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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是一股食物的馊味。谢九不由得朝窗户那边看去,在圆形的玻璃旁,恰好一束月光洒下,打在小男孩的脸侧。 “巴迪,哈哈哈,看这就是我的巴迪。” 外国大叔松开谢九,径直朝男孩走去。 褐色地摊上有食物的残渣——应该是酸臭味的来源。大叔把男孩反复摔在地上,直到他再也起不来。 男人邀功似得看着他,一边在嘴里嘟囔:“看、看、这就是我的巴迪……”他又开始抚弄男孩的头顶,揉乱他的头发,绝对不是亲昵的那种抚弄。 被拽住过手腕的谢九知道这个醉鬼的力气有多大……灰尘四散在月光中,谢九也看清了男孩的相貌。 ——巴迪。 不是成年后如狂犬般的巴迪,不是Neil一声令下便指哪咬哪的巴迪。此时的巴迪已经有了些长大后的影子……在被醉鬼拉起头发的瞬间,他看见了那双瞳孔中隐匿的疯狂。 和审判日那次如出一辙,每落下一刀,他眼中便流露出类似的神情……虽然那天的场景已记不太清,但巴迪那双狠戾的眸子却印进了他心中。 那是狼狗撕咬猎物时的眼神。 谢九不知道是不是每挥出一刀便会让他想起今天的场景。手起时想到头皮被撕裂的苦痛,落刀时记起被按在食物残渣里的恶心。 ……像惶惶不安的狼狗,只有感受温热的血液才能有真正的安全感。 此时的他们跟外面金碧辉煌极尽奢华的大厅根本没关系,大门向天堑一样隔离开了两边。一边端庄典雅散发着无尽的玫瑰气味,一边的男孩被狠狠摔在食物酸臭的残渣中,直到爬不起来。 ——这个梦的外侧只是一层浮夸的装横。只有一路随着这个醉鬼穿过走廊,直到灯光变得昏暗一切声音都远去,才能看到这个梦境的深层。 他以为巴迪活的浮夸又疯癫,是个风骚味十足的土豪,在梦中也所用着金制的堡垒,坚不可摧。但那只是一层玻璃。 透过玻璃的裂隙,可以窥见在阴冷房间里跌倒在地的小屁孩,那个小屁孩用阴鸷的目光透过裂隙凝视着那个散发着玫瑰味的世界。 醉鬼像是累了,他吐出一串不明的单词,最后把男孩推到在地,自己靠着床沿呼呼睡起来,流出的口水滴到衣领上。 谢九不知道该说什么。是上去打招呼问嘿你长大后遇到一个和你境遇相似的小孩子你会怎么帮他还是问为什么要这么变态的把活生生的人当成狗……太多的谜团在这一幕里得到了解释。问什么好像都是多余的。 梦境已经把一个人的内心掰开揉碎了给他看。 被摔在地的小孩慢慢爬起来,他一步步走向倚在门口的谢九。每走一步都要喘口气,谢九伸手想扶却被避开。小男孩笔直的走向他,瘦弱的腿部线条如刀刻。 谢九感觉某些重要的东西被他遗忘了…… 皎洁月光透过船舷照射进屋内,男孩背着光一步步朝他走来,不知为什么,这个场景令他感觉有点微妙的不协调感。 “你……” 谢九犹豫着开口,却猛地一下跌倒在木制栏杆旁。 那不是他一下没站稳,因为屋内的小男孩也同时跌倒在地……更远处传来叫喊,原本安静的走廊一时热闹如集市。 旁边的门被撞开,很多人冲到走廊上……船正在以微妙的角度倾斜,沉重的钝响从底部传来。 “什么鬼……”谢九再往屋里一看,巴迪竟然凭空消失了,来不及多想,又是一次剧烈的撞击声传来……从极深的底部传来了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谢九急急攀附上旁边的栏杆站稳,他利索的开启通讯器。 “报告你目前的情况。” 那边接的很快,是眼镜男一贯的作风。 “详细的待会再说……巴迪的梦里是一艘巨轮,有很大的楼梯,还有镀金的栏杆,玻璃穹顶下一堆人跳舞,穿的衣服不像是这个时代,浮夸又不实用……总之看起来很厉害。刚才船体好像承受了两次撞击,应该算紧急状况,现在怎么办?” “他的潜意识呢?” “不知道,突然就消失不见了。目前还没得到任何关于钥匙的有用信息。还要继续探索……” 谢九像大部分人那样把自己盘在栏杆上,此刻在一片鬼哭狼嚎中他像神经病一样的自言自语并不引人注意。 那边的眼镜沉默一会。扒着栏杆的谢九只感觉船体越来越斜,他忍不住开始唠叨:“老哥,眼镜兄,你倒是快拿个主意,这船估计撑不了多久……这帮人有钱不知道顺便建设一下基础防御吗……巴迪还做这种梦每天自己吓自己,果然是个疯子……” “你刚才提到了很大蜿蜒的楼梯,玻璃的穹顶?那穹顶不是摆设,是用来让自然光洒满楼梯营造效果的。防御力量也不算薄弱,不过右舷前部的巨口足够让这艘钢铁怪兽沉没——” “麻烦说人话!”耳旁是江彦有条不紊的说话声,远处却是纷扰着的人们,有人摔倒在地又急切的爬起来,在船舱中的人们都在奋力求生。 哭闹声、叫喊声、嚎啕声,一下子乱了套……落下的手帕慢悠悠飘向船底。 船舱此时已经倾斜已经停止。空气中满是鼓动着的心跳声,佛手柑和脚臭混合在一起,还隐约有火药和海水的气息…… 谢九只听突触通讯那头的眼镜在噼里啪啦敲打键盘,那声音突然让他安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