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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人?” 自黑面僧出手,到容庭芳将其制服,又见余秋远缚人,转变如此之快。那帮弟子怎么都想不到,平日里一道勾肩搭背去巡海巡山的同门,忽然就成了佛门中人,还是阶下囚,被蓬莱至尊亲手扣住的那种。 他们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放下剑,还是应该看住容庭芳。但是,要抓要放不还是余秋远一句话的事情吗?身在蓬莱,既为门下弟子,理当遵从仙尊之命。他们于情于理都该听余秋远的,哪怕魔尊就在一边冲他们挑眉。 “……”一个两个弟子犹豫间,走到余秋远身边,将那似熟悉又陌生的同门拿小灵锁捆了。“师弟?你当真是万佛阁的人?”虽然长相不一样了,仍然这样叫着。 黑面僧虽然被制,却不以为然。只是冷声一笑:“堂堂蓬莱仙尊,与魔族勾搭成奸,说出来的话你们倒也信。不过是被我戳穿了他们之间的龌龊事,故而想借机拿我罢了。”又道,“几位师兄,今日他可借身份地位如此待我,他日当然也能为了魔头如此待你们。你们好自为之。” 容庭芳冷下眼。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 余秋远却一笑:“他说的不错。” 什么? 小灵峰的弟子们陡然一惊,心里顿时响起警铃。 难道,苏玄机按下去的传闻是真的,掌山真人果然和魔头早早搭在一处,所以从前和魔界打起来的时候,一直不痛不痒,而容庭芳即便是率大军而来,余秋远也能拦住万佛阁,叫魔界全身而退吗? “他说的不错。”掌山真人神色平和,目光锐利似剑如刀,在小灵峰弟子面门上扫过,“今日本尊可借身份地位如此待他,他日若有背叛蓬莱者如佛门弃徒,本尊自然也毫不手软。小灵峰如何教导的,本尊不管。但只要你们知道,蓬莱一人一木哪怕是一根草,亦该安守本分,不得生出叛离异心。叛蓬莱勾结外敌者,如同此石。” 他目不斜视伸手一攥,附近一块山石乍然碎裂,轰地一声,粉尘四扬。 这才吐出几个字:“本尊亦如此。” 如有叛心,当粉身碎骨。 “……”他对人狠,对自己更狠。掌山真人都如此表态,谁敢说半个不字。何况余秋远所说未必是假,而他们这位便宜的同门说的也未必是真。小灵峰弟子个个都闭上了嘴,一切只到金光顶再下定论。一道道身形化作流光剑影,踏剑而去。 金光顶的钟,已数百年不曾敲响了。 蓬莱的金光顶,有一座金钟。金钟响皆为蓬莱大事。头一回,是因为蓬莱圣祖参悟道意,踏了虚空而去。第二回,是小灵地开启,余秋远出关,从此蓬莱金光顶多了掌山真人,一切如日月轮转,渐升渐盛。后来无大事便不曾响过。 而今日,金光顶的钟声,响彻了整个蓬莱。 连南海中的鱼都冒出了头来。 金钟之声传遍蓬莱,峰内峰外自然无人漏听,该去的都去了,去不了的,也在望着。玉玑峰上,符云生扶着窗棂,望着远方的天空,面上露出怀念。他已经醒了,觉得很好,除了再无法御剑飞上这云端。 没有去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不能飞的傅怀仁,一个是虽然能飞但要照顾两个不能飞的晏不晓。晏不晓端着一碗灵草汁,走进屋来,见到站在窗前的符云生,顿了顿。他是能理解符云生的。如果要他将多年所学全数废弃,恐怕都不能像符云生一样淡然处之。 安慰人不是晏不晓的专长,这应该叫傅怀仁来。 但是傅怀仁在看书,听说看很重要的书,是容庭芳交托他的。 “如果心有不甘,可以从头再来。”晏不晓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觉得没错,便更坚定地说,“活一天练一天,总是能恢复七八成的。何况,你虽未结成丹,亦反噬了根骨,但并不如先开始预料的那般糟糕。” 符云生却道:“糟糕的。” “糟糕的。”他说。“是我糟糕。” 晏不晓琢磨道:“修道者心比天高。”倘若心不比天高,也就不会想要逆天而上,情愿受这天劫,也要与天齐肩共行了。“你不过是急于求成了些,不必放在心上。” 话是没错。 但符云生放在心上的,却不是这件事。 他只是在想,失败了,结不成丹,离师兄——更远了。 符云生不是一个上进的人,他笨,道法剑意参悟不透。玉玑峰上下,别的弟子一天就会的,符云生要学三天。郝连凤一点就通的,符云生可能要大半个月。但因为他不上进,所以他不觉得有什么不服气,反而时常因为郝连凤的聪慧而骄傲。 但他这位师兄,心太果决了,果决地令人生寒。 符云生被关在山洞里时想了很久。 平日里白绛雨嘱托他,叫他多跟跟郝连凤。他一直记在心上,勤勤恳恳,郝连凤去哪,他就去哪,已成了习惯。倒是从没发觉,如果有一天,他不需要跟着郝连凤了,或者郝连凤不叫他跟了,他竟然一时无所适从。 而他平时自以为耍的小聪明,跟着粘着郝连凤,也不过是因为对方不计较,甚至肯停下来等等他。但那不行啊,就在符云生连一己之力都没有,拦不住郝连凤之时,他才突然发现他们之间的实力悬殊,相差如此之大。 符云生突然明白过来,如果郝连凤执意要走,他是根本拦不住的。他之所以能拦住,不过是靠往日那点师兄弟的情分。可那情分够深吗?万一不够深呢?他只能永远等郝连凤停一停,好叫他追上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