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如若秦怡彤真是个表里如一的，那便也算了。可明明秦怡彤就是个装腔作势的，偏偏还凭借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博得了全村人的同情和怜悯，直接将他们一家人变成了罪不可赦的坏蛋。

    一想到这段时间他们一家倍受村里人的非议和争论，再想到秦建邦每每看向她的愤怒眼神，周雪华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能怪她吗？又不是她想要秦怡彤搬出家里，还折腾出这么多的丑事来！明明是秦怡彤年纪大了、心也跟着大了，以前还知道忍气吞声，现下却是豁出去什么都不管不顾，最后还牵连祸害了他们一家子……

    越想越觉得心血不平，周雪华没少在家里咒骂秦怡彤不得好死，早晚遭报应。

    后来还是想到秦浩军的婚事，再想到孟春娇，周雪华才勉强压下怒火，亲自找上门来。

    对孟春娇，说实话，周雪华也没那么满意。

    这要是放在g市，周雪华心下冷哼一声，看向孟春娇的眼神别提多挑剔了。

    可是，清泉村到底不是g市。想要在这里过的更安稳，那就必须跟孟家打好关系。看看秦怡彤而今的日子，就知道了。

    故而，在征求了秦建邦的许可之后，周雪华就认定孟春娇这个儿媳妇了。

    只可惜，来孟家提亲并没有周雪华想的那般顺利。孟家人、包括孟春娇在内，对于他们家也都不是很满意。

    心下认知到这一点，周雪华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终于把心情又扭转了过来。挤出笑脸，一下子就抓住了秦怡彤的手：“二丫头啊，到底是给你娶嫂子呢！这事你可得多为你大哥操操心。春娇这边，就指望你多帮你大哥说几句好话了啊！”

    “大伯母，我已经说过了。”周雪华想要打感情牌，秦怡彤却并不是很配合。一脸严肃的摇摇头，秦怡彤的表情极为认真，语气也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包办婚姻是不对的，是糟粕。咱们要去糟粕、留精华。大伯母和大伯都是文化人、是知识分子。这种妨碍进步的念头，要不得，必须改正。”

    “你……”周雪华想要骂人。她不过是来孟家提个亲而已，结果被秦怡彤这么一说，她反而变成了落后分子？

    开什么玩笑？他们家的成分是高级知识分子，是……

    咬咬牙，周雪华面色直接扭曲，抓着秦怡彤的手加大了力道。

    “大伯母，你抓疼我了。”秦怡彤已经不是曾经的秦怡彤，自然不会强忍着疼痛任由周雪华掐。用力挣了两下，柔声提醒道。

    听到秦怡彤喊疼，孟春娇的怒火更加旺盛。一个箭步挤过来，拍开了周雪华的手：“都敢在我们家动粗了，你们欺负秦怡彤欺负的还不够？”

    “孟春娇，你别太过分！我妈是看得起你，才想要让我大哥娶你当媳妇。你还真以为你自己有多了不起？多稀罕似得！”秦怡香是真的忍耐不下去了。以前也没觉得孟春娇有这么的讨人厌呀！怎么而今每次看到孟春娇，她都特别想要跟孟春娇干上一架呢？

    “嘿，这话说的。难道是我求着你们来我家提亲的吗？我孟春娇有放出过话，要嫁给你大哥吗？别说没有，就是曾经有，现下也不可能了。我孟春娇改邪归正，看透了你们一家人的本质，坚决不肯跟着你们这些落后分子住在一个屋檐下。怎么的？你们还非要拉着我一块落后？”从秦怡彤的话里得到了灵感，孟春娇也开始一口一个“落后”，直把周雪华四人讽刺的面色铁青，面上无光。

