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节
可是他的女儿却不能受辱。 人家都把儿子看得重,可是他却极为宠爱自己的女儿,原本想着把一切好东西都捧到她跟前的,谁知道他跟父亲商量了那么久,也跟临江王妃谈好了,事情却没成。 徐大姑娘因为这件事,已经连门都不出了,人都已经瘦了一大圈。 说句实在话,徐家没做什么对不住楚景吾的事,想要联姻也绝不是什么僭越的想头,这是摆明了投靠罢了。 可楚景吾就为了跟临江王妃做对,就为了哄着沈琛高兴,竟当众这样侮辱一个女孩子,实在是欺人太甚! 董成器见他面色阴沉,略微思忖便道:“现在卫家应当已经有所察觉了,不过她们就是追查下去,也顶多能查出卫阳清多去妓院的事儿,正方便我们行事,您看是不是,咱们该动手了?” 对着徐家大爷这样俯首帖耳的,他还是有些不大习惯,因此尽量垂着头。 徐家大爷便问他:“江西那帮人是怎么说的?” 九江的堤坝年年修,可是每年洪灾还是不断,萍乡和九江总是有大水,百姓们每年到了夏季都担忧的厉害。 临江王当初的封地就在九江,江西官员们这时候来京城,也就是为了能在临江王得势的时候,将这河堤的事情解决。 往年拨的银子不多,这回他们是想清理河道之后再修建河堤,所费银两巨大,因此很是用心,往工部去的多,就是盼望工部批的条子能多一些。 而找上卫阳清,自然是因为之前卫阳清去督军的时候,在九江呆过一阵子,跟他们都多少有些交情,所以才来攀附交情,希望卫阳清能多给些银子的。 张伟勋当初一跟董成器说这件事,董成器便在其中嗅到了味道,很快便告诉了正愁着没法儿朝卫家下手的徐家大爷。 徐家大爷现在这么问,董成器便将早已经想好了的主意跟他说:“我是这么想的,江西那帮人不是急着要银子吗?九江年年决堤本来也不是长久之计,要修河堤也说了很多年了,可是总是申报不下来银子,这回是因为临江王进京了,他们想着临江王念着封地,多少能出点力…” 徐家大爷喝着茶微微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就是。 董成器便看着桌上的茶盏,压低了声音道:“只是临江王现在哪里得功夫呢?从前是藩王,现在却是即将继任的储君了,哪怕是他愿意,底下也多有阻碍的,江西那帮旧人,来拜访是自然的,可是想要见到人,啧啧啧…” 临江王妃的确是不得宠爱,可是王妃就是王妃,想要做些手段还是不难的,那些人哪里能见到临江王。 临江王那里知道了他们的来意,也只不过跟工部交代了一声,让他们看着办。 可是这看着办三个字,里头蕴含的学问岂止一星半点? 怎么办?办到哪儿,处处都是学问的。 江西那帮官员哪里耗得起,当然要奉承工部的官员,想着走门路,这一走,就走到卫阳清这里了。 其实卫阳清这里,是走对了的,卫阳清办事可靠,且跟那些贪得无厌的又不一样,你说他要贪多少,那是没有的,何况是九江来的人。 这回那些人不断的请卫阳清出去,卫阳清也都是跟他们说,工部正在核算账目,会看着办,让他们不用担心。 可是工部又不只是卫阳清一个工部侍郎,还有一个张伟勋呢。 张伟勋在背后跟他们说上一说,那些人就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得银子了。 徐家大爷挑了挑眉。 这也就是跟临江王妃有些交情的好处了,换做旁人,哪里有这等便利,靠着这些,让江西那边的官员和临江王这里信息对不上,江西这边急的要命,临江王那边又觉得事情已经解决,这中间才有了可操作的空档。 他看了董成器一眼,对着董成器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你的意思呢,是让那些人怎么着?” “工部也不是只有卫阳清一个……”董成器还是这句话,笑了一声,眼里阴沉一片:“江西那帮人恨不得捧着银子给卫阳清,只是卫阳清不肯收罢了。