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布朗夫人这次不再搭理富小景,转而问起富文玉来,“小景当初给顾垣装修房子,样样都要古董货,我还担心他们年轻人不喜欢装出来的效果,现在想想,这房子应该是为你准备的,你喜欢那个维多利亚时期的古董床吗?小景可是挑了好久才找到。哪有那么好的女儿,年纪轻轻就为你挣下一套房子。” 富文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富小景对布朗夫人的愤怒终究战胜了她对富文玉的恐惧:“那是顾垣的房子,我作为他女朋友给他装修房子有什么错吗?这跟我妈有什么关系?您这种人,那是百万里挑一的,您的运气,是千万里挑一的。您不要自己是什么人,就把别人想得跟您一样,不是谁都把孩子当成摇钱树。” 布朗夫人面上仍是微笑,跟富文玉回忆起富小景买东西的场景,每次进店先要店员准备香槟甜点沙拉一堆喝的吃的,看包的时候嘴也不停着,这么爱吃,倒不见胖,真是难得。说完,她又看向富小景,问她现在怎么不吃。 第83章 “你是不是省话剧团的叶棠?” 布朗夫人一惊,叶棠是她在省话剧团的艺名,已经多年没用了。 她捧起香槟,轻啜了一口,幽幽地说:“多少年前的事了。”她总是安慰自己,最好的永远是现在,她不大喜欢年轻时候为顾桢魂颠倒的自己,对那些自恃年轻的女孩子也没有半分好感。 她来纽约这么多年,早就把过去割断了。哪怕是她最风光的时候,她也不是个好演员,她太在意姿态好看了,哭不敢大哭,笑不敢大笑,台词永远字正腔圆,即使演下九流的暗门子,也表现得像秦淮河畔的陈圆圆,她从没有投入过角色,演什么都是她自己。 她跟顾桢是旱冰场认识的,那天她被一群小流氓给围住了,还是顾桢赶走的,正巧他被女朋友放了鸽子,教她滑了半天旱冰,散场时,顾桢并没要她的联系方式,连她名字都没问,转身要走。从来都是男的追着她跑,那次是她头一回主动,顾桢当时吊儿郎当的,穿一六成新的黑色皮衣,特痞地跟她说,“我有女朋友,你可别打我主意。”认识顾桢那会儿,正是她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候,追她的人里多得是有权有势的,她偏偏看中了顾桢,她那时未必多爱他,只因为他对她没兴趣,于是无法抑制地迷上了他。她喜欢他身上那种不把世界放在眼里浑不在乎的张狂劲儿。 后来她还是把顾桢从习琳手里抢了过来。两人在一起后,好像受了诅咒似的,谁都不顺利。话剧团一天比一天地不景气,生了孩子后她从a角变成b角,再无往日风光。 富文玉让富小景去给她买甜点,指明要前几天吃的那家。 “妈,您要想吃,咱们一起去吧。” “放心,我相信你,我只是想和我当年的偶像谈谈。”富文玉知道顾桢的前妻是个话剧演员,也知道她的名字,却从没把她和叶棠联系在一起。细想起来,她和顾桢没完全了解就那么快谈到结婚真是不可思议,幸亏及时分开了。 富文玉是真喜欢舞台上的那个叶棠,却从没想过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其实她五官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但气质大有不同,所以一开始富文玉并没认出她。她说话还像当年演戏一样,一举一动都有程式,只不过她当年演的是个被休妻的小媳妇儿,今天演的是一个假装大气的贵妇母亲,富文玉突然就看出了她笑容下的虚张声势,好奇最终战胜了愤怒。 富小景不情不愿走了,富文玉主动提起:“我当年还看过你演的《孔雀东南飞》,这么多年了,你倒没怎么变。后来我再去看你,就听说你出国交流了,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刚才我还差点儿认不出。”上个月她去看省话的演出,和叶棠同台的焦仲卿,如今已经老得厉害,在演主角的爷爷。当年姓温的请她一起看过这出话剧,她受此启发决定反对封建家长包办婚姻,后来她拿着日历掐算,就是那天有的富小景。 布朗夫人先前积攒的那些愤怒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全部转为对过去的感怀:“那是我最后一次演刘兰芝。后来我就变成报幕的了。也不知道取代我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现在看着比你老多了。” 布朗夫人不自觉地就笑了。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在意自己被取代这件事。 顾垣上小学那会儿,因为能拉赞助费,她又回到了a角。拉赞助时,喝酒是例行公事,被吃豆腐也是家长便饭,拉拉手她也就忍了,有次一个呲着板牙的厂长对她上下其手,就差把她搂怀里了,她没忍住当场就把酒泼了上去,到手的a角又泡了汤。