    秦浩军和秦浩党已经忍无可忍，转身走人了。

    周雪华和秦怡香却是气不过，还想要跟孟春娇动手。然而，这里是孟家，是孟春娇的地盘。

    最终，两人只得憋着一肚子的气，又是恨孟春娇不识抬举，又是恨秦怡彤坏他们家的好事。跺跺脚，气愤不已的离开。

    当然，临走的时候，周雪华也没忘记将自己拎来的东西又拎回去。

    反正而今也不可能将孟春娇娶回去，她才不要便宜了孟家人！

    听周雪华说孟家没有答应这门婚事，秦建邦固然黑了脸，却没有多说什么。

    可是在看到周雪华将提去孟家的东西又给原封不动的提回来，秦建邦阴了好几天的脸色终于滴出水来，直接就拽着周雪华回了屋子。

    随后，只听周雪华哀嚎的求饶声起。这顿揍，周雪华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了。

    跟上一次周雪华挨揍不同，这回秦浩军三兄妹都是亲眼目睹周雪华被拽进去的。然而，跟上次的反应一模一样，哪怕听到了周雪华的喊叫声，三兄妹也没有一人站出来去解救周雪华。

    冷着脸各自躲回自己的屋子里，秦家这个新年，过的实在不怎么痛快。

    另一边，孟春娇的心情也不怎么好。不为别的，纯粹是被恶心到了。

    “他们家怎么还有脸来上门提亲？天啊，只要一想到我居然被这种人看上了，我就觉得倒胃口。”拉着秦怡彤坐在床上，孟春娇一边往秦怡彤手里塞吃的，一边气呼呼的说道。

    “其实，秦浩军的外在条件还是不错的。”沉默了一下，秦怡彤实事求是的说道。

    前世没有她将自己的身世揭穿，没有捅破秦家人的颜面。秦建邦一家子在清泉村的名声极好，乃至秦浩军也是众人眼中的香饽饽，不少人家都想要将自家闺女嫁给秦浩军的。

    而孟春娇，也确实嫁给了秦浩军。

    只不过后来，孟春娇过的并没有那么的好，也是真的不尽如人意罢了。

    “哼！再不错我也看不上。”撇撇嘴，孟春娇压低了声音，倒也没瞒着秦怡彤，“那个，在你来我家之前，我其实觉得你挺讨厌的。然后吧，我对你大哥的印象，确实还行。要是那时候他来我家提亲，指不定我考虑考虑，还真就答应嫁给他了。但是现下？门都没有。”

    “嗯。”并不意外孟春娇此刻的心里话，秦怡彤一脸认真的看着孟春娇，肯定道，“你的选择是对的。”

    “我当然是对的了。我可是说好要罩你的。绝对不会食言，也绝不当叛徒。”拍了拍秦怡彤的肩膀，孟春娇摆出“好姐妹、一辈子”的忠义模样。

    秦怡彤不禁就笑了。也不反驳孟春娇的话，只是跟着点点头：“好。”

    虽然没有答应秦家的提亲，不过这次的事情还是闹得挺大。毕竟是当着很多乡亲的面闹出来的，哪怕众人没有恶意，还是传的风生水起。不光是秦浩军，连带孟春娇的名声，也遭到了一定的影响。

    为了此事，徐秀梅气的沉了好半天的脸，没少跟孟大治嘀咕这事。

    孟大治也是憋着火的。就秦建邦那一家子的作为，想要娶他们家闺女？那不是成心想要祸害他们家闺女吗？

    这件事，他记下了。等以后有机会，秦家人给他等着。

    初三过后，诸家乡亲们的热闹开始渐渐退散。而秦怡彤，就是在这一天向孟家人提出，要搬走的。

    “为什么呀？你跟我不是住的挺好么！我也没嫌弃你啊！”突然听闻秦怡彤要搬走，第一个不乐意的人，还是孟春娇。

    “怡彤丫头啊，是不是春娇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惹你住的不自在了？”徐秀梅想的比较多。比较起秦怡彤和孟春娇的性子，她还是觉得问题可能会出在自家姑娘的身上。

    “没有，不是这样的。春娇很好，我在孟家住的也很好。只是，我都十八岁了，一直住在你们家，给你们家添了那么多麻烦，实在是说不过去。年前天气冷，我厚着脸皮没有离开，还赖在你们家吃了那么多顿饭，连过年都没有避开……”赶在孟家人开口之前，秦怡彤紧跟着说道，“够了，真的够了。承了你们家这么天大的人情，我是真的良心不安。继续住下去，我怕是会寝食难安，心下愧疚的。”