可是卫阳清不肯收,不代表别人不能收啊。” 徐家大爷笑了笑:“我回去跟老爷子说说,你的意思是,让那些人给银子,最后…” 董成器知道他明白了,点了点头摸着自己的胡子:“反正让个工部的人出面便是了,张伟勋他厉害着呢,在工部呆了这么多年,能没个把心腹?让人充当卫阳清的心腹,就说卫阳清不方便收银票,他代卫阳清收,这个人得是工部的,得是个员外郎级别的职位,得跟过卫阳清出席过几次那些人招待的酒宴…这人选找好了,那就事半功倍了。人选一定,让那些人把银子拿上来…” 徐家大爷心领神会:“是这样,让他收了银子便走。现在这山东那边乱子都还没彻底平息呢,人辞了官一走,这人海茫茫的,哪里那么容易能找得到?” 到那个时候,卫阳清就算浑身是嘴他也说不清楚。 再给那些官员一些暗示,让他们再多申报些银子,示意他们卫阳清会给批,再到时候叫张伟勋挑出这里头的毛病来,那批官员们认定了卫阳清答应的,一定会死咬着卫阳清不放,那时候就真的热闹了,卫阳清怎么也脱不了这个罪名。 第1212章 争执 徐家大爷想了一回,还是谨慎的道:“我回去跟老爷子商量商量,若是可行,再给你答复,你让那个张伟勋好好奉承卫阳清那边,别叫人看出了什么门道来。” 他说完了,便打发了董成器回了后院。 徐大夫人也正好领着以对丫头婆子往他这里来,两人打了个照面,徐大夫人便深深的叹了口气。 徐家大爷眉头一跳,语气不是很好的问:“怎么,还是闹?” 徐家大姑娘实在是被这回的打击打击的不轻,整个人都跟从前不同了,判若两人似地,每天以泪洗面。 前几天淑妃娘娘让贵女们进宫陪着说话,她也不肯再去。 徐大夫人忧心忡忡的嗯了一声,打发了丫头婆子,跟着徐家大爷一同进了门,才很是崩溃:“大爷,这日子还怎么过?咱们阿芳以后可怎么还有脸见人啊?!这些日子,我见天的去劝,可是怎么劝也没用,她根本不听我的话…” 她皱起眉头来,觉得头痛欲裂:“老太太为了这事儿已经训斥了我几回,说是我们太冒进了,叫女儿丢了这么大丑,口口声声说是其他房的女孩子也受了影响。为了这话,孩子又哭了一场,闹着说是不活了,给家里姐妹们丢脸了…” 徐家的姑娘年纪都小,早些年还没在贵女圈子里走动,等到年纪差不多了能出去交际了,谁知道一来便是这么大的打击。 徐家大爷阴沉着脸不说话,既是心痛又是愤恨:“临江王世子也未免欺人太甚!”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徐大夫人叹了口气:“人家瞧不上咱们姑娘,往后就不必来往就是,反正沈琛不就是这个意思?否则怎么会把事做的这么绝,这简直就是在指着咱们家的鼻子骂咱们家的教养了…” 徐大夫人心知肚明,知道沈琛之所以这么不给面子,是因为徐家跟临江王妃结盟,一大原因就是答应了临江王妃要替临江王妃对付沈琛。 只是这件事才露出了苗头而已。 徐家的确是打算帮临江王妃的忙,也的确是稍稍露头,在山东的事情上伸了手,想要帮忙阻止郑王回来。 可是说到底,这件事没成啊! 还没成呢,信就被人截了,徐家就知道事情出了变故,早就已经停手了。 都已经停手了,郑王也没死啊,沈琛竟然就这么小气,拿人家的女孩子的前程当成了攻击他们徐家的工具。 徐家大爷比她更加恼火,却抑制住了,咳嗽了几声有些无奈:“好了,说这些没什么意思,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想想法子,不管怎么样,得叫阿芳振作起来,就告诉她,没什么要紧的,她是咱们家的掌上明珠,往后的前程光明着呢,不必担忧。就说我说的话,她实在是在家里呆的难受,不如便去苏州那边散散心,小住一段日子。” 这也算得上是很宠女儿了,否则哪里能在女儿差不多要出嫁的年纪还让女儿去那么远的地方。 徐大夫人有些迟疑:“老太太现在便已经很是恼怒了,对咱们也颇有微辞,现在若是再这样,老太太那里恐怕不好交代…” “没什么不好交代的,这件事我跟娘说,你去做便是了,送阿芳去你娘家住一段时间,让她散散心,否则一个好好的孩子,难不成就这么被憋坏了不成?”