发出去，就又猛地抬头—— 不对！刚刚那个！就是寒寒啊！ 正襟危坐！ 寒寒这次是演的大总裁吗？ 嗯……董事长啊，也对。 以后寒寒老了也会是这个样子吗？ 成熟又稳重，充满了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一种和现在的宋清寒不一样的魅力。 小寒假们刚看了几眼，脑子里已经八倍速地想了一通有的没的，然后在看到屏幕里的那个男人微微抬起头露出沧桑的眉眼，伸手拿起话筒却无言挂掉的那一幕的时候，脑子瞬间清空，心脏开始发紧。 那是一个怎么样的眼神呢？有点茫然，也有点无措，更多的是隐藏得极深的悲伤，看得人忍不住难受。 尤其是画面一直放到他走到游乐园看着那个旋转木马的时候，那种眼神越发地让人心头发疼。最后这种不知名的悲伤就在他看到那个孩童变为青年，青年又归于消散的那一幕的时候达到了某一个顶峰。 轻缓的音乐急转而下，又升腾而起，当看到那个小白领揣着漂亮的头绳走进照相馆，抱着芭比娃娃笑眯眯地拍照的时候，看着这一幕的观众心里都有些发紧了，当看到他叫工作人员将照片中的芭比娃娃小心仔细地修成他妹妹的模样的时候，眼泪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流下来了。 小寒假们擦着不要钱的眼泪，生怕家里人看见了笑话她们，但是仔细一看，家里人的眼里，似乎也同样含着一抹晶莹的泪光。 整个公益广告的画面变化是很快的，可是串联起来依然可以看出这是三个不同的故事。而宋清寒在这三个故事里面，都有扮演着一个或两个的角色。 然而就是这样，她们也绝不会认错，这几个故事当中的宋清寒的身份。 不管是成熟稳重的董事长父亲，长大的温润的青年，还是将愧疚悲伤掩藏在开朗普通之下的白领哥哥，又或者是最后在村口缓缓走来，满脸淳朴之色的青年——每一个都是他所饰演的角色，每一个都像是一个有着全新灵魂的活生生的“人”。 他的表演将观众们尽皆带入了那几个故事当中，像是导游一样领着他们游走在这样典型的千千万万个家庭当中一样，让他们看到了失去了自己的家人之后，每一个家庭内心的悲痛。 这是拐卖带来的。 这种深沉的悲痛和后面的拯救与希望结合在一起，典型的大团圆式结局，但是不得不说，确确实实给了很多人新的希望。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新的一天了。太阳依旧会升起，黑夜终将会过去。 不管别人怎么看，今年春晚的这个公益广告确确实实看哭了许多人，也让许多人看到了国家一直在为保卫人民所做出的努力。 如果没有国家，那些因为拐卖而失去了自己的家人的人又该如何是好？如果没有国家，他们会这么安定地坐在家里，笑着闹着和朋友们吐槽春晚又是老米炒旧饭吗？ 难，很难。 不止是小寒假们开始反思自己，连那些从来没有关注过明星艺人的寻常人在看了这则公益广告之后，也忍不住陷入沉思。 国家为他们做了什么，他们又能为国家做些什么？ 这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但是国家将答题的权力交到了他们的手中。 春晚过后，这则公益广告不仅登上了中央台的常播时间，甚至还投放到了各个地铁站高铁站当中。 本来就在扼制人贩子的社会风潮越发强盛，风气为之一肃。 只不过这些外界的种种，加入了《梨园旧梦》剧组的宋清寒已经不得而知了。 大年初六，外面的风雪还没有停，路上的行人却已经多了起来，年味尚且浓郁。 在这一天，好不容易从外地赶回来团圆的人们大多数又要收拾东西开始远行，只不过每一次的远行，都是为了下一年更好的团圆。 楚铭将宋清寒直接送到了剧组所在的片场里面。 宋清寒裹着楚铭硬要他带上的围巾，看着身边冷峻高大的青年，藏在围巾下的嘴唇微微翘起。 “向导演是个很好的人，而且祁老师也在剧组里，所以你不用太担心。”趁着还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宋清寒伸出手飞快地捏了一把楚大狗的手指，然后又把手插回了暖融融的口袋里。 楚铭被他捏得手指一酥，绷着的脸也终于绷不住了：“如果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 “我知道了。”宋清寒笑了，“不会瞒着你的。” 他头上翘了一缕头发，楚铭有心想帮他弄一下，但是他们又已经走到了片场外面，他也只能克制地握了一下手，然后低声地提醒了宋清寒一句。 宋清寒伸出手摸了一下头。 “去吧。”向维已经叫人出来接宋清寒了，楚铭站在门口看着他进去，跟他挥了挥手。 宋清寒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就跟着场务进去片场里面了。 楚铭看着他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一直等到面前都没有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了，才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坐回到车里。 “去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