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何素珍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见到女儿回来，立刻起身到门口帮忙把她的背包给拿了过去。 “今天我去表姐家玩了，前天和她说好的。”周婉看着头发花白的母亲，伸手又将背包拿了回来，拿回房间放好。 “吃过饭了吗？没吃的话妈给你把菜热一下。”何素珍一脸关切地道。 “吃过了，吃得很好，一桌子的菜，有西红柿炒蛋，糖醋排骨，还有……螃蟹！” 周婉知道妈妈接下来还会问吃了什么，于是就随便编了几个菜名先说了。 “你表姐家今天吃得不错，比我们家的菜好，”何素珍笑着拉着周婉在沙发上坐下，把果盘推到了她的前面，“螃蟹和糖醋排骨吃多了腻，来吃点水果。” “不了妈，水果我在表姐家也吃过了，现在肚子饱着呢。”周婉摸了摸空空的肚子，违心地道。 “那行，作业写完了吗？写完了就陪妈看会儿电视。”何素珍道。 周婉点了点头，于是母女俩就坐在沙发上看起了连续剧。 这部剧是现代家庭伦理剧，剧情有点狗血，但何素珍却看得很津津有味，周婉便在一旁安安静静地陪着她，两人时不时地讨论两句。 周建国站在房门口默默地看着客厅里的妻女，看这这幅温馨的画面，老眼有些发红。 曾几何时，他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小女儿了，没想到老天怜悯，竟然让婉婉又活过来了！ * “姐，白天的时候堂姐打电话来，说她后天就回来了，想在我们家暂住几天。” 两人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视，周婉打算回房间的时候，被她弟周霖给叫住了。 “哪个堂姐？”周婉转过头来问道。 “就是二叔家的堂姐周韵。” 周霖脸色有些纠结地看了自家姐姐一眼，压低声音问道，“姐，当初真的是她把你推到山下去的？” “怎么，你不信？”周婉语气不是很好。 “信！我当然是信自己亲姐了！”周霖握起了拳头，“姐你等着，等周韵那贱人来了我让她好看！” “你性子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没证据可不能随便打人，不然还是自己吃亏。” 周婉看着面前已经比她高大许多的弟弟，想起了他小时候跟在自己身后一口一个“二姐”，当她被人欺负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握着小拳头要冲上去，心里就觉得暖洋洋的。 “那怎么办？不能一命偿一命连揍一顿也不行了吗？”周霖愤愤地道。 “阿霖你放心，姐姐我有的是办法收拾她。”周婉闻言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 接下来的这两天，周婉也不回棺材铺了，就在家里帮着何素珍收拾。 因为阿爷的九十大寿，要回来的亲戚小辈不少，当初不少周家人都搬到了市里城里，所以这次回镇上，大院的房子面积大，宽敞，所以除了周韵，还有小叔家的女儿要来家里住。 周婉去年回来没让爸妈和周韵说，其他亲戚也和周韵联系不多，所以到现在周韵还不知道她又活过来的事儿。 二十年前周韵把她推下山后就嫁给了她的未婚夫，后来过了几年一家就搬去了北边，离溪口镇所在的安庆市有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就很少回来了。 如今为了阿爷的九十大寿，周韵父母连同她的丈夫和三个小孩，都在家大包小包地收拾起来，准备提前一个星期自己长途车赶过来。 * “爸，我可以不去吗？就说我生病了，你们回去帮我把礼物带给阿爷就好了！” 得知要回镇上，周韵这几天都坐立不安，胃口都变差了许多，进了车站，看着检票口上的“安庆市”这三个字，她变得焦虑了，忍不住拉着自己的老爹周建军问道。 “那怎么能行呢！我们这都多少年没回去过了，车票都买好了，少废话，赶紧排队准备上车！” 周建军和他大哥周建国相反，是个暴脾气，听女儿这么一说顿时就生气了，强硬地推着她排队伍后面去。 “妈，你和我们一起去嘛！”周韵的两个小女儿也是拉着她的手撒娇。 周韵无奈地叹了口气，皱着眉头排队，一直到上了车也还一脸不情愿。 溪口镇是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的地方，十七岁的时候，她偷偷跟着堂姐周婉上山，因为嫉妒她的美貌，想要抢她的未婚夫，就一狠心把人从山头推了下去，摔了个稀巴烂，最后下葬的时候那尸体简直都不能看…… 周韵前些年回溪口镇的时候都是住在大伯家，被她害死的堂姐就是大伯的女儿，每次到他家，都能看到在客厅的墙壁上挂着的遗像。 遗像上的少女看起来很亲切，笑得很开心，可周韵却觉得十分吓人，晚上连厕所都不敢出来上，就怕照片里的人忽然出来找她报仇！ 所以最近的五六年，她一次都没回去过，在鹿禾市这边虽然过得不太好，可总比回去溪口镇担惊受怕的好多了。 …… “你有心事？” 车子启动，周韵绷直了身体，双手紧紧地扣着扶手，用力的指节都泛白了，连一向神经大条的赵鸿文也发现了她的异常。 “没有，就是不喜欢坐车，一闻到这汽油味就不太舒服。” 周韵赶紧摇了摇头，她对自己的丈夫已经形成了习惯性的害怕和顺从，就怕自己说错话惹他生气要挨打。 赵鸿文就是周婉的之前的未婚夫，周婉没死的时候周韵就总是勾搭他，等到周婉一死，没一个月立刻就和周韵在一起了，两人谈了半年恋爱就结婚了，结婚没一年就生了第一个女儿，如今这大女儿都已经十九岁了…… “大巴车就是这样，你看依依她们都坐的很习惯，怎么就你事多？”赵鸿文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周韵没敢说话，默默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这么多年，除了结婚第一年赵鸿文对她不错，后面的日子就很不好过了，在家当保姆不说，还经常挨打，她这一双手原本和嫩葱一样光滑，现在都变得又黄又粗糙了。 * 车子在路上开了一整天，中途在服务区停了两次，一车人匆匆吃了点饭又上车赶路，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到安庆市的车站。 “直接买车票回镇上。”王建军说就去买票窗口排队，一边排一边向几个人要身份证。 “坐了一天车，不在市里先休息一会儿吗？”离老家越近，周韵的心里就越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要休息也是回镇上再休息，我们这么多人在市里的酒店开房间，那得花多少钱！” 周建军回头瞪了自己女儿一眼，一把将她手里的身份证抢了过去。 第13章 周韵没办法，只能将身份证拿给了周建军，看着他去售票窗口买了七张车票回来。 “早上的车票没有了，只有下午四点的，我们直接去候车厅里等。”周建军买了票回来，将票分给周韵几人。 离下午的发车时间还有足足六个多小时，周建军便带着他们进了候车厅，进去之后找了四个连在一起的位置，轮流坐着休息。 “妈，我好累，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到镇上的家啊？” 周韵的三个女儿，大女儿叫赵雅，二女儿十五岁，叫赵蕾，最小的女儿叫赵雨霏，今年才十岁。 赵雨霏在位置上闲不住，坐一会儿就起来了，拉着两个姐姐在候车厅里跑了几圈，最后没人陪她玩了才跑到周韵的面前来撒娇。 “快了，还有五个小时，你和姐姐她们再玩一会儿就过去了。” 周韵拉着女儿的小手拍了拍，柔声地安慰道。 “为什么表舅不开车来市里接我们，要我们在车站等那么久？”赵蕾在一旁站得腿酸，闻言脸色不爽地问道。 “你舅他不是在家给我们整理房间嘛，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再说了，他就是开了车来，我们这么多人也坐不下啊！”周韵闻言反驳道。 其实按她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帮大伯一家说话的，要是随便换个人，换成是小叔或者三姑他们，周韵早就打电话过去叫人来接了，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让他们这么大包小包的等在车站像话吗！ 就算车的位置不够，大不了向镇上的公司借一辆七座的面包车，照样可以到市里来接人。 但是对大伯家周韵不敢有一点意见，因为周婉是被自己杀死的，大伯母因此还生了大病留下后遗症，一想到这个她就心虚，特别是马上就要住到他们家里去，对着堂姐的遗像，她哪敢说大伯家的坏话，甚至也不让女儿说，就怕半夜鬼找上门来！ “蕾蕾说得对，我们家这么多人你堂弟他也不来搭把手，他不是老师吗？放暑假在家也没别的事情，我看他就是不待见我们！” 赵蕾被周韵说的低下头不敢抱怨了，赵鸿文却是忍不住在一旁开口道，嘴里碎碎骂着。 “行了，都少说两句，接不接还不都是一样坐车？等下见了面都客气一点！”周建军瞪了他们一眼道。 赵鸿文闻言翻了个白眼，倒也闭上嘴没再骂了，他老丈人说得也有道理，等下他们还要分出几人住对方家里去，表面客气些是必然的。 周韵的母亲则是站在一边拿着行李没有说话，她平时没什么主见，什么事情都听周建军的。 剩下的时间，一家子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等，怕位置被抢走，连午饭都不去店里吃了，只让一个人去旁边的小超市里买了几个面包回来，在位置上分着吃。 之后周韵又抱着小女儿在座位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就到了发车的时间。 * 而这边，在溪口镇的棺材铺，周婉正坐在柜前对着一面铜镜梳头。 黑色的牛角梳衬得她的手指白皙纤细，少女用它一遍遍地梳着长发，乌黑秀发如瀑，垂到腰间，在屋内灯光的照射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婉姨，你们家要来客人了，阿霖舅舅让我来叫你！” 铺子的门被推开，王晓雪跑了进来，跑到柜前，对着周婉说道。 “我知道了。” 周婉将牛角梳放回抽屉里，然后站起身，对着王晓雪微微笑了笑。 “婉姨你笑起来真好看！”王晓雪看着周婉，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她一直很崇拜婉姨，觉得世上怎么会有她这样漂亮又厉害的人，不仅会抓鬼除妖，会打架，人也聪明，长得还和明星似的，实在是让人羡慕！ “晓雪以后也会很好看的。”周婉伸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转身往里屋走，“你先过去，和我爸他们说一声，我还要整理点东西再过来。” “没问题，我这就回去和他们说！”王晓雪点了点头，转身跑出了棺材铺。 周婉看着小姑娘跑出门，关上铺子，转身走进了里间，来到衣柜前打开柜门认真地挑选起来。 衣柜里挂着满满一排的裙子，各式各样，什么颜色样式的都有。 周婉从中挑了一件白裙，裙子的样式有些老旧，是十几二十年前流行的那种，但因为颜色是白色，加之没有太多的修饰，穿起来也不显得过时，反而有种年代的素净美。 换了衣服，少女又难得的化了点淡妆，涂上了口红，这才慢悠悠地从背包里拿了几张符出门。 * “咚，咚咚咚。” 大院的三楼，周家的房门被敲响，何素珍正坐在客厅里吃水果，听到声音便起身去开门，结果看到外面拎着大包小包的人后却一脸茫然。 门外这些人，一共七个她一个都不认识！ “大嫂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建军啊，这是你弟妹，还有你我女儿周韵，你侄女儿！” 见到何素珍一脸茫然的模样，站在最前面的周建军也是主动开口介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