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呀！周铮先前给怡彤同志盛的粥还是热的不？赶紧的，怡彤同志先喝点。”不愉快的事情抛之脑后，林娟娟催促道。

    “还是热的。不怕。现在喝温度正好，不会烫嘴。”顺手摸了摸碗的外壁，齐文梅一边回答一边将那一大碗红薯稀饭端给了秦怡彤。

    秦怡彤愣在当场，并未立刻伸手去接。

    尽管之前已经在门口听到了，可真当切实体会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眼圈泛红，心下种种复杂情绪涌现了上来。

    “怡彤同志别客气，咱们一块喝吧！”想着秦怡彤应当是不好意思吃他们的口粮，林娟娟热情的喊道。

    “是啊，喝吧！还是周铮细心，一早就盛好了搁在旁边冷着。这会儿正喝，别再放凉了。”齐文梅也是一样的温和热情，半点没有勉强和怒火的继续将碗往秦怡彤面前送。

    许志安也没什么想法，帮着林娟娟和齐文梅热情邀请起了秦怡彤。

    尽管他们手里的口粮也算不得很多，但是知恩图报一直都是他们刻在脑海里的意识。打从来到这里，他们得了秦怡彤不少帮助。对比一下还饿着肚子的廖奇四人，就一目了然了。

    此外，纵然那位孟春娇没有将怒火烧到他们四人身上来。可是相较孟春娇和秦怡彤的性子，他们是真的更情愿跟秦怡彤相处，而非孟春娇。哪怕，孟春娇是村支书的女儿，有可能会带给他们更多的便利。

    说到“便利”，以周铮为首的四人，都没有太多的想法。他们是来这里参加国家建设的，不是来享福的。所以，完全没必要刻意去讨好谁，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视线从林娟娟三人身上转移到周铮那里，尽管周铮一直没有说话，可秦怡彤看得分明，周铮才是这四人小团体的领导者。

    跟廖奇四人那边不同，周铮是真的被另外三人视为了领袖。乃至只要是周铮的决定，其他三人都没有任何的异议，极为认真且积极的给与了拥护。

    换了廖奇四人那边，就肯定是各有各的打算，尽数不一样了。

    没有过多揣测，秦怡彤最终还是接过了齐文梅递过来的这碗红薯稀饭。这份善意和人情，如同孟家人对她的好一般，秦怡彤都会铭记在心，不会忘怀。

    见秦怡彤终于开始喝粥，林娟娟三人一齐望向了周铮。

    周铮微微点头，转过身，也开始喝起了自己的那一碗稀饭。味道不错，是真的很甜，也很能暖心。

    吃完早饭，收拾完厨房，秦怡彤也没多做耽搁，就要出门上山砍猪草了。同时，她也打算顺便将周铮四人送去孟大治那边。

    今天是第一天上工，周铮四人自然不能迟到。待会去了那边，应该会严格分配。届时，就看孟大治怎么分，周铮四人的运气又怎么样了。

    离开住处之前，秦怡彤瞥了一眼廖奇四人那边的厨房。没有任何意外的，发现那边依旧浓烟滚滚。而孟春娇的叫喊声，则是此起彼伏，尤为热闹。

    轻轻摇摇头，秦怡彤并未走过去凑热闹，径自领着周铮四人缓缓离开。

    路上，林娟娟和齐文梅拉着秦怡彤问了不少清泉村的情况。秦怡彤也没遮掩，有问必答，解释的极为详尽。

    相谈甚欢之际，就来到了大家伙平日里一块上工的地方。

    秦怡彤刻意提早过来的，自然就保证了周铮四人的到来不会引起乡亲们丝毫的不满。反之，见到四位知青此般积极主动，不少乡亲都热情的走过来，主动打起了招呼。

    秦怡彤先是简单的为大家介绍了一下周铮四人的名字，确定双方已经友好的聊了起来，便背着竹篓准备离开。

    “秦怡彤！你去哪里？赶紧过来帮我干活！”眼尖的发现秦怡彤的身影，秦怡香立刻就冲了过来。

    秦怡香是真的不想出工。每天都风吹日晒，才几天功夫，她就觉得自己的皮肤不再细腻光滑。反之，有了秦怡彤的代劳，就不一样了。

    等秦怡彤过来帮她下地，她就能直接回家歇着了。还能再睡个回笼觉，怎么就不舒服了？

    如此想着，秦怡香就没打算放秦怡彤离开。

    在来的时候，秦怡彤就预料到，指不定会碰上秦建邦一家人。现下被秦怡香拦着，倒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面不改色的往旁边挪了两步，秦怡彤充耳不闻秦怡香的喊叫和命令，径自绕道。

