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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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晟想到此处,心中又痛又悔,只是这关头说什么都晚了,奋力冲出去才是真的。 迟则生变,耶律雄不想拖延,吩咐人尽管结束这场小范围的战斗,便退到一侧等待结果。 契丹骑兵仔细观量之后,便发觉这群人虽勇武出众,但也并非毫无短板,轮番上阵,消磨敌人体力,半刻钟后便齐齐退下,换成另一拨人,另一方面,却又集结人手,猛攻明显并非普通士卒、被人保护在中间的武康郡主。 武康郡主早就慌了神,现下再见刀光凛冽,此起彼伏,更是吓得大哭,身体僵硬的握住缰绳,浑然不知如何是好。 安阳长公主安排的几个亲信虽强悍,却也并非刀枪不入,护持她良久之后,终于生了漏洞,一个契丹骑兵猛地扑到她马上,刀锋抵住了她脖颈,叫喊道:“立刻停手,否则我杀了她!” 他说的是契丹语,但并不妨碍大夏一边理解他的意思,几个安阳长公主府上的人心下迟疑,身体却仍旧下意识的抵抗着,而慕容晟,根本就不为所动。 他身为亲王,一旦被俘,从此便与大位无缘,怎么肯为了武康郡主而投降? 那契丹骑兵见他们不为所动,眼底戾气闪烁,刀锋在武康郡主面上划过,又一次喝道:“还不停手?!” 武康郡主只觉脸颊剧痛,似乎有什么黏湿的液体滚滚流下,因惊惧而麻木的神经瞬间苏醒过来,尖叫声响的刺耳。 契丹人既挟持她,想必也看出她身份非凡,没想到说动手便动手了,饶是慕容晟,也被这惊呼声惹得一滞,而安阳长公主府的几人更是乱了心神,不出几个回合,便被斩杀马下。 他们一死,慕容晟这边顿显颓色,勉强对抗了一会儿,便被人挑落银枪,擒拿到手。 耶律雄哈哈大笑,神情中遍是得意,抬手道:“将他绑到阵前去,叫大夏人看看!” “还有她,”他一指武康郡主:“也带上一起!” 慕容晟心如死灰,木然的闭上了眼。 武康郡主的痛呼声尤且在耳,他却充耳不闻,只觉这世界似乎在瞬间失去了所有声响。 完了! 他心里清楚:一个被俘的亲王,再也不可能承继大位了! 绝望如同潮水一般,奔腾着将他淹没,慕容晟忽然发笑,那笑声里却满是苍凉与悔恨。 耶律雄无暇顾及慕容晟细腻的内心情感,叫人将他和武康郡主弄到阵前去,又令懂大夏语的人喊话,勒令大夏退兵。 慕容晟亲临战场造成的鼓励有多大,这会儿失手被擒的打击就有多打,大夏建国以来,他是头一个被俘的亲王,对士气的影响可想而知。 士卒们惊惶不安,诸多将领也为之变色,耶律雄见状愈发得意,笑道:“难道这不是你们大夏的楚王?再不退兵,我便切下他一只耳朵,送给大夏皇帝下酒了!” 大夏阵营里显而易见的有些骚乱,纷议声不绝于耳,契丹骑兵们哄笑起来,慕容晟听得这动静,不禁将头埋得更低,只恨不能就地晕死过去。 耶律雄正得意间,却听身后契丹军帐内乱声大作,猛地敛起笑意,回头去看,却见帐中火光已起,东风之下明色高涨。 他心头一跳,已知局势有变,正待吩咐人将慕容晟与武康郡主押回,却见一道银光踏着风声呼啸而来,寒光凛冽,正正将他面门射穿。 他大张着嘴,动作缓慢的跌下马,死不瞑目。 耶律雄既死,契丹骑兵霎时乱作一团,燕琅将手中弓箭收回,道:“进攻。” 几个亲信在后,匆忙问道:“楚王殿下尚在契丹军中……” “活着是他运气好,死了是他活该,”燕琅淡淡道:“不必在意。” 几人有了底,震声应道:“是!” 燕琅早已令人在东北六郡的部众中策应,现下见契丹骑兵大乱,纷纷扬声鼓劲,喝令众人进攻,但听杀声大作,鼓声轰鸣。 慕容晟到底是气运之子,如此乱军之下,竟也保全性命。 一个浑身血腥的契丹人手持弯刀,刀锋抵住他的喉咙,威胁道:“立即停兵,放我们离去,否则,现在就杀了他!” 