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听到丈夫这么说，柳氏点点头：“咱们快去拜下樟娘娘吧，希望娘的病快些好起来。” 自那天下雨之后，接连几天这天气是又晴又蓝，别提多舒服。 萧真觉着这老天是在跟自己做对，听说那天就是那金湾山下了场特大暴雨，周边别说雨，连点阴云都没有。 萧真叹着气从小道回家，不敢走人多的大路啊，自山下回来后，他们家就被村人到处指点，都说她萧真无耻，骂的最厉害的是那刘槐了，有一次拖家带口的来骂，可惜没骂过婶子。 进了院子，萧真抬头就见萧婶子拿着一小篮子鸡蛋要出去：“婶，你干嘛去呢。” “听说亲家母病了，这不，拿点东西去看看她。”萧婶子笑得那个开心，连步伐也无比轻盈：“顺便让他们快点来提亲。” 亲家母这三个字，婶子是叫得越来越顺溜了，萧真有些无奈：“你要是去韩家看病，说不定韩大娘就一病不起了，别去看了。” “那不成，一病不起也得来提亲啊。这都过去快十天了。你这事，年前一定要办。姑娘家的身子抱都抱了，看都看了，他们要是敢耍赖，我就撞死在他们家面前。” “你这一去，不是让他们家更闹心嘛。” “哟，还没嫁过去，就为他们考虑了？” 萧真拉住了婶婶：“婶，我……”在萧婶子的瞪视下，不嫁二个字萧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看着婶子离开。 萧叔叔柱着拐杖从屋里走了出来，坐在屋檐下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就拍拍身边的石头，示意萧真坐下。 一时，叔侄二人都没说什么话。 萧叔子的烟抽了一半后，叹了口气问道：“真啊，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若不嫁进韩家，日后怎么办？” 萧真沉默，在这个社会中，那天若是抱着自己的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她也只能嫁了。 “逃跑吗？” 萧真摇摇头：“叔，我没想过逃。叔婶在这里呢。”她既然决定要过上好日子，又怎会带着叔婶去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呢，逃避总不是办法的。 “叔知道阿真是个好孩子。叔也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当年，我也不喜欢你婶婶，她这张嘴啊，不讨人喜欢，日子过久了，也就想开了，你想啊，你婶婶人勤快，又能操持家务，总比那些懒婆娘好吧？再退一步，她四肢健全，比那些残缺的女人好太多了。这样一想，叔觉得你婶婶简直太完美了。” 萧真静静的听着，听到最后一句失笑。这是第一次叔叔这般对她说话，她一直以为叔叔跟大多数男人一样，老实寡言，对家事从不放在心里，但现在看来，叔叔有自己的想法。 “你不想嫁韩家，是觉得门不当户不对的，那嫁了个门当户对的，你担心的就不存在了吗？家里的事，都是柴米油盐，我们家是这样的，韩家也是这样的，别的人家也没区别。” 好像是没区别，认真过日子的人家不管是烦恼的事还是开心的事，都大同小异。 “人活着，都是你牵他鼻子，他牵你鼻子，他欺你一尺，你回他一丈，他不让你顺心，你不让他顺心。同样，别人送你一碗甜汤，你也送他几个甜果子，别人对你笑，你也会回一个笑容，别人帮了你，你也会去帮人家，都是在这样有来有回的生活。” 萧真点点头，这点她当然是清楚的。 “想要过得顺心，那得自己去争取，幸福，只能靠自己。被人牵了鼻子时，站稳了。欺你一尺时，回敬一丈。让你不顺心了，没必要忍着。但要把握分寸。你所嫁的人家，在咱们村里，甚至放眼别的村，都是数一数二的，你说，连一户好人家的日子你都过不了，你又能过好怎样的日子呢？” 萧真惊讶的看着叔叔，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了叔叔似的，上一世，叔叔可从没有这样跟她说过话啊。 被侄女这般看着，萧叔叔老脸有些不自在：“这些话，是你奶奶临终前对你婶婶说的，可你那个婶婶听过就忘了。叔叔听着挺有道理的，就讲给你听了。我想，对你应该会有帮助的。”萧叔子说完，又开始吧嗒吧嗒的抽起烟来。 