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节
旁边林爱青穿着白色高领毛衣，灰麻色昵料裤，外套是驼色羊毛昵大衣，服装都是新省寄过来的，今年常湘娥厂里出的新款，仿着国外的画报做的，十分时髦。 林爱青不是马上要分配工作了么，以林爱青的出色，常湘娥都不用想，肯定是分配到国营大厂里去了。 国营大厂里别的不多，人最多，就算是机械厂男职工多，但男职工有媳妇有对象啊，媳妇再有娘家亲戚，或者还在别的地方厂子上班……这在愁下属服装厂单位销售的常湘娥里，完全就是大片空白的市场。 常湘娥送林爱青衣服，就是为了看市场反响的，现在谁穿一身漂亮衣服，指定会有人问在哪个百货商场买，或者是在哪个裁缝师傅手里做的。 林爱青为了称这一身，还特别去定做了一双小羊皮的高跟鞋，穿上特别有气质。 不得不说，常湘娥的方向对了，林爱青这一身穿出来，反响十分热裂，这还没去厂里上班呢，就先把学校女同学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就是一百八十块钱一件的羊毛呢大衣太贵，让人有些望而却步，不过总有舍得的女同志，问明白衣服哪来的，就想法子托人捎去了。 一家三口，走出来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外公外婆！”小猴子每年都要跟着林爱青和魏延安回一趟江省，今年夏天林家栋跑京市的长途，还把林父林母给捎去京市住了些天，小猴子还记得人呢。 一看到林父，魏延安麻溜地就把烦人精给塞了过去，然后顺势牵起了林爱青的手。 八二年啦，公园里小情侣都敢光明正大地打啵了，再不会夫妻俩路上走近一点，就有纠察队来查证件，给上教育课了。 林父接过小猴子，喜欢得不得了，掂了掂，“重了！” 小猴子嘴可甜啦，捧着林父的脸亲了一下，又扭身亲了下旁边林母的脸，“瀚君可想外公外婆啦。” 把林父林母哄得，心花怒放。 家里林卫红有些紧张，她知道今天林爱青要回来，也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面对林爱青，但她就是克制不住地紧张，被关闭的心魔，似乎又有要跑出来的趋势。 林卫红在精神病院一直住到今年八月份，医院才给出痊愈证明，让她出院同父母一起，恢复正常的普通人的生活。 当然，这只是尝试，林卫红一旦有失常行为，还是要被送回精神病院的。 被耽误的这几年里，林卫红肯定圆不了她的大学梦了，好在她在精神病院学了做手工，出院后，林母就陪着她，不时接着手工活，在家里做做，能挣钱的同时，也算是有个消遣。 当年因为她的原因下乡的知青，就算是没考上大学的，这两年也都陆续回城了，有人恨死了林卫红，但看到林卫红如今可怜的样子，到底也只能是骂几句算了。 林卫红在家里紧张忐忑了半天，最天回来的只有林母，是喊她去林家栋那边吃饭的。 林父林母还是住在厂里分的小房子里，但李凤仙一家已经搬到了大的两室一厅的新房子里头，厂里建的新房，林家栋双妻是双职工，李凤仙手气好，第一轮分房就抽到了。 家里住不开，李凤仙一早就说了，让林爱青和魏延安住到她那边去。 李凤仙二胎的儿子才满周岁不久，正好避开了计划生育，厂里好些比李凤仙晚几个月怀的，都被一车拉到妇幼保健院给流了。 生完二胎的李凤仙身材一直没恢复过来，白白胖胖的，不过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爽利，林爱青她们到的时候，李凤仙已经一个人整治出一桌饭菜来了，只能她们到，好下锅炒青菜。 小猴子对大舅舅家里的弟弟非常感兴趣，跟表哥趴在一起，一左一右地戳肉团子的腮帮子肉，林爱青拦都拦不赢。 “魏瀚君！”林爱青盯着小猴子。 小猴子立马就低头老实了，那边林磊还不知道小姑姑已经生气了，兴致勃勃地拉着表弟一起玩亲弟弟，“瀚瀚快来，肉团子可好玩啦。” “哥哥不要玩了，我妈妈生气了。”