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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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酱油有什么隐喻吗?” “酱油?”他以为她说的是炒饭:“没什么用意,我擅长这个而已。” “哦。” “不好吃?”他再咀嚼一番。味道不差嘛。 “我一个女同学,收到了男生送的酱油。哥,你猜猜这是什么意思。”陈乌夏低着脸掩饰心虚。 “送酱油?”陈立洲问:“你同学和男生的关系好不好?” “不好。”用反目成仇四个字形容也不为过。 “有两个可能。”陈立洲煞有其事地说:“第一,暗示女的肤色黝黑得和酱油一样。第二,暗示女的不过是一个打酱油的角色。”反正没好意就对了。 “嗯。”陈乌夏的头差点埋进碗里了。 第一,她考了导游证,周末有接旅行社的兼职。前两个月她带团去海滩,晒得脱皮,黑了一圈。因此她暑假推了旅行社的兼职。第二,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高中同学,哪里值得李深惦记。 综合这两点,对李深而言,她是一个黑得和酱油一样的打酱油路人。 “你的同学该死心了。”陈立洲把大锅里的煎蛋,一人一半分到了她的碗里。 “嗯。”道歉是最没意义的字句。她做了错事,该死心了。 陈立洲又说:“不管送酱油是什么用意,这男的肯定有毛病。” “……” “如果你也认识,记得和他保持距离。” “……” 吴婷贝的电话把午睡的陈乌夏吵醒了。 陈乌夏坐起来:“喂?” “夏夏!”吴婷贝的笑声清脆地传来。她第一天认识陈乌夏,觉得名字里的“乌”字不吉利。于是不叫“乌夏”,而是亲昵地唤“夏夏”。 陈乌夏在一个停电漆黑的夏夜来到世间。父亲书读得少,好不容易想到用一个“乌”代替“黑”。她喜欢自己的名字,父母给的她都喜欢。 吴婷贝没有经济的负担,恨不能天天出去玩:“陪我去逛街吧,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放假。” 陈乌夏望了一眼时钟:“好啊。” 陈立洲连了电视玩游戏,画面里五颜六色,战火纷飞。 陈乌夏觉得眼花缭乱,不知他怎样在其中分辨敌友。 他听见了脚步声,没有回头:“醒了?玩不玩?” “不会。”她去厨房倒水。 “哥教你。” “学不会。”她回房拿了小挎包:“哥,我和同学去逛街。” 陈立洲随口问:“男的女的?” “女的。” “我妹妹这么漂亮,你班上的男同学没表示一下?” 陈乌夏不回答。要是她接他的话,他也许会扬言和她的男同学对战。“哥,我走了。” 陈立洲看了她一眼:“我打完这局也出去。” “我不等你了。”她关了门。 经过李家大门,陈乌夏踩着梯级,两步一回望。难得可以和李深道歉,他脸上却写满了“拒绝”二字。高中时,每每经过这扇门,她心底满是暖意。如今剩下沮丧了。 想起酱油色,她打开了阳伞。 杂货店主打招呼说:“乌夏,出去啊。” “哎。”她应了声,往公车站的方向走。 不一会儿,“吱呀”大门打开,李深出来了。 杂货店主打招呼说:“深仔,出去啊。” “嗯。”李深的方向,也是往公车站的那条路。 前方的女孩走得慢。后面的男孩也不快。 杂货店主抹了抹汗:“这个夏天,真是令人费解啊。” 距离公车到站还有几分钟,陈乌夏坐在休息凳,转头见到了缓缓走来的李深。 中午才想,两人注定陌路了。两两相欠,互相扯平了。可见到了他,她的心又不受控制。 李深微微低头,一手插兜,一手打字。他注意力集中在手机上,走到了她的前面。 陈乌夏明目张胆地打量他的背影。他高且瘦,双腿又长又直,肩膀比三年前宽,腰线还是窄,魄力和美感相互较劲。 他微微侧了脸。 她低下头,紧握起手机,拼命鼓励自己,再去道个歉吧。可想起他不带温度的眼睛……她犹豫了。 公车到站,几个人急匆匆地跑过去。 李深也要走。 “李深——”陈乌夏追了上去。 他头也不回,排队上车。 她也上去了。 车厢拥挤,李深在中间。陈乌夏往里走,引起了其它乘客的不满:“靓女,这儿没位了啊。” 她见到他站在车窗前,又在低头玩手机。 她前进的步子停下了。他是凌空青松,她一个愚钝的凡夫俗子不妄高攀。她只是想,就算两人当不成朋友,也别和仇家一样。 这其实就是妄想。她和李深回不到三年前的夏天了。 陈乌夏告诉吴婷贝,自己搭错了车。 吴婷贝回复:「不如改去商场吧,我地铁再过两个站就可以跟你碰面了。」 这下正好,陈乌夏也不用换乘了。 忽然,腰上一只大掌撞过来。 陈乌夏避了避。 那只手追了过来。 她在大学练过防身术,技巧地转了转腰,狠狠拍过去。 那只手缩走了。 她身边有两个男人靠得近。中年男子的脸胖得和梯形一样,嘴角抿得紧,非常严肃。他旁边是一个黄毛小子,满是凶相。 她想避开这两人,向右走了一步。 没一会儿,那人又不安分了。 陈乌夏正要去抓。下一秒,那只手移开了,随之一声惨叫传来。 只见李深扣着中年男子的小臂。李深力气大,手背青筋乍现,沉寂的眼睛更是深邃。 中年男子半头白发,抖着腮上的肥肉叫着:“啊啊啊!” 周围的乘客不明所以,纷纷让道。 红灯前,司机停了车,回头大喊:“乜事啊?” 中年男子五官扭曲,示弱说:“打人呐!” 乘客的议论,司机的问话,中年男子气急败坏的咒骂,空调镇不住乘客们的火燥,越来越多的目光落在李深身上。 李深一声不吭,放开了中年男子,双手插兜,冷冷地盯着。 中年男子揉了揉手臂,瞪了李深一眼。 陈乌夏半个身子藏在李深的背后。有他在,她说话底气十足,大声说:“你的手往哪儿放呢?” 一个女乘客跳了出来,指着中年男子的鼻子问:“刚才你的手是不是不干净?”说完,她扶了下腰。 中年男子推推眼镜:“车上这么挤,撞到了很正常。” “咸湿佬!”女乘客不听他的解释,上前扇他一巴掌,再踹一脚,动作干净利落。 中年男子挥起拳头。见到乘客们了然的神色,他举起了公文包,半遮着脸躲到后车门。 乘客间有嘘声响起:“灶头抹布,咸湿。” 这时,陈乌夏抬眼看向李深:“李深,谢谢你。” 他不看她,不理她,眼睛向着窗外。 她来不及给他笑脸,勇气就散了。 绿灯亮起,司机启动车子,喊:“要不要报警啊?” “当然。”女乘客回答。 几个乘客鼓起了掌。 司机:“各位乘客,本车途径派出所。耽误片刻,稍安勿躁。” 听到报警,中年男子急了,骂骂咧咧地要殴打女乘客。一个男乘客上前拦路一脚。 混乱中,陈乌夏失去了扶杆,不得不扯住了旁边乘客的衣袖。 衣袖是黑的。 她抬眼看着李深。 他把衣袖从她手里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