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节
赵介与吴印对视了眼，赵介走到了刘梨的面前：“姑娘，转过身吧，接下来会有点血腥。” 刘梨像是预感到了什么，颤颤抖抖地转过了身。 “我很久没杀过人了。”萧真俯身，直视着张姜渐渐转鄂然的脸，淡淡的语调突然肃杀一片：“可我要杀你。”她不是官府，没有生杀大权，当兵时，上面也是严令他们不能随意杀人，尽管她武功高，却从来没有替天行道的心，也没有觉得谁是该杀的，世间不平之事这么多，谁对谁错谁说得清？但今天这杀孽，她背了。 “你？你？”张姜骇然的望着眼前娇小男子原本平静的面庞一点点变得狰狞：“你要干什么？”爬起来就要跑。 萧真一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张姜瞬间动弹不得。 这是一双因为太过冰冷而更显得黑白分明的眼晴，张姜从没有见过这么一双在狠戾中还能显得清澈的黑眸，他自视为胆大，但在这样的黑眸注视下，全身却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他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只不由得害怕。 萧真直视着他，一字一顿道：“听着，我叫萧真，等你变成了鬼，不要去找刘梨，来找我。” “什么？你什么意思？” 萧真的手陡张，一旁桌上的筷子就已来到了她的手中。 张姜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下一刻，头一歪，竟然被吓了昏了过去。 “真是不中用。”萧真冷冷一笑，起身之时，一双筷子狠狠的插了下去。 血一点点的流了出来，缓缓摊开，血腥味淡淡弥漫。 萧真转过了身，刘梨正背对着她，身子微微打着颤。萧真拉过她的手就朝大门走去。 吴印与赵介二人原本抱手于胸前在看着，脸上连点惊讶也没有，见萧真离开，也忙跟上。 “大哥，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你咋来京城了？” “这才半年而已，你就传宗接代完成了？” “这么神速？” 萧真停住了步伐，看着二人：“有银子吗？” “有。”吴印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包银子来交给萧真。 “银子过些日子还你。”萧真毫不客气的放进了怀里，眼神示意后面的尸体：“赶紧处理了。” “放心，保证不会出岔子。大哥，你这就要走了？”吴印与赵介有些不舍，醉生梦死的这半年，他们特别怀念当兵的这几年，更想念带着他们出生入死的斧头大哥。 望着先前的生死兄弟，想到来时看到的那一幕，萧真感觉到了他们与她之间的差别，现在不是从前，不一样了，他们比她当兵晚了三四年，战场上一次次并肩作战，她护了他们一次又一次，因此他们叫她大哥，更是结下了生死情谊。 那时，她管得了他们，现在身份不同，无法管，她也没资格再管了：“我来京城有些日子了，一直想来看看你们二个，现在看到了，保重。” “大哥，你住哪？我们有空去找你。”赵介说道。 “还是不见的好， 我来京城，只见了你们二人，不想被别人知道。” 二人都点了点头，吴印突然问道：“大哥，你不进影卫营吗？以你的本事，老将军一定会让你做影士的。” “我现在挺好。行了，我走了。” “大哥，要是我们有事找你呢？”吴印还不死心。 萧真冷冷撇了他一眼，拉着刘梨走人，他们能有什么事找她？ 赵介与吴印依依不舍的陪着走到了林子外面，望着远去的萧真，赵介突然高声喊道：“大哥，你别误会，我们现在还是处男呢。那都是闹着玩的。” 不远处的萧真身子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直到看不见萧真的身影，吴印才叹了口气说：“你说大哥会不会相信我们的话啊？” “应该会吧？” “要是能像女人一样可以证明就好了。” 说着，二人互望了眼，感叹道：“上天对男人真是太不公平了。” 看着萧真消失的方向良久，赵介说道：“吴印，咱们回影卫营吧？看到大哥出招的瞬间，我突然就热血沸腾了。” “我也是，虽然回去了，可能做不了暗影，上影，说不定要做一辈子的影卫，但也比现在这样强啊。” “对。” 夜幕越来越深，头顶的明月却是越来越亮，银辉洒向大地，整个天地都被浸泡在月光当中。 萧真知道这一路来刘梨一直在偷偷打量她，那目光有着感激，有着不安，有着怀疑，复杂得很，她也知道她心里对她充满了疑问。 “早知道我跟他们借辆马车来。”萧真笑说，找着话题，这事还真是她疏忽了，她习惯了走路，出任务又都是轻功，压根就没想到马车。 “我，我没事，能走。”刘梨懦懦地道。 一时，又沉默了下来。 二人八年未见，再见竟又是这样的处境，刘梨变了很多，而她的变化有时连她自己也想像不到。二人虽回不到过去那样亲密无间，但想到方才刘梨让她快跑的情景，萧真知道二人的情谊并没有淡去多少。 刘梨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萧真转身望她：“怎么了？” “这几年，你过得很辛苦吧？” 萧真愣了愣，笑说：“不苦。” “你的手，布满了老茧。”刘梨翻过萧真一直拉着她的手，这是一双十指瘦长的手，没有女子的柔软，且在每个厚肉处都有着一颗老茧，可见手主人这几年过的是一种怎样的苦日子，刘梨红了眼眶。 “这不算什么。” “你成亲了没？” “没有。没人要我。”萧真笑笑。 “他们有眼无珠。” “就是啊，我这么好的一姑娘。”萧真深以为然。 