    “秦怡彤你聋了吗？没听见我在跟你说话？我爸妈白养你这么多年了？你都不知道感恩的？在我家白吃白喝那么久，现在翅膀硬了就想飞了？你……”秦怡香的嗓门不小，而且是越来越大。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喊给所有人听，看大家是不是还都站在秦怡彤那一边。明明是秦怡彤对不住他们家，这才是事实真相。

    “怡彤同志，你没事吧？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我们帮忙吗？”不待秦怡香把话喊完，周铮就走到了秦怡彤身边。周铮这么一动，林娟娟三人也没犹豫，直接跟上。此刻开口询问秦怡彤的，正是四人中最为活跃的林娟娟。

    “我没事，多谢。”秦怡彤自然有注意到，最先走过来的那人是周铮。哪怕周铮没有开口，秦怡彤也记下了这份善意。

    秦怡香顿了顿，有些愕然，又有些恼火。

    怎么每次都有人站出来帮秦怡彤？好不容易今天孟春娇没在，结果又多了几个陌生人？

    秦怡香当然听说过，村里来了几位知青，就跟秦怡彤住在一块，村支书还将几位知青都安排给了秦怡彤照顾。

    对于这件事，秦怡香别提多生气了。

    村支书就是不公平！做事也不公正！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摊到了秦怡彤的头上？照顾知青而已，她也会啊！秦怡彤凭什么到处抢功？真是心机叵测。

    原本，秦怡香还想着找机会跟几位知青打好关系。再去跟孟大治说说，把照顾知青的功劳给抢过来。这么风光又光荣的事情，她才不想让秦怡彤独占。

    但是此刻瞅见林娟娟几人，秦怡香又觉得她不想了。

    才第一次见面，这几人就好坏不分。以后真在一块相处起来，他们还不把她活活气死？

    既然注定当不了朋友，秦怡香也就不管不顾，直接开骂了：“你们算什么东西？我们自己家的家务事，还轮到你们这些外来的人插嘴了？走开走开，别多管闲事，恁是烦人！”

    “秦怡香。”秦怡彤的声音不若秦怡香那般尖锐，却也是不容忽视的掷地有声，“你能不能学会尊重一下其他人？这四位同志是昨天才来到咱们村的知青。你到底也是上过初中的，连最起码的尊重人都不懂吗？”

    “我才不需要你来说教。你该不会真把自己当我姐了吧？”嗤笑一声，秦怡香这段时间已经被秦怡彤的作为气得不轻。总觉得秦怡彤没安好心，就是故意想要她下地干活，乃至秦怡香只要见到秦怡彤，就立刻涌现怒火和烦躁，“你不过是寄养在我们家的可怜虫。我们家愿意施舍你一碗饭，是你的福气。你还真把自己的尾巴翘起来，打算目中无人了？”

    秦怡彤是不介意被秦怡香骂上几句的。反之，秦怡香越是恶意满满，秦怡彤反而越发的淡定和从容。

    不出意外就发现周遭诸多乡亲在听到秦怡香这番话后纷纷面露愤愤不平的神色，秦怡彤索性不说话了。低下头，任由秦怡香继续肆意发挥。

    见秦怡彤被她骂的抬不起头，秦怡香怎么可能不得意？努努嘴，就不客气的继续说起更难听的话语。

    秦怡彤视线落在自己的脚尖上，左耳进右耳出的听着秦怡香的噪音传来，心下则是默默算着时间。

    秦建邦三父子是被分配在其他地方出工的，这边一直就只有周雪华、她和秦怡香的名额。又因为年后她被调去喂猪，无疑这边就只有周雪华和秦怡香母女二人了。

    此刻只有秦怡香一个人在这，估计周雪华是忙着在家收拾，所以才晚了一步。再不然就是有什么其他事情给耽搁了，跑去上个厕所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也是以，就留给了秦怡香独自站在这里毫无顾忌发挥的空间和余地。