    “可是……”秦怡彤说的，孟春娇能听得懂，也明白秦怡彤的难处。

    他们到底不是一家人，秦怡彤早晚都会离开。更别说，谁想要一直寄人篱下？就算他们家不介意，秦怡彤肯定也会心下不安。加上秦怡彤之前在秦家的处境，就更是不消多言了。

    可是，秦怡彤就这样离开，又能搬去哪里住？

    “怡彤丫头要是愿意，年后就去给村里喂猪吧！”孟大治的开口，打断了孟春娇的阻拦，也给了秦怡彤新的生机。

    “谢……”秦怡彤眼前一亮，忙不迭就要点头。

    “爸，猪圈那边是不是太偏了点？怡彤一个大闺女，单独住在那里，怕是不安全？”孟志强本来没打算掺和此事的。但是他爸的提议，孟志强并不赞同。忍不住，就反对道。

    第19章

    “是这样。我年前就有接到消息，再过几天，咱们村会再来一批知青。听说这次来的都是年轻人，咱们村里要负责安排住宿。我是想着，猪圈那边不是有一排空房子吗？收拾收拾，给那些年轻人住。正好怡彤也这么大了，多跟那些知青接触接触，也是不错的。”想着秦怡彤怎么说也是城里人，孟大治便琢磨着多给秦怡彤创造一些跟外来人接触的机会。也不一定就能帮秦怡彤回到g市，却也算个念想不是？

    孟大治并未将真实的打算说出口，为的自然是避嫌。他是村支书、村干部，不能徇私的。

    秦怡彤却是转瞬间就明白了孟大治的言外之意。感激的朝着孟大治深深鞠了一躬，秦怡彤认真道完谢，这才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我去。”

    “那我也跟着去。反正那些知青还没过来，我正好去给秦怡彤做个伴。”眼见事情已成定局，心知自己改变不了什么，孟春娇跟着提议道。

    “春娇，这就不用了。你放着好好的家不住，跟着我跑到外面住，算什么呀！”好笑的拍拍孟春娇的手臂，秦怡彤明白孟春娇的好意，却是很难苟同孟春娇的想法。

    孟春娇又不是她，被人逼得有家回不得。这样搬出去住，会惹人闲话的。

    秦怡彤自己是不怎么在意名声了。即便被全村的乡亲当面指指点点，她也不会退缩。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能坐视孟春娇跟着一块深陷舆论的漩涡。

    而今的岁月，名声比什么都更重要。孟春娇还没嫁人呢！如若以后有机会，还能继续考大学。明摆着更光明的前途就摆在那里看得见，秦怡彤绝对不会放任孟春娇自己把好好一盘棋给毁掉了。

    “可是你一个人……”孟春娇也不是非要搬出去住。但是秦怡彤一个人去外面住，她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没事的。咱们村在孟叔的带领下，一直过得相安无事。大家都是自己人，不会有危险的。”秦怡彤这话倒不是单纯为了安抚孟春娇，亦或者拐着弯的讨好孟大治。她说的都是实情，也是事实。自然，这也是她敢于一个人去猪圈那边住的原因所在。

    “那……那行吧！我帮你搬东西过去。”无从辩驳的孟春娇眨眨眼，好半天才想出这么一句话来。

    秦怡彤不由就笑了。这一次，她并未拦着孟春娇，而是任由孟春娇帮她抱起了被子。

    “行了，我也送你吧！”孟志强其实并不愿意秦怡彤搬走。可是现下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秦怡彤又甚为坚持。没办法，他就只能摇摇头，跟着直叹气了。

    孟志强的好意和关心，秦怡彤都有感受到。也不多言，只是感激的冲着孟志强点点头，送上了一个真诚的笑脸。

    孟志强脚步顿了顿，飞快转过头，掩去了心下的那点不自在。

    “咳咳。”轻轻咳嗽两声，孟志强抢过了孟春娇手里的被子，加快脚步，走在了最前面。

    毫无预兆被孟志强抢去了被子，两手空空的孟春娇不高兴的跺跺脚，只觉得她哥是故意的。她好不容易帮秦怡彤做点事，她哥居然也跟她抢，太过分了！

    “来，帮我拿一下衣服。”秦怡彤的衣服绝对不多。之所以会主动开口，也是看出孟春娇的不高兴，当即便开始转移孟春娇的注意力。

    孟春娇的性子一直都很简单。有了秦怡彤的打岔，立刻就恢复热情和斗志。二话不说连连点头，接过秦怡彤递过来的衣服就牢牢抱在了怀里。

    这一次，她才不会让她哥再抢走！

    望着孟春娇撅起嘴巴的娇俏模样，秦怡彤是真的很想笑。同时，也生出一股无法言喻的羡慕。

    尽管都是同样的年纪，可她却永远都做不到孟春娇这般的快乐无忧。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的心都已经被伤的千疮百孔，再也没办法抹平。