看着萧真半响，刘梨突然抱着她哭起来，大哭起来，哭声悲怆，久久不停。 “哭吧。”萧真抱紧了她，知道她需要一个发泄的地方，多好的一个姑娘，却被张姜给毁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萧真觉得肩膀的衣裳失了一大片后，刘梨才止住了哭声。 萧真从怀里拿出了方才从吴印手中拿过的钱袋递到刘梨手中：“这里有百来两银子，拿着。” 刘梨不解的看着她。 “重新开始生活。” “我不能拿你的钱。”刘梨忙推开。 第481章 韩老夫人 “不是我的，我也是拿拿来的。” “那我也不能拿啊。” 萧真笑笑：“拿着吧，你现在需要银子，等你有了钱再还给我，我再还给我兄弟。” 刘梨紧咬住下唇，眼泪不停往下掉，泣不成声：“阿真......” “我做事的地方不方便，要不然，就让你和我住在一起了。接下来你怎么打算？”萧真擦去好友脸上的泪水。 “打算？”刘梨愣了下，这些年来，她哪敢有什么打算啊：“可能会回家吧。” 萧真点点头：“那也好，今晚先去客栈睡一觉吧。” 当萧真安顿好刘梨时，已是深夜，这个时辰，不用说韩子然肯定已经回家了。 月儿高挂，安安静静的街道在这个时候看来，整个京城倒有些孤城的味道。 直到二道绑梗声响起，打破了这份寂静。 萧真自然无法从大门进韩府，这么晚了除了跳墙也没有别的法子，就在萧真跃到韩府的屋顶正打算跳下去，见到不远处的院子有灯火晃动，有人在走动。她要是没记错的话，那边是韩老太太的院子。 想了想，萧真朝着那院子飞去。 萧真没见过韩老太太，不过一看到那在二名打着灯笼丫头的陪伴下朝一间小屋走去的老太太时，就知道她是谁了。 那是一个爱笑的老人，眼角，嘴角都带着笑，使人一看到她都觉得会很开心，虽然年纪很大了，但看起来依然健朗。 提着灯笼的婢女进了一间厢房，点亮了灯后又出来乖巧的站在一旁，之后老太太便进去了。 这么晚了，老太太来这间小屋做什么呢？怀着这样的疑问，萧真飞到这间屋顶，拿开了瓦片往里看，就见到韩老太太站在了一块牌位前，萧真不知道这是谁的牌位，直到韩老太太对着牌位叫了声：“老爷啊，这么多年，孤单了吧？” 原来韩老太太是来看离逝已久的韩老太爷了。就在萧真觉得韩老太太对韩老太爷真是情深之时，听得韩老太太叹了口气说：“不过，我可不想来陪你，死后，咱们也各不相关，嗯？” 萧真：“……”她是不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 韩老太太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双手柱在拐杖上，双眸有神的望着那牌位，淡淡说：“我都七八十的人了，虽然外人看来活得还挺好，可这辈子斗你，斗你那个心爱的女人就用了半辈子，剩下的半辈子又是与你和你心爱的女人生的孩子斗，哎，真心累啊。” 萧真凝神静听，听到后面抽了抽嘴角，确实还挺累的。 “不过你们的孩子，这一个个也没什么出息，就为了这点家业，天天折腾来折腾去的，那几个孙辈一个个都没什么头脑，这点家业啊，迟早也会被败光，呵呵，我还蛮开心的。” 萧真：“......” “对了，那个女人养出的孙子叫韩子然的，倒还不错，难得的是，我也蛮喜欢，是个有骨气的人。可惜，他压根就不在乎韩家的这点家业，他啊，心大得很。”韩老夫人点点头，脸上颇为赞许：“可他要让他祖奶奶回来认祖这点小心思啊，迟早要落空，只要我活着一日，那个老太婆就别想进门。”说完，哼哼了二声。 萧真心中有些好奇，到底二人是怎样的恩怨能持续了几十年？ 听得韩 老太太又说道：“我在想啊，若你地下有知，是不是又气死了几回？如果是，麻烦托个梦告诉我，让我笑一笑，笑一笑十年少嘛，能多活几年也是好的。对吧？” 萧真：“......” “你说你啊，明明有心爱的女人，又为何要娶我呢？就算从小有婚约，我也不是非嫁你不可的。你娶我就娶了吧，咱们好好过日子，可你非得折腾，成亲还没到半年，你就以平妻的身份将她娶进门，这不是打我脸吗？你置我于何地啊？”韩老太太突然冷笑：“还和那女人一起气得我小产，导致我这一世都无法再生孩子，其实，要我生你的孩子我也觉得恶心，这样也挺好，但我可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啊，该还的我还是要还的。” 原来如此，萧真没想到还有这一段过往，看来这韩老太爷一生都在二个女人之间摇摆不定啊。 “你快要死的时候一直问我有没有爱过你？我告诉了你，我爱上的是府上的一位长工，甚至还强迫着他共渡了一夜，你就被我气死了。你倒死得痛快，可我呢，那小长工跑了后至今都没见过他。哎——”韩老夫人无限感慨。 萧真：“......”摸摸鼻子。 “我已为你们韩家创下了这么大的家业，你说接下来，你们的孩子会怎样自相残杀呢？”韩老夫人笑了，笑起很好看，“他们这性子可不是我养成的，要知道那个女人离开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很大了，我就算想养残他们也没机会啊，可我还是很大方的，家里的生意还没等他们成年就直接交给他们打理，可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啊，最多也就是分配分配而已。” 萧真觉着听够了，没再听下去，如来时那般，掩好瓦片悄悄离开。 回到了韩少年的院子，驻立半响，想到方才听到的那些话，她竟有些替这位老夫人可惜，老夫人长得很漂亮，可见年轻时也是貌美的，却陷在了韩家一辈子，与丈夫斗，与妾斗，与丈夫和妾的孩子斗。 就这样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