萧真沉默了，如果说叔叔前几句话并没在她心里起任何作用的话，最后一句，却像是一颗巨石猛的沉进了她一直抑郁的心底，是啊，连一户好人家的日子她都过不下去了，那她又能过好怎样的日子呢？ 这一句话，给她的心理震荡很大。 重生一世，她发誓要跟韩家不相往来，当命运又让她和韩子然扯在一起时，内心，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过逃的。但这逃法，既是逃了韩家，同时也是逃离了叔婶，逃离了自己应该对养育自己的叔婶肩负的责任。 如果说她逃了，舒服了。但叔婶却要背负了她所造成的痛苦，别忘了叔婶是把她当做儿子的。 不逃，她绝不逃，她这辈子需要面对的不是韩家，而是她自己。 她要在生活了二世的基础上，在她现在所发生之事的基础上，去勇敢的解决那些阻碍她并让她痛苦的事。 正当萧真在心里下定了决心，萧叔子无聊的望着天空抽烟时，村里与萧婶子关系较好的雷大娘匆匆跑了进来道：“萧家当家的，萧真也在啊，你家婶子在韩家闹起来了。” 萧真笑笑：“知道了，雷大娘。”但没什么动作。 萧叔子狠狠的抽了几口烟，脸又爬上了几丝忧愁，哎，他婆娘的性子真的不让人省心了，可总比那些断手断脚的人强啊。 “你们？”雷大娘奇怪的看着这叔侄二人：“不把萧婶子拉回来吗？”以往他们一听这话可会立马就奔去了。 萧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年纪大了，婶子难免会焦急，雷大娘，你先去忙你的吧，婶子一会应该就会回来了。” 经婶子这一闹，她成亲的事已成定局。 雷大娘：“……”萧真这话听着咋这么怪呢？ 第013章 极品姥姥 萧婶子这一闹，直到黄昏时分才回来，还高效率的定下了婚期，就在过年之前，算算日子……萧真惊讶了下，那天也是韩子然高中秀才的日子。 随着日子越来越冷，这天空也时不时的下着雪，过年的气氛又浓郁了几分，偶尔还能听见小孩放的鞭炮声。 自山上那次大雨后，萧婶子就没再让萧真上过山，整天满面春风的张罗着萧真的嫁妆。 可以说是一车一车的往家里奔啊。 一时，原本就对韩萧二家婚事议论不断的村民看到萧家给萧真买了这么多嫁妆后，吃惊的样子简直比当初萧真要嫁给韩子然时更甚。 萧家是什么人家？那在塘下村可是垫底的穷人啊，哪来的钱买嫁妆？ 真人不露相啊，没想到萧家竟然家底这般丰厚。 一时，萧家原本不走动的亲戚都开始走动起来，萧家这几天的热闹堪比集市。 萧真从雷大娘那里刚拿了一些针线回家时，就看到婶子皮笑肉不笑的在院子里应对着这些在以往连理都不理他们一下的亲戚。 “阿真真是争气啊，听村长说那韩子然此翻能中秀才呢，这以后阿真成了秀才夫人，萧家以后指不定怎样的风光呢。” “那是那是。” “那韩子然模样也长得好，跟阿真一起，看着也般配啊。” “没有萧婶子这向走动，那萧真能有这般好的姻缘吗？是吧。” 萧真听了会这些酸溜中带着示好的话，想到前世这些人对他们一家的尖酸刻薄，顿时连理都不想理睬，还是在外再溜圈吧。 正待转身，就听见一人道：“我说萧婶子，听说阿真未来的婆婆还卧病在床呢，这，阿真要是嫁过去了，你就不担心受韩家的欺负？” “同个村，她敢欺负阿真？就不怕我上韩家闹吗？”说起阿真，萧婶子的大嗓门扯了起来。 听到婶子的这句话，萧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婶子如此大费周章 将她嫁给韩家，仗的都是同一个村，她能照顾她这样的想法吗？ 可是结果呢？想到韩家的那份雅致的冷待，萧真一手直捶自己的胸口，闷啊。 说到这个，她突然好奇起韩子然来，对于成亲，韩子然是怎么想的？他是那么的不喜欢她，甚至可以说讨厌她，但这二世以来，她却从没见他反抗过。 萧真摸着自己的下颚望着碧蓝的天空出神，这一世已经和上一世不同了，发生的事情不一样，成亲的日子也延后了，那么她和韩子然的未来，也会有所不同吗？ 收回目光时，萧真冷不丁的与一双满是愤恨的漂亮眸子对上，那人见被萧真发现慌忙别过脸离开。 是一个有着书生气息般的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雅致的面庞甚至有些娟秀之气。 萧真觉得有些面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不过她能确定方才这少年是在偷看自己，满脸不满的情绪，对她似有着极大意见。 