慕容晟在短短时辰之内,便体会到了大起大落的滋味,虽有被俘的经历在,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有性命在,总还有的筹谋。 他勉强打起精神,吩咐周遭大夏士卒道:“照他说的办。” 周遭士卒有些迟疑,却担不起害死楚王的责任,神情中不觉有了几分退缩,正迟疑间,却见一侧士卒流水般退开,燕琅骑马而来。 那契丹骑兵见状,便知是做主之人来了,手中弯刀握得更紧,已然划破了慕容晟脖颈间皮肤。 自己的性命握在别人手里,想也知道这滋味不会好受,只是在沈胤之面前,慕容晟如何都不想低头,叫自己丢脸,便只强忍下去,一个字都没说。 那契丹人见燕琅停在不远处,暗想她是顾忌慕容晟,心头微松,又一次道:“赶快退开,否则,我……” 这话没能说完,便中途停住了,他低下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那支贯穿自己心口的利箭。 箭矢之后的白羽被血色染湿,被他挟持的大侠楚王已经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那支箭势如破竹,洞穿了慕容晟的右肩后,射入他心窝,可想其力度之大。 那契丹士兵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倒地死去。 慕容晟此时虽还没死,但也差不多了,早先失手被擒,他身上便带了伤,这会儿被一箭贯穿右肩,生生留下一个血洞,剧痛之下,自然瘫软在地,难以起身。 满场寂静,无人做声,燕琅环视一周,道:“清理战场。” 众人恍然回神,齐声应:“是!”在将领组织之下,秩序井然的散开。 武康郡主被人找到,通身血腥,已然晕死过去,燕琅看了一眼,道:“抬下去,好生医治。”说完,又催马到慕容晟近前。 慕容晟面色麻木的躺在地上,几个士兵有些为难的守着他,想将人扶起来,又怕触及到他身上的伤,不小心给弄死了,要担责任。 大抵是察觉到了燕琅的目光,慕容晟眼珠转了转,抬头去看,便见燕琅高坐马上,神情淡漠,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他心头忽的涌上一股恨意,狠狠一拍地面,哑声道:“你是故意的吗?!” 燕琅道:“什么?” 系统也忍不住道:“这野猪又给自己加什么戏呢!” 慕容晟面容扭曲,不知是因为剧痛难忍,还是恨意至深:“你明明可以早早出手,扫平契丹,为什么非要在我被俘之后,才姗姗来迟?!为了打压我,你连大是大非都顾不上了,沈胤之,你真是可笑!” 燕琅听得微怔,旋即笑了,手中马鞭松了三分,“啪”的一声脆响,甩在他身上。 “慕容晟,别用你的龌龊心思来揣度我,”她淡淡道:“我要是真想你死,坐视不理即可,压制住边军与东北六郡按兵不动,借契丹人的手杀了你,任谁也挑不出错,但我不想这么做。” 慕容晟被那一鞭子抽中,痛的直打颤,却冷笑道:“你这么说,是觉得自己很高尚吗?” “对啊,我就是这么想的。”燕琅道:“你死是咎由自取,你活该,但这些士兵是无辜的。无论东北六郡军备如何废弛,都不能否定他们在保家卫国,在用生命捍卫这个国家。他们也是父母的儿子,是妻子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叫他们平安无事的回去团圆。” 慕容晟面色为之一白,脸颊抽搐一下,却没做声。 “我这个人算不得圣人,但心胸气度,自问还是胜过你的,”燕琅见状微微一笑,道:“杀你就杀你,我用得着借契丹人的手吗?” 这句话仿佛有些熟悉,慕容晟听得眉头一抖,想要说句什么,最后却还是咽下去了。 我大概是疯了。 他有些麻木的想:看谁都觉得是秀儿。 …… 这场战争开始之前,东北六郡的将领都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故而见博陆侯只带三千精锐深入敌中,便将这祸端平定,着实吃了一惊。 