顾桢知道了,把板牙堵在厂门口,打得板牙脑袋开了瓢,又把当时在场的团长骂了一遍。她从a角变成b角后来成了报幕的。那阵儿国内突然兴起了一阵奥数热,一向清高的顾桢竟开始给中学生做起奥数补习来,赚了钱一家三口见天儿下馆子。顾桢让她办病退,不要再在团里受闲气。还没等手续下来,顾桢就被人给举报了。为了劝顾桢留在数学系,她就差跪下了,在她坚持下,顾桢放弃办奥数补习班,她继续在话剧团报幕。 本来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了,半年后系里有了一个去美国访学的名额,要是系里推荐肯定是轮不到顾桢的,但系里递上去的材料要全英文,决定权在美国那边,她本来以为顾桢板上钉钉了,没成想顾桢为了补偿习琳,主动给习琳改申请材料,把机会让给了她。为了这个,她和顾桢吵了两个月。两个月里,她用最过分的字眼攻击他,说他毁了她的人生,她当年的追求者哪个都比他强,起码不会有家族精神病史,骂完又哭着道歉,承认她不过是嫉妒习琳。 直到现在,她想起习琳和顾桢,心脏还会一阵阵的抽痛。 她对顾垣的母爱还是这几年才有的。她生孩子那会儿,确实受了一些苦,但她当时把这苦当作为爱情的牺牲,并不以为苦,习琳愿意嫁给顾桢,可为了回避遗传风险,要求顾桢婚前结扎。她用怀孕这件事向顾桢证明她比习琳更爱他。那时候她还年轻,爱情于她大过天。 早先在中国,她眼里只有丈夫,没有儿子。后来去美国,眼里只有名利,也没儿子,儿子是她的责任和与他人比较的砝码,仅此而已。等她终于把儿子当成人生重心了,她在儿子心里也早就没了地位。 她的人生永远在错位。 “我不知道小景给顾垣装修房子的事,但我自己的孩子我清楚,她可能就是帮朋友的忙,并不是你想得那样。她对你们母子的事情了解得也有限,你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布朗夫人在富文玉面前突然有了偶像包袱,她跟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子置气,还被气着了,实在上不得台面。她不得不找话为两人找台阶下:“她拿着你的标准来要求我,我确实不合格。国内的舆论对母亲完全是捧杀,好像一个女人当了母亲,就应该完全没了自己。我承认,我确实没那么无私。” 富文玉本想说你既然以自己为先,而今怎么又干涉起儿子的感情生活,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各人立场不同,她站在顾垣的立场上,自然觉得你全不对。要是我女儿嫁给了一个精神病人,生的孩子也有患病风险,我可能也会劝她离开这父子俩。我理解你的决定,与其让儿子成为后半生的拖累,倒不如和过去一刀两断。” 布朗夫人并不喜欢别人把自己的儿子和精神病联系在一起:“什么精神病?谁跟你说的?” “顾桢自杀的事情并不是个秘密。” “顾桢是生活不顺自杀的,和精神病有什么关系?”布朗夫人马上为儿子辩解,“再说顾垣要有病怎么会有今天的成就?” 富文玉继续追问:“顾桢也是三十多岁才犯的病吧,你也是那时离开的他,对吧。” “我们离婚是因为性格不合。”她确实不是因为顾桢的病离婚的。 习琳得了出国访学的资格,她继续在话剧团里报幕。后来话剧团里有一个出外交流一个月的机会,她通过献身团长争取到了这个名额,从美国回来她给丈夫儿子买了一堆礼物,谁料顾桢知道了她献身的事,把礼物都给扔了。顾桢跟她说,他要把团长给阉了,她怕顾桢说到做到,就让团长去躲一阵儿。顾桢在团长门口堵了半月,没堵到人,本就不稳定的情绪更不稳定,一会儿说原谅她好好过,转头又用最下流的字眼骂她,结婚时她置办的东西都让他给摔了。他连续半个月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睡不着就在床上折腾她,一边折腾一边骂。 她知道顾桢的母舅都有精神病史,就劝顾桢去医院看一看。顾桢骂她是个毒妇,要把他骗到精神病院,彻底毁掉他的前途。没人知道,她是被迫离的婚,顾桢告诉她,要是不肯离婚,他就把自己被戴绿帽的事情公之于众;和布朗结婚也没长久的打算,她那时候满脑子还是顾桢,想着拿到绿卡就把顾桢给办过去,到了美国,他的精神状况可能好一些。她还没打长途电话联系顾桢,就从姐妹那里得知顾桢又和习琳在一起的事,心痛之余就斩断了和国内的联系。 现在她想起顾桢,仍忍不住用最恶毒的话骂他,骂他死得好。这几天,她一直梦到他,梦里他对她说,“别打我的主意,我有女朋友。”她还来不及骂他,就醒了,再闭上眼,眼前却是一片空白。 “顾垣曾经给我看过顾桢的诊断报告。他一定是怕别的女人重蹈你的覆辙,才会把顾桢的诊断报告给每个和他交往的女人看。你虽然放弃了你的儿子,但他一直理解你的迫不得已。” “你和顾桢交往过?他还交过多少女朋友?”顾桢死了十几年,和她离婚更是二十来年前的事情,可她听他的情史,还是忍不住气急。 