    “哎，怡彤你等等，婶子再去厨房给你拿点吃的用的。再不然，你还是每天都过来婶子家吃饭？”因为秦怡彤提出离开的打算太过突然，徐秀梅来不及准备其他，率先想到的还是怎么解决秦怡彤的吃饭问题。

    “不用了，婶子。如果我没记错，猪圈那边是有做饭的家伙的。实在不行，我晚点再去四下找找就成了。”秦怡彤没有说出口的是，在提出搬离孟家这个念头之前，她原定要去借住的地方，也是猪圈附近那排空屋子。只是没成想，孟支书居然也跟她想到一块，还为她找到了再合理不过的借住理由。

    抿抿嘴，秦怡彤是真的对孟家感激不尽，也牢牢将欠下孟家的人情全部都记在了心里。只要日后有机会，她一定会加倍还给孟家人的。她发誓！

    “这怎么可以？婶子知道你这丫头最是懂事不过，也不愿麻烦别人。这样吧，你先过去那边看看。不管缺了什么，都要立刻来找婶子拿。再不然，婶子可是不放人，非要春娇顿顿都喊你过来家里吃饭的。”听秦怡彤说要去别处找，徐秀梅登时不干了。

    她是真的心疼秦怡彤这姑娘，委实不想秦怡彤过的更加辛苦。也所以在能够帮得到秦怡彤的地方，徐秀梅都是不遗余力的想要助上一臂之力。

    “成。那就依婶子说的办。待会真要缺什么，我就厚着脸皮跟春娇说。让春娇回来找婶子拿。”秦怡彤能够感觉到，徐秀梅不单单只是在跟她说客套话和场面话。面对来自这样一位可亲长辈的关怀，秦怡彤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索性就将人情再堆积着多欠一份了。

    得了秦怡彤这般承诺，徐秀梅这才不再多留，不依不舍的放了人。

    哎，总归是要分开的。真要怡彤丫头一辈子都住在他们家，也是不实际的。如此一想，徐秀梅又很快收拾好心情，调整完了心态。

    终于踏出孟家大门，秦怡彤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从今以后，便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了。

    此后，她不可能再仰仗任何人，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万般心思算计过来的短暂安逸，到底还是离她远去，不复存在。

    好在，她早就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此刻真的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她倒也还能坚持住。

    秦怡彤即将入住的屋子，离孟家有些远。从孟家出发，到猪圈那边，需要横穿过整个清泉村。也是以，秦怡彤这么一搬家，毫无疑问就惊动了所有乡亲。

    一路上，不断的有人在好奇的询问。得知秦怡彤打算去住猪圈，不由都惊叹不已，心下不自觉的就偏向了秦怡彤。

    好好的一个闺女，就这样被逼着去住猪圈，秦建邦一家子这不是黑良心么！

    得亏还是亲大伯呢，居然就这样虐待亲侄女。也不摸摸自己的良心会不会痛，以后回想起来觉不觉得羞愧！

    秦建邦一家人也得知了秦怡彤即将去住猪圈的消息。

    本来，秦建邦和周雪华都是不打算开门围观这一大快人心的一幕的。谁料想秦怡香非要开门，甚至还大咧咧的跑了出去，说是要好好嘲笑嘲笑秦怡彤。

    如若真的想，秦建邦和周雪华自然是可以拦得住秦怡香的。但是，无法否认，两人也都想要泄气和解恨。于是乎，本该出声拦阻的两人，皆是不约而同保持了沉默。

    就这样，秦怡香兴冲冲的跑了出去。正好就将秦怡彤堵了个正着，别提多得意了。

    “哈！我还当你真要厚着脸皮一直住在孟家。”秦怡香双手环胸，此刻的心情尤为飞扬。甚至在看见来送秦怡彤的孟家兄妹之后，非常不怀好意的跟着来了一句，“难道秦怡彤你不是打算留在孟家当儿媳妇吗？怎么还被扫地出门了？”

    对于自家大哥没能成功娶到孟春娇一事，秦怡香是很有怨言的。她妈说了，只要将孟春娇娶回来，以后他们家就彻底在清泉村站稳了脚步，再也不会有人胆敢看他们家的笑话、说他们家的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