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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慎平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神志正艰难与毒性相斗时,忽然感觉手臂一阵麻痹钝痛,耳畔响起一道似乎远在天边的熟悉嗓音: “但愿如此。他还这么年轻,尚未成家,而且——” 宋慎经历了一场鏖战,衣服血迹斑斑,袍摆被割了几个口子,双目紧闭,眼皮盖住了炯炯有神的眼睛,毫无平日笑眯眯爱捉弄人的跳脱样儿。 瑞王定定端详,内心十分不是滋味,喉咙发堵,说不下去了。 他深吸口气,振作协助,目睹皮开肉绽、黑血流出,不禁一个激灵,涩声提醒道:“小心,慢些,手要稳,最好能避开要紧筋脉。他既是大夫,又是习武之人,今后若无法行医练武,可想而知多么难受。” “属下明白。” 侍卫屏住呼吸,划划停停,估摸着划出了长约两寸的口子,“唉,保命要紧,活着比行医练武都重要,宋大夫医术精湛,等他清醒了,没准儿有自救之计。” 瑞王盯着伤口,盼望剜掉黑肿皮肉便能救人,同时涌起担忧,“剜掉这么大一片皮肉,稍后恐怕难以止血。”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侍卫继续划动匕首,“属下等人按照出行的规矩,带了金疮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今天居然派上了用场。” 罪该凌迟的刺客! 瑞王咬了咬牙,“若能活着回城,绝饶不了刺客及幕后主使!” 话音刚落,宋慎的手臂动了动。 瑞王霎时眼睛一亮,“你醒了?” “宋大夫?”侍卫停下动作,喜出望外,使劲捏其虎口,紧张唤道:“宋大夫,醒醒!唉,我们实在不懂该怎么救你,你再不醒,简直没法收场了!” 主仆合力,一个掐人中,另一个捏虎口。 少顷,宋慎半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低声问:“谁啊?老是在我耳朵边,嘀嘀咕咕。” “是我!” 瑞王悬着心,快速告知:“箭头淬了毒,得回城才能找到人手配制解药,你的伤势却不能耽搁,我们没办法,决定剜掉泛黑的皮肉试一试。” “什么?” “剜掉?”宋慎皱了皱眉,诧异审视自己流出黑血的伤口,苦笑阻止:“不必忙活了,毒一入血便运转全身,剜哪儿都没用。” “大伙儿猜到了。”侍卫的匕首仍在伤口里,“但总不能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看着你——唉,我们只是想尽心尽力,尝试救你。” 宋慎调整呼吸,咬破舌尖逼自己清醒,了然问:“死马当活马医,对吧?” 侍卫尴尬一笑,“幸亏还没剜掉,但、但已经划开了,您看……?” “没事儿,先撒金疮药包扎,我缓一缓神,晚些再处理。” “好,包扎我会!” 瑞王无暇多言,端起敞开的医箱,催促道:“既然剜掉不管用,那就不剜了。现在应该怎么办?快说,我尽量协助你。” 宋慎定定神,听出了瑞王的浓浓焦急与期盼之意,安抚答:“别急,我有办法。” “说来听听!”瑞王生怕伤患再度昏迷。 箭伤在左臂,毒性令宋慎浑身无力,他抬起右手,费劲地掏内兜,庆幸喃喃:“南境气候温暖湿润,山林多瘴气与毒蛇,师门在山里,故南玄武的弟子有随身携带避毒囊与解毒丸的习惯。万幸,我从未扔掉习惯,带了药。” “你有解药?” “怎不早说!” “毒性太强,来不及说就倒下了。” 瑞王瞬间松了口气,放下医箱,靠近,伸手,在对方腰腹处摸索,“在哪儿?我帮你拿。” “内兜里。” 两只手同时摸索,找着找着,叠在了一处。 两人一愣。 宋慎无意中压住了对方的手,感觉骨肉匀停,细腻温凉,并闻到一缕龙涎熏香的清雅气息,沁入肺腑。 隔着一层单薄中衣,瑞王的手覆在武人宽厚结实的胸膛上,怔了怔,仓促掏出一个精巧扁铁瓶,拔出木塞,“吃几颗?” “三颗。” 瑞王飞快倒出三颗,递过去,“马车被毁了,水壶被滚石砸得稀烂,没有水。” 宋慎一仰脖,生咽下肚,“无妨。” 这时,庆王率领两个侍卫大踏步走来,远远便问:“醒了?你瞧瞧自己的伤,要不要紧?” “好险,差点儿丢了性命。”宋慎一边教导侍卫为自己清理包扎伤口,一边说:“今日到鬼门关溜达了一圈,幸而阳寿未尽,勾魂使者使劲一推,我才得以重返人间。您呢?伤势怎么样?” “皮肉伤,不致命,过阵子便会痊愈。”庆王警惕观察周围密林。 瑞王的语气透着高兴,“他随身带了解药!” “哦?” 宋慎疲惫道:“可惜不够对症,只能勉强压制毒性,我得尽快配药才行。”他环顾四周,很不放心,“此地危险,不宜久留,假如再来一批刺客,大家十有八/九凶多吉少。” “本王方才带人简单搜巡了一遍,并未发现可疑迹象。”庆王严肃道:“当务之急是寻找一个安全的落脚点,休息并派人回城报信,二十里外有个驿所,可去投宿。但眼下车马皆毁,只能徒步赶路了。” 徒步? 瑞王孱弱,从未尝过寒冬雪天徒步的苦,加上几个轻重伤患,怎么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