小猴子拉住林磊，不让他再戳，见林磊一脸莫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猴子凑到他耳边悄悄道，“我妈妈生气，就会喊我的名字，连名带姓地喊的。” 林磊看了眼他小姑姑，又看了眼肉团子，遗憾地放下了手，果然所有大人都是疼小的那个的，他好想戳戳抢走他所有疼爱的肉团子几下啊。 当然，他只敢轻轻戳戳，不敢惹哭这砣肉的，要是肉团子哭了，他妈妈又该骂他了。 林卫红到了林家栋家里，一直都没敢怎么抬头看过人，吃完饭放下筷子，就一个人又回家里去了。 “在外头呆着，她有点焦虑，回家就好了。”林母跟林爱青解释。 林卫红现在的情况，林父林母都已经非常满足了，他们别的都不求，只求林卫红能平平安安地就好。 本来都不指望林卫红能治好病，现在能治好，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林爱青点头，能够看到林卫红这样，她心里其实挺安慰的，毕竟是亲姐姐，她总是希望她能好的。 这次回来，林爱青也李凤仙带了暖和的羽绒服，给林卫红也带了一件，尺码是问过林母的，穿上还挺合身。 林母把衣服带回去，林卫红当着父母的面试了衣服，回屋就脱下来塞柜子里了，林母在外头瞅见了，想进屋去劝，被林父拉住了。 “由着她吧。”林父道。 林母叹了口气，缓缓地坐回到了凳子上，半晌冲林父苍白地笑了一下，这样就很好了，至少能维持个表面上的平静就好。 到家第二天，就是方谨言的婚礼，林爱青到家就听说了，方谨言娶的是她们棉纺厂的一个女职工，在厂委工会的。 方谨言的表姐七九年调到棉纺厂任副厂长，这个对象就是她给方谨言介绍的。 到了饭店一瞅，挺文静秀气的女同志，跟表情温和的方谨言站在一起，还是很登对的，齐教授和方庭长也相携站在门口迎客。 “我真没想到你能回来。”齐教授拉着林爱青的手，高兴得不得了。 方谨言从前年开始相亲，一直相到现在，总算是定下来了，齐教授本来就高兴，看到林爱青，就更高兴了，“快里面坐，谨言你过来安排一下。” “恭喜。”方谨言上前来问好，魏延安上前一步，先握住方谨言的手。 魏延安可是没忘，这个方谨言，可是林卫红嘴里，应该是林爱青丈夫的男人。 方谨言觉得魏延安总是对他有种莫名其妙的敌意，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微微笑了笑，“谢谢，你们这边坐，我还要去接客，招待不周，请别见怪。” 说完，方谨言冲林爱青笑笑，点了点头，就大步往妻子那边走了过去。 林爱青回头望过去，正好看到新娘子正表情温柔地同方谨言说什么，顺手替方谨言理了理领带。 方谨言的表情……其实是有些拘谨的，不是害羞的那种，是有点抗拒别扭，却又努力想尝试靠近的那一种。 整理好后，方谨言冲新娘子温柔一笑，新娘子立马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林爱青微叹一口气，扭过头来，把注意力放回到好奇地四处摸摸的小猴子身上。 “你刚刚看什么呢？”林爱青叹的气，魏延安可全听在了耳里，明知道林爱青跟方谨言不可能有什么，魏延安的心还是忍不住提起来。 林爱青把小猴子抱在腿上，想了想，“只是觉得造化弄人而已。” 方谨言之前的感情经历，火车上林爱青跟魏延安提了一两句，魏延安看了眼正迎接客人的方谨言，挑了挑眉。 还好他那大姨子说的全是她臆想的，不然林爱青嫁给心里有别人的方谨言，日子得过得有多为难。 当然，林爱青是个会经营生活的人，魏延安相信，只要了解过后，方谨言肯定会爱上林爱青，但对心门紧闭的人来说，那得需要多长的时间。 幸好，林爱青遇到的是自己，他一点苦都不想给她受。 “媳妇，你心疼他干嘛，你心疼心疼我吧，臭小子到底什么时候能自己睡？”魏延安挨近林爱青小声道。 正在数喜糖有多少颗的小猴子气鼓鼓地扭头，“爸爸，我耳朵灵着呢！你放心，我不会自己睡的，妈妈是我的！” “还有！我不是臭小子，太爷爷说你才是臭小子！” 