这样一想，萧真倒有些好奇了，便追了上去。 那少年应该没想到萧真会追上来，转了个弯后便有一步没一步的走着，秀气的脸上布满了哀怨，每走一步，他停下脚步，很是懊恼的喃喃着：“怎么会这样？他怎么可以娶一个这样的女子呢？” 说着，少年的眼圈红了：“她怎么配得上子然？”说着恨恨的跺跺脚。 萧真没听清少年在嘀咕什么，只奇怪的看着他做出的动作，此时，一道声音响起：“华钦，你怎么这么慢？” 不远处，三个差不多年龄的少年跑了过来，三人的举手投足之间不像乡下少年那样随性，一看就是有着良好教养的。 望着眼前四张并不熟悉但也绝不陌生的面庞，萧真终于知道他们是谁了，韩子然的同窗好友。 不过，萧真的目光落在那华钦身上，华钦并非华钦，而是华盈，一个女扮男装进入了私垫读书的少女，与韩子然做了二年的同窗，也是喜欢着韩子然的女子。 四个人在前面说着什么。 萧真隐隐听到了‘山里二人抱在一起’‘无耻’‘被逼着娶她’之类的，就知道他们是在讲她的事。 想来这几人是听到了韩子然要娶妻的消息，就过来看他的，却没想到听到的会是这样的事情。 再看华盈那一脸愤怒的表情，萧真心里清楚，他们现在说的她比起村人所说的她来只会更不堪。 读书人总是清高的。 可那又如何？上一世，她与他们接触不多，最多也就几面之缘吧，甚至与厌恶她的华盈，也没说上几句话，形象什么的，不重要。 萧真正要转身离开，就撇见了不远处正看着她的韩子然，干净清爽，翩翩少年。 萧真微鄂，他什么时候在的？看了多久？想到上一世他那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目光，萧真瞪了他一眼。 此时的韩子然毕竟才16，再怎么的聪慧，也只是在一个小县城待过而已，那份表面温和内里的冷淡疏离还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连稳重也淡不上，多少还有着少年的局促与好奇。 特别是在即将成亲的女子面前，加上萧真又如此瞪他，韩子然被瞪得慌忙移开了漂亮的黑眸，但也只是一会，又望向了萧真，心里着实有些纳闷萧真对她的态度。 然，在他再次看她时，见到的是萧真转身离开的背影。 萧真回家时，萧家的亲戚虽走了，然而婶子的娘家母亲却来了，二人正在院子里说着话。 毕竟是婶婶的母亲，萧真正要上前打个招呼，就听见那老妇人气呼呼的道：“你既然存了这么多银两，为什么不拿些回来给家里用？你哥哥有多缺钱不知道吗？那萧真只是个外人，你倒好，还给她办了这么多嫁妆。别人告诉我时，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萧婶子望着这个早已跟她断了来往的母亲，向来强势的她哽咽道：“娘，当初我家里穷得连锅都不开了，我来向你借了一斗米而已，你和嫂嫂就拿扫把轰我，你现在还要我拿钱回去？” “我就算那样对你，你还是我的女儿，打断骨头连着筋，可那萧真是什么人？你还给她花这么多钱？”老妇人长得跟萧婶子极为相像，也是一脸的精明，只是那眼晴有些倒三角，看着凶悍了几分。 第014章 陈年旧事 “萧真是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她又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养的不过是头白眼狼，你哥哥的孩子，那才是你的亲外甥，也没见你给他们花过半厘钱。” “娘，断了来往是你说的，也是你嫌弃我萧家穷，如今我给阿真办的嫁妆都是阿真自己辛苦赚来的，该给她。” “我今天来不是跟你吵架的，”老妇人一脸不耐的道：“给我十两银子吧，你哥哥近来做生意亏了些。” “什么？十两？”萧婶子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娘，气得吐不出一句话来，好半响才道：“我，我哪来十两银子？” “怎么会没有？我看你给那萧真办的嫁妆可不止十两银子吧？”见女儿脸色铁青的望着自己，老妇人冷哼一声：“没有十两，8两也行，剩下的2两先过了这个年再说吧。” 萧婶子一咬牙：“没有，一两也没有。当初我嫁进萧家时，娘将我所有的私房钱，包括萧家给的聘金都收了去，一分也没有给我。如今，娘怎么好意思开口再问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