    整个秦建邦一家人，最轻易就能被拿捏住的，恰好就是一直被宠的无法无天的秦怡香。不单单是因为秦怡香的年纪最小，更因为秦怡香始终都是秦怡彤帮忙干活的直接受益人。

    谁都知道，以往只要秦怡彤在家，秦怡香就不需要出工，更不需要沾手家里的那些家务活。反观秦建邦三父子的那些苦力活计，就算他们有心让秦怡彤干，秦怡彤也是做不来的。

    更别提，秦建邦三父子那边全部是男的劳动力，从来没有分派过女同志。故而，秦怡彤带给他们三人最大的好处，也就是家里有人帮忙干家务活了。

    而今秦怡彤不在，还有周雪华和秦怡香在。反正推来推去也推不到他们的身上，乃至秦建邦三父子真正惦记的，也就只有被秦怡彤带走的那些口粮。

    秦怡香却是不一样。一夕之间从什么也不需要干的娇贵小姐，变成了凡事都要亲自动手的苦力丫鬟，秦怡香哪里忍得住？哪里受得了？

    伴随着干的活越来越多，秦怡香对秦怡彤的愤恨也越发无以复加，直线飙升。

    就好像此刻抓住机会，秦怡香就彻底爆发，指着秦怡彤的鼻子骂的甚是猖狂。

    周铮四人的脸色越来越低沉。林娟娟和齐文梅都快要忍不住，出面护着秦怡彤去跟秦怡香大吵三百回合了。

    秦怡彤本人却是始终闷不吭声，只等着周雪华的到来。

    周雪华来的并不晚。她今天会慢了秦怡香几步，完全是因为临时肚子疼，跑了一趟厕所。哪想到再度刚过来上工的时候，就撞见了秦怡香大骂秦怡彤的场景。

    正常来说，秦怡香大骂秦怡彤，周雪华是肯定不会管的。反之，她不但不会阻拦，还会可劲给秦怡香助威。反正秦怡彤又不是她亲闺女，她才不会心疼。

    不过最近的情况有些不同。饶是周雪华再痛恨秦怡彤，也很是清楚，而今的秦怡彤有靠山了。

    别看这会儿孟春娇没在，但是周边那么多乡亲都听着，早晚会传到孟春娇的耳朵里。以孟春娇那暴脾气，指不定晚些时候就会冲到他们家去为秦怡彤出头。

    周雪华不怕孟春娇，却害怕孟春娇的大骂会让秦建邦感觉没脸。要是惹了秦建邦不高兴，挨揍的人还是她。此般一算，周雪华就不干了。

    快步冲过来，周雪华一把拽住了正骂的兴起的秦怡香：“好了好了，你少说两句。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你还跟她多费什么唇舌？”

    “我这不是气不过么！妈，你瞅瞅她现在都变成什么德性了？整天不把咱们一家人放在眼里，就知道自私自利的偷懒不干活，连出工都省了。”秦怡香最怄火的就是最后这一点。

    就算很清楚秦怡彤是被调去喂猪，可看在秦怡香眼里，秦怡彤没再下地是事实。他们这一片干活的人中再也找不到秦怡彤的身影，也是事实。

    本来秦怡香都想好了，就算她真的被逼着非要出工下地，她就随便装装样子，反正就是不干活。等秦怡彤干好了，她再喊秦怡彤来干。这样一来，所有人都看见她出来挣工分了，她的口粮也不会再被秦怡彤抢走。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秦怡香想的再美好，秦怡彤人根本不在这边出工，她就算盼到天荒地老，也寻不到秦怡彤的身影，更加谈不上找秦怡彤帮她干了。