魏延安，“……”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梁野、居木木 10瓶；安之一 8瓶；青 5瓶；燕燕燕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 也十分热闹, 新娘子家里的亲戚和方谨言的同事一起起哄，全程下来热热闹闹地。 方谨言也好脾气, 由着大家伙儿闹他, 配合程度很高，有闹得过分的地方，也十分护着新娘子。 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方谨言心里是不是有一块地方属于别人，林爱青觉得，只要双方有心, 日子总归是能过到一起去的。 林爱青一直觉得，人的目光要朝前看，为将来努力，而不是看着以前的旧事, 沉湎过去。 像她和魏延安这样的，毕竟只是少数。 这次回来的时间比较宽裕, 林爱青和魏延安一合计, 带着小猴子回了趟望江公社。 知青点里已经空了很多，但还有个别知青还住在知青点里，他们是因为各种原因而留下的。 林爱青住的那间小屋现在闲置着, 推开门灰尘满天, 屋里还是以前林爱青住时的格局，里头只剩下了一张床板。 小猴子瞪大了眼睛看着，不敢相信妈妈以前就是住在这样的地方, 内心不太愿意接受现实，“妈妈是住城堡的公主。” 魏延安抱着把脸埋在自己脖子里的小家伙，“公主得王子解救，才能从巫婆手里逃出来，住到美丽的城堡里去呀。” “那爸爸是王子吗？”小猴子倒是可以接受这个说法了，童话故事里的巫婆最坏了。 魏延安得意一笑，“对，爸爸是妈妈的王子。” “还王子呢，脸可真大！”满妞一进屋，就听到魏延安在儿子面前自卖自夸，忍不住就损了一句。 就算真有什么王子公主的，要满妞说啊，魏延安才是公主呢，娇里娇气的，林爱青是王子还差不多，英明神武，带着她们越来越好的王子。 “这么久不见，能不能给点面子，别当着我儿子的面损我。”魏延安无奈地看向满妞。 “好好好，是我错。”满妞说完其实就有点后悔，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呢，立马接话道歉。 说完，满妞和看过来的林爱青对视一眼，都笑起来。 气氛好像瞬间就回到了还在公社当知青的时候，满妞和魏延安每次见到，总是忍不住要斗几句嘴，虽然每次满妞内心都有点儿怂，还接连惨败。 因为老友重逢太过开心，大家也没在意满妞那句玩笑话。 “巫婆！我妈妈是公主，我爸爸是王子，你是坏巫婆！”小猴子看着满妞，脸上带着愤愤的表情。 屋里气氛一滞，魏延安轻轻拍了拍小猴子的嘴巴，“魏瀚君，你的礼貌呢？” 小猴子没想到自己维护爸爸妈妈，居然还会被爸爸训，立马就不开心了，眉头皱得紧巴巴的，盯着魏延安看，魏延安也盯着他，严肃着脸不说话。 满妞本来就自责嘛，见状立马就要出来打圆场，林爱青把她给拉到一边去了，让她别开口。 过了没一会儿，小猴子就委屈巴巴地来跟满妞道歉了，“姨姨，对不起。” 这么小的孩子给自己道歉，满妞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道怎么跟孩子讲，毕竟一开始说错话的是她。 “姨姨，我不该喊你巫婆，可是我爸爸是王子，他就是的！”小猴子委屈巴巴地给满妞强调，眼神特别认真，眼眶里都蓄了泪，眼看着就要哭了。 要放在平时，或者是换成自己的孩子，满妞都会下意识地不把孩子的情绪当回事儿，反正孩子嘛，玩着玩着就忘了。 但看着小猴子，满妞真没法打个哈哈，就把这事给糊弄过去，她想了想，有些笨拙地开口，“姨姨也对不起你，不应该这样说，你说得对，你爸爸是王子。” 小猴子立马就开心了，但眼泪还是掉了下来，然后就不好意思了，一头扎进林爱青的怀里，求妈妈安慰。 林爱青又慢慢地跟小猴子讲了一通道理，满妞就在一边听着，默默在心里在咂吧了一句，她算是知道魏延安那么挑剔了，城里人养孩子，跟乡下人养孩子，是真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