此处军备废弛,固然有朝廷不用心经营的缘故,但更重要的原因,却是内部腐朽,贪腐受贿,乃至于军功论处有失公允,士卒作战积极性不高。 燕琅最不怕的就是关系户和歪风邪气,既到此处,便大刀阔斧的开始整改,将作战不力者革除职位,又以能服众的将领为监察官,严查冒领军功一事,自此威望日高,东北六郡风气亦是为之一新。 从北境到江南,再到河西祖地与东北六郡,她前前后后经营了将近两年,方才有今日之局面,细细思忖一遍,已经到了该收网的时候。 是年三月,燕琅令杨望之留守定州,统筹东北诸郡军政大事,又上疏朝廷,要求册麾下亲信为刺史,辖制幽州。 此二地皆是要处,她此时上疏,要求心腹戍守此地,其中用意已是昭然若揭。 皇帝听闻楚王被俘一事,当场便晕过去了,再度醒来之后,说话便不甚利落,瘫软在塌上,对着那道请封奏疏看了良久,终于还是无可奈何的点了头。 是年四月,燕琅率领亲信及一众府兵南下,抵达洛阳之后,却在此地见到了一个旧识。 一别两年,昔日的侍中董绍两鬓已霜,经人传禀,见了燕琅之后,头一句话便是:“博陆侯是否有谋取大夏神器之念?!” 燕琅匆忙间挂上的笑意淡去,定定的看着他,正色道:“是!” 董绍道:“你高祖父、祖父、父亲皆是大夏之臣,你身为沈家后嗣,今日却要谋取大夏江山?” “慕容氏倒行逆施,残害忠良,哪里还有天下共主的样子?” 燕琅丝毫不怵,震声道:“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 董绍注视他良久,忽的叹一口气,躬身施礼,道:“既如此,请君侯为天下万民计,施善政,稳民生,再开盛世!” 燕琅见他如此,也是欣喜,董绍在士林中威望极盛,有他襄助,必可事半功倍,当即便还礼道:“还请董公助我!” 二人如此长谈议事,自不多言,有董绍协助,致信于朝中旧友,燕琅此去金陵,也远比想象中顺利。 是年四月十六,朝臣联名上疏,以博陆侯屡定边境,劳苦功高为由,请封燕琅为王,加九锡。 皇帝听闻此事,怒的浑身都在哆嗦,当场便拂袖而去,如此罢朝一月,却也没能违逆众臣心意。 等到燕琅一路与萧子昂游山玩水结束,终于抵达金陵之时,便接到了皇帝诏书。 以博陆侯平定战祸,功勋卓著,特以封王相慰,是为正一品秦王爵,位在诸侯王之上,加九锡,许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 此时的燕琅,距离帝位,只一步之遥。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进度仍然停留在7/15_(:3」∠)_ 第42章 我要做皇帝42 对于帝都金陵,燕琅有着无限感慨。 第一次抵达此地时,她是父兄皆死、又被外祖家算计的可怜人,虽没吃过亏,但走的哪一步不是思忖再三,殚精竭虑之后才做出的选择? 后来她与林氏离开金陵,又不知经了多少风波。 第二次抵达此地时,她已经是威震边关的博陆侯,陆老太君与陆明芳冒雪守在城门前等候,她处置掉害死沈平佑父子的仪国公等人,为沈家人求得公道,方才施施然离去。 而此次回来…… 燕琅眯起眼来,看着这座象征着权力之巅的巍峨皇城,仿佛也窥见了帝都之内的繁盛,也握住了这万里江山的无上权柄。 她微微笑了起来,神采飞扬,毫不掩饰此刻的踌躇满志。 萧子昂在她身边,见燕琅如此,便失笑道:“君侯在看什么?” 燕琅手中马鞭前指,道:“看我的天下!” 前来迎迓的礼官为之变色,纷纷低下头去,燕琅恍若未见,扬声而笑,催马进城。 她既已经封王,按理便该新建王府的,只是她不欲为此大费周章,便只令人修缮沈家旧宅,作为自己封王之后的府邸,待局势渐稳,又差人前往河西,将林氏与兰亭接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