    最开始的时候，周雪华还会多多少少帮秦怡香做点。后面做多了，周雪华也觉得累得不行。索性，就不理睬秦怡香的小心思了。每天都是干在前面，远远将秦怡香落在最后。

    此般一来，大家伙对秦怡香就更有想法和意见了。话里话外，没少埋怨秦怡香的不勤劳。这样的坏名声一旦生出，还真由不得秦怡香不去在意。

    她到底还是要在清泉村过活的，以后还要结婚嫁人的。要是大家都背后议论她的不是，以后她哪里嫁的了好人家？

    说来说去、算来算去，秦怡香的算盘就定在了秦怡彤的身上。今天就算秦怡彤本人不主动出现，秦怡香也打算下了工就去找秦怡彤的。无论如何，她都要秦怡彤乖乖再来帮她出工。

    秦怡香说的，周雪华哪里不懂？她还帮着秦怡香多干了一些活，累得不轻来着。要是有秦怡彤在，哪里会累到她？

    抿抿嘴，在发难和不发难两者之间，周雪华一念兴起，还是动了心思：“二丫头啊，你也知道，你妹妹还小，干不了太多的活。反正你现在喂猪也不累，不如就先过来帮你妹妹把工给出了，再去割猪草。也耽误不了你多少工夫，你就别只顾自己轻松，不管不顾你妹妹的死活了。都是自家姐妹，还能有隔夜仇？”

    第31章

    周雪华此话一出，愣是将秦怡彤给气笑了。

    并未忍住笑，秦怡彤当着周雪华以及在场所有人的面，直接笑出声来：“大伯母怕是找错女儿了吧？我叫秦怡彤，不是秦怡雯。我也不是生来就欠大伯母一家的，十岁代替你家秦怡雯下乡，十八岁还要代替你家秦怡香干活挣工分。即便是做牛做马，我也孝敬大伯和大伯母八年了。大伯和大伯母总不至于还想拉扯上我一辈子吧？”

    没成想秦怡彤会把话说的此般实在。周雪华愣了一下，差点没直接上前捂住秦怡彤的嘴巴。

    然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周雪华最终还是咬咬牙，老老实实的站那儿没有动。

    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比起之前只会忍气吞声的秦怡彤，而今的秦怡彤变得着实厉害了。三两句话就将局势扭转，还把所有人都拉到了她那边站定。周雪华到底不是傻子，这么多年也是没少玩心机、耍手段，哪里会看不出？

    深吸一口气，周雪华竭力按耐下满腔的烦躁和愤怒，勉强挤出了自认和善的笑容：“二丫头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你怎么说也是大伯母一手拉扯大，大伯母哪里会害你？咱们不是一家人吗？一家人怎么还说两家话？这么多乡亲都看着在，可不让人笑话？”

    “大伯母如果真的怕乡亲们笑话，就别一而再主动找我麻烦了。”周雪华会装，秦怡彤也不妨多让。减缓了声音，比周雪华还要轻声细语。

    周雪华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活活噎死。她是真的很想知道，以往从来都是任打任骂的秦怡彤，怎么就一夜之间变成了刺猬，谁也不能惹？

    明明秦怡彤是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养大的。就算秦怡彤一直有异心，怎么也得有个动机和转折点让秦怡彤改变吧？这般毫无预兆的暴露出本性，秦怡彤确定没有其他算计？

    周雪华怎么想都想不通，满心都是惴惴不安的担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秦怡彤是在憋大招。眼下还只是嘴上反驳几句，日后怕是会更加的厉害……

    “秦怡彤，你别太过分！我妈可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跟我妈说话的？你这是什么态度？”秦怡香本来以为，她妈来了，秦怡彤肯定会吃亏。但是很明显，就算孟春娇不在，秦怡彤也变得尖锐了起来。忍无可忍，秦怡香出声帮腔道。

    “几位知青都来了？怎么还有几位没到？”就在这个时候，孟大治领着一众村干部抵达。二话不说，先是冲着周铮四人打起了招呼。

    “村支书好。”林娟娟已经憋了好半天了。要不是实在不便插手别人家的家事，她刚刚就声援秦怡彤了。眼下有了开口的机会，林娟娟立刻跟上，“多亏了秦怡彤同志的帮忙，我们四人才得以提早过来这边等着呢！至于其他四位知青同志，我们出门的时候他们还没吃早饭，估计耽误了。”

    对于廖奇四人，孟大治也是没什么好印象。头一天上工就迟到，无疑更让孟大治不满。

    长叹了一声，孟大治摇摇头，倒是没有当众多言廖奇四人的不是。只是径自走上前，开始分派起周铮四人的工作。

    周铮四人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认真的听完，就准备上工了。

    秦怡彤也没打算继续多在这里呆着，见孟大治已经分派好任务，就准备离开。

    秦怡香委实气不过。好不容易才将秦怡彤堵住的，不管怎样，她都不会轻易放秦怡彤离开。

    直接抓住秦怡彤的胳膊，秦怡香不依不饶道：“你不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