徐家大爷下了决定:“好了,我要去书房找父亲商量些事,你便不必等我了,再去安慰安慰女儿。” 等到徐大夫人应了是,他才又往书房里去。 老爷子在后院里头还有个书房,他叫人通报了,听见里头叫,才端正了姿态进去,听见徐安英正在跟人议事,下意识的挺直了背在旁边听。 徐安英说的是福建那边的事,福建今年的倭患更加厉害,他是兵部尚书,正因为这件事着急。 等到他们商议完了,徐家大爷才咳嗽了几声过去,把这件事小心的说了,不敢抬眼看他,先道:“阿芳为了这件事,几乎去了半条命。咱们家的脸面也丢尽了,若是不报这个仇,沈琛还以为咱们家真的是软柿子,随便他捏。” 徐安英没说话,喝了口茶笑了一声:“之前我便说过,趁热灶也不是这么趁的,可是你们不肯听,现在出了事了,你们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了,却又怪别人不给你们烧这个热灶?” 徐家大爷向来怕他,抿了抿唇不知怎么说,有些尴尬:“父亲,咱们不得罪也得罪了,沈琛是个小人,咱们得罪了他,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何况,也不止是这一桩了。他出手就这么狠,分明就没给咱们脸,咱们难不成真的就忍这口气吗?” 徐安英有些不耐的皱了眉头:“为什么不能忍?说到底,沈琛不过是借着这件事警告咱们,别做不该做的事,我原本也就警告过你们,我们不是靠着女人裙带的人家,这事能成便成,不能成也不必太过在意,可是你们听了吗?大过年的,大年初一非是命妇不能进宫朝拜,你们带着阿芳去,脑子呢?!她是个什么身份?你们想过没有?!” 徐家大爷吞咽了一口口水,也同样有些气性上来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不该得罪也得罪了,不该做也做了,父亲之前不说,现在说这些,不也同样晚了?到底阿芳是咱们家女孩儿,难不成咱们家被这么明晃晃的打脸,也半点反应都没有,还要任由沈琛胡闹吗?!” 徐安英喝了口茶润喉,看了他一眼:“不然还能如何?” 徐家大爷不明白他怎么想的:“当然是反击啊!沈琛不是靠着卫家嚣张什么?要是卫家倒了,他虽然是平西侯,可是王妃不待见他,日积月累的,他能得什么好?” 徐安英冷哼了一声:“你可真是没眼界,这些年再仕途上半点寸进也没有,也是该的,真要是让你当了官,家里岂不是完了。” 第1213章 后路 徐家大爷向来怕父亲,可是这回却难得的不怕了,哼了一声面带不屑:“父亲,您想的太多了,您这么兢兢业业的,图什么?看看前头的蒋松文,再看看夏家,他们为什么落到这个地步?儿子虽然不做官,可是儿子却知道,若是只凭自己,那是难以维系的。何况咱们家,正如父亲您所说,儿子自认不是个当官的材料,往下数,弟弟们也都一个个甚是普通,资质有限,唯一一个还算可以的,如今也不过在外头放了知府,真要做出成绩,还不知道要多少年。” 他看了父亲一眼,见徐安英难得的竟好似在听,没有打断自己说话,便似乎得了鼓励,再接再厉的道:“把他培养出来,那还得耗费多久?父亲你又还能坚持多久?儿子想要跟临江王府成一门亲事,原本是皆大欢喜的事,诚如您所言,靠着女人的裙带关系支撑不了多久,不是家族兴旺的法子,可是咱们也不是只靠着女人裙带,就说前朝瑞源皇后,他们家不也一样出了皇后却又能出能臣猛将吗?我不过是多给咱们家留一条后路罢了。” 他见徐安英只是皱着眉头不开口,心里头更加有了几分底气,喊了一声父亲,就不厌其烦的道:“真不是儿子自私,实在是…一件大好事,被弄成了这样,叫人心里头不甘心啊。” 徐安英面上没什么表情,冷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抛下笔斥道:“你当你老子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叫做一件大好事无缘无故成了这样?