富文玉也纳罕,她本意是说顾垣,可对面的女人重点却放在了去世已经十几年的前夫身上。 “那重要么?” 重要,对她很重要。布朗夫人又恢复了她的优雅,握着细长玻璃长柄晃了晃杯中的酒液,漫不经心地问道:“顾桢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没有。” 布朗夫人明显有些失望,又问:“那顾桢有没有跟你提过习琳?” “习琳是谁?” 得知顾桢也没把习琳放在嘴边,布朗夫人稍稍平衡了些。 富文玉猜到习琳大概是她几十年前的情敌,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还在为当年的情敌吃醋,可真是罕见。 “你既然对顾桢这么念念不忘,当初为什么同他离婚,不止是因为他的病吧?” 布朗夫人继续坚持:“性格不合。” “你是结婚后才知道顾桢有家族病史?”富文玉在试探,她并不知道顾家的具体情况。 “这也是顾垣告诉你的?” 富文玉确认顾家并不止顾桢一个人有病。 “如果你是婚后才知道,那对你并不公平。” “顾桢并没骗我,我早就知道了。”布朗夫人又问,“你一知道顾桢有病,就跟他分手了?” 布朗夫人心里继续骂顾桢,并没有一个女人比她更爱他。他逼她离婚,之后也没找到比她更好的,活该! “我以为你会想问顾垣那段时间过得怎么样,看来你关心你的前夫远胜过自己儿子。” 富文玉说的是事实,布朗夫人无话可说,她只得坦白:“有的女人一生孩子,母爱就自然冒了出来,但我并不在此列。但无论如何,我绝对比任何人都要爱他。” “你爱他,所以你住高档住宅区,让儿子住贫民窟?” “这是小景告诉你的吧,她并不了解情况,不过我不怪她。我给过顾垣钱,他不要,我有什么办法?你也是一个母亲,你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富文玉听了只好笑:“你给他钱,他不要?如果他一次两次不要,你为什么不会用这钱给他租一个好点儿的房子,你有许多方法对他好,不只是给钱。我很怀疑你是故意给他现金,他不要,你正好省下钱,还可以安慰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布朗夫人刚才还把富文玉当成半个知己,没想到她这么污蔑自己,“他是我的儿子,我难道希望他过得坏?” 她也许做得不够好,但给钱的时候绝对是真心的。 “那你就是不够爱他,你要爱他,有的是方法让他接受你的好意。你把抚养儿子当成了做慈善,每付出一点儿,就觉得自己好善良,然后被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 布朗夫人心里承认他确实不够爱顾垣,顾桢逼她离婚,她仍想着拿到绿卡把他办过来,她对儿子并没有这种爱。可她面上却不肯服输:“你是把自己当成模范母亲,让我向你学习吗?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我无话可说。” 富文玉对叶棠的偶像滤镜碎得一点儿不剩,她冷笑道:“你不够爱就老老实实承认,如果你这么对他,还一直强调你是天下最爱他的人,那他得对人性多失望。你口口声声爱儿子,却没做一件对他好的事情。你还不如顾桢,顾桢好歹知道投其所好,典当古董给儿子买萨克斯,你做了什么?” 布朗夫人最讨厌别人把她和顾桢比较,然后得出她不如顾桢的结论。 “我不如顾桢?明明是他非要离婚,却搞成了我嫌贫爱富!我要嫌他,我会放着好好的阳关道不走,大好年华给一个精神病生孩子。”说着她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要不是他非要同我离婚,顾垣能这么多年没有母爱?离婚后马上和前女友旧情复燃,把我当成了什么?被前女友嫌弃了,每天打我和他的孩子出气。这个王八蛋,死多少次都不冤!” 这么多年了,她从未有一刻停止过恨他。听说顾桢和习琳结婚的消息后,她无时无刻不在诅咒他,诅咒他病更重一点,最好死掉。后来他真死了,连着几个月,夜里她的牙齿不停打颤,偶尔阴天,她会抑制不住地哭,她疑心自己把顾桢给咒死了。 可这不妨碍她日后把顾桢从陈年记忆里拿出来鞭尸,骂他几遍,她又可以平静地过日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flag倒了,把小旗拔了,就可以当作没立过? 第84章 “顾桢告诉你他有家族病史,结婚时应该也没发病,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给精神病生孩子?你要打掉孩子,顾桢难道要弄死你?”富文玉并不理解布朗夫人的受害者论调。 布朗夫人端着空酒杯冲富文玉笑:“你一个看到诊断证明就跑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指点我?” 可惜香槟这种东西太轻浮,不适合消愁。