还是那句话,你是我生出来的,你究竟要做什么,还能瞒得过我?你都背着我答应临江王妃替她效力了,这叫做好好的一桩事?不说别的,你会答应王妃算计沈琛,出手去杀郑王,这就是蠢!” 徐安英冷笑了一声:“沈琛是什么身份?临江王拿他当亲儿子,你知不知道京城中临江王的人认的除了楚景吾就是他?!楚景吾更是把他的话当成金科玉律,你却为了一己私利,下这样愚蠢的决定,把人给得罪的这么透彻……” 说来说去,还是说回去了,徐家大爷忍无可忍:“父亲!现在千不该万不该,事情都已经做了,你打死儿子,沈琛也不能就把这事儿当没发生过。他要教训我们,就下这么狠的手,一个女孩子的前程他说没有就没有了,咱们家难道就这么任由他欺负吗?!” 徐安英没有说话,阴 沉沉的盯了他半响,才冷声道:“不成器的东西,家里这么多人的性命,你若是再不知道死活,迟早要断送在你手里!” 到底没说愿不愿意。 徐家大爷一晚上没睡好,对自己老爹不发话这件事觉得既委屈又愤怒,可是他老爹是内阁重臣,现在临江王开始在兵部领职,他老爹便更忙了,他也不敢去烦他。 以至于张伟勋那边都已经请了卫阳清往庄子外头回来了,他这里却还是没有个动静,实在是急死个人。 相比较起来,卫家去难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虽然一连这么几天在码头上候着都还没接到郑王,可是卫阳清这边的事情却渐渐的有了些眉目。 张伟勋前后几次邀卫阳清出去,一开始做的还不算明显,可是后来却越发的明目张胆起来,就是想要给卫阳清塞女人。 卫阳清自己冷眼旁观,也算是看出了张伟勋的目的,这就是个看见人过的太好不舒心的,非得给他塞妾室。 这些天他一直应付敷衍张伟勋,张伟勋叫来的女孩子环肥燕瘦,各种各样的都有,这架势一摆出来就让人看透了。 之前还去平安侯府那里说坏话,无非也就是想离间他们两府。 卫阳清来给卫老太太请安,先跟明敬等人说了会儿话,才告诉卫老太太:“张伟勋这是小人心思,一是想笼络我,二来便是因为想要看我笑话,看不得我好过罢了。我听说他们家里最近的确是闹的鸡犬不宁的,好不容易得了个孙子,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闹的全家上下都不安宁…” 卫老太太皱着眉头有些不可置信:“他就为了这个?” 卫阳清便赧然:“恐怕还有一点缘故,是因为我如今负责管理河堤这一块儿,那些官员申报数目都要通过我,他心里因为这个对我有了成见和不满罢。” 若说是因为这个缘故,那倒是有几分可信了,只不过手段也忒卑鄙且不入流了些,卫老太太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你怎么说?” “儿子已经拒绝了。”卫阳清看着卫老太太道:“儿子就说,平安侯府因为儿子最近眠花宿柳,已经有了误会,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填房人选也要闹翻,请他手下留情,不再邀我应酬…他痛哭流涕,说他自己做的事实在不堪……” 这样的戏码听来实在是有些夸张了,一个混迹官场多年,能身居从四品侍郎位的,手段如此低级且承认错误竟也如此痛快,怎么看怎么透露着古怪。 她没说话,沉思了一会儿才看着他:“你自己要谨言慎行,这件事太儿戏了,怎么看都觉得不怎么对劲,平安侯府那边虽然也说除了挑拨了几句并没说其他的,可是我总觉得这不是事情全貌。” 卫阳清恭敬的应了是,再说了一会儿话,见天色也不早了,便跟卫老太太告辞:“今天虽然沐休,可是得往城外去一趟,儿子便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