她眼睛盯着酒杯,笑得越来越夸张,“只有我是真心对他好,可他到死都不明白。” “你嫁给顾桢跟他生孩子,不是因为他给你的快乐,别的男人给不了你吗?图快乐并不比图钱图权更高尚。跟他结不结婚,都只是一种选择,你为什么把嫁给他给他生孩子当作一种了不起的恩赐,好像他欠了你似的。你抱着这个心态和他一起生活,你和他都不会幸福。他就算没病,被你这么念叨,也得真疯了!” “胡说八道!要不是你们这些不能共患难的女人,他怎么会走到那步!”她怕刺激他,从来都是避谈他家的病史,要不是习琳取代他去访学,她哪里会口不择言,到头来那个女人还是没有嫁给他。她恨了顾桢那么多年,可并不妨碍她认为那些女人配不上他,眼前的女人配不上他,习琳也配不上他。 布朗夫人并没给富文玉说话的机会,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话一个字一个字从她的嘴唇蹦出来:“你会愿意为顾桢生孩子吗?” “我确实不愿意,因为我把孩子当人,而你把孩子当工具。你爱顾桢的时候,把孩子当成取悦他的工具,就是现在,你有把你儿子当个活生生的人吗?” 布朗夫人的声音越来越尖利:“人到中年,你现在连房子都买不起,活得这样失败,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自诩伟大母亲,可养出来的女儿还不是要花我儿子的钱买包。你真可笑。” 富文玉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布朗夫人脸上的那层面具终于撕得一点不剩。她年轻的时候,总好奇舞台上的女人卸了妆是什么样子,可今天真看到了,没有一点儿兴奋。 富文玉气极反笑:“别说我女儿没拿你儿子钱买包,就算买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除了把他接到美国,还做过什么吗?我当然比你强,起码我会告诉我女儿,我生她养她,是因为她给我带来快乐,牺牲这种事情骗骗孩子骗骗别人也就算了,千万别拿来骗自己。你到底牺牲了什么?” 和顾桢在一起的那几年确实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就算因为生孩子从台柱子变成报幕的,她也不认为自己牺牲了什么,她都是自愿的。跟顾桢相比,别的男人带给她的感受要么轻飘飘,要么像粘在鞋上的一口粘痰,甩不掉的恶心。团长就像那口痰,恶心了她半辈子。 她不是没后悔过,可后来她想既然迈出了第一步,就算不迈第二步第三步也回不去了,布朗是她迈出的第二步。她嫁给布朗,一半是赌气,一半是虚荣,那年头纽约的白人医生在国内颇惹人羡慕,她要让顾垣和话剧团那些捧高踩低的人看看,她只会越过越好。很快,她就后悔了,她日以继夜地忍受布朗像个鼻涕虫爬在她身上,她觉得布朗恶心,自己更恶心。她想马上离婚,又不甘心,只好一遍遍告诉自己,她这是在为她和顾桢的前途做牺牲,等拿到绿卡,把顾桢办过来,他们一家都会越来越好。 顾桢没来美国,来的是顾垣,她就把自己受的那些苦都算到了顾垣头上。 布朗夫人灌下剩下的半杯酒,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没为儿子牺牲任何东西。 杯子落到了地毯上,香槟洒在白色地毯上,富文玉连忙拾起酒杯,抬头看,布朗夫人双手捂住了脸,肩膀一抖一抖的,富文玉看不得人哭,去抚她的肩。 “没有人比我更爱他,可他也没因为我爱他就过得更好。”布朗夫人捂着脸,眼泪从指缝流出来。很久之后,她抬起头,笑得十分惨淡,“他可真是惨啊。你说,我要不把儿子接到美国,他是不是不会死得这么快?” 富文玉对她的同情心又淡了,“你把顾垣接到纽约,却不和他一起住,并不是迫不得已吧。” 布朗夫人难得审视自己内心,破例诚实一回:“我不能看见他,我看见他就想起顾桢。如果他一直和我们住,我和布朗就彻底过不下去了。”那段时间,她一直很抗拒布朗的亲热,总觉得顾桢在看着她。布朗也因此看顾垣越来越不顺眼,两个彼此不顺眼的人发生矛盾也不可避免,而她也无意调和。 “那你既然见不得他,为什么还要把他接到纽约?” “见到顾垣之前,我真的特别想他。但不知怎么回事儿,真看见他,那股思念反倒淡了。” “你接顾垣到美国,不光只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惩罚顾桢吧。” 布朗夫人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顾垣跟他爸不一样,他爸是事业不顺才发的病。”她这会儿终于想起儿子来,即使到现在,她也未必对富小景多满意,但不希望儿子因为病被甩了。 “你结婚的时候,你妈阻止过你吗?” “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