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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年末那会儿,他又不知怎么寻出了我仍与起潭暗通款曲的证据,本想着要皇上惩治我,可惜那罪证实在太过敷衍,很快被我寻出了漏洞加以反击,皇上便打了他五十大板给我赔罪,也是险些去了半条命。” 他说着便抬头来看我,见我面上没什么表情,似乎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与皇上两人就这么暗自较着劲,双方实是都有不小的顾虑;我在朝中并无实权,也就只能作壁上观。”他说着便合起袖口,淡淡道,“近些日来萧兄眼中愈发容不下我,皇上也很是为我俩的关系头疼,正巧渝州知府被弹劾到京,他便想着把我们俩其中的谁给放出去;眼下皇上还用得着萧兄,我又想着渝州毕竟是晟鸣兄自小的憧憬之地,到这里来看看,指不定能有所收获,哪知还真撞上了你和裴伯伯。” …… …… 我就这么听着崇少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他在朝中的过往,期间偶尔给眼前的篝火加加柴,始终没流露出什么情绪。 崇少看着我,眼底隐约流过复杂的情绪,半晌忽然道: “晟鸣兄,若是你过腻了这般穷苦日子,大可回京去看看。萧兄他一定很想你。” 我哼了一声,颇为不屑地朝他翻了个白眼:“为一个险些逼死自己的恶僚讲这种好话,贤弟你倒还真是大爱无疆的圣人一个。与其关心愚兄的终身大事,不如先替自己操操心;你家徐起潭又如何了?” 这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 因为我明眼看到贤弟的俊脸倏然变得苦闷起来,抱着双膝坐在篝火边沉默了一会儿后,哭丧着脸道:“我找不到他。” 他拾起我身边的干柴扔进火堆,怏怏道:“这三年来我也曾遣人四处打探,皆是一无所获;方才问了裴伯伯,裴伯伯也道是从未收到过他的来信,不清楚他现下的行踪。现在想来,许是我二人缘分尽了罢;不若像晟鸣兄这般,便是如何跋山涉水,也定能一眼在人群中遇见。” “……” 我看崇少,他面容沉静,却掩饰不住眼底的那一丝惝恍。 于是我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道: “莫急,你见着我只是因为头一回离京赴任便到了此地,没准儿到别处走走就碰见他了呢?愚兄在江湖中的朋友也不少,只消托他们来打探,定能帮你把那徐起潭给找回来。” “……” 崇少含糊地嗯了一声,躺在我身边慢慢阖了眼。 我脱了外袍给他披上,看着他疲惫睡去的侧脸,又仰望着头顶的浩瀚星空,只觉得心绪竟出乎意料地平静祥和。 抛开别的不提,虽然还是有些小小的出入,但如今我俩幼时的夙愿也算是实现了;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一官一侠相依为命,没有什么令人头疼的大事,白日里他在官府我在江湖,傍晚聚到一处谈谈天、喝喝酒,便是如梦人生了。 如果一开始就是这样该有多好。 如果一开始就是这样,没有徐静枫,没有萧浓情,就我们兄弟俩一道离了京恣心所欲地去闯荡,该有多好。 第52章 崇贤弟从京城千里迢迢赶来这渝州城赴任后,转眼就过了半个月。 五月骄阳似火,平日里生意便清闲了许多,崇少将刘知府留下的那堆烂摊子收拾完之后也没什么事做,两人便还像少年时那般每日闲闲地坐在府衙阴凉处摴蒱,自以为过得很是悠然惬意,眼前也断不会有什么危机在等着我俩才是。 然而这一日我收了小摊回家,提了掷具到衙门来找崇少时,崇少正一脸凝重地手握一封谕令,在跟眼前像是传讯官打扮的人说些什么;见我进来便顿了顿,三言两语将他打发去了。 “怎么了贤弟,可是京中有急事?” 我不明所以地剥了颗荔枝丢入口中,便见崇少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好半晌才斟酌着道:“皇上说我头一回出京当差,怕我太过生疏应付不来,所以就点了个钦差大臣到渝州来匡助我几月。” 我咽下嘴里的荔枝,含含糊糊道:“来就来呗。只要不是那劳什子胡疆野鸡,朝里还有哪个臣子你应付不来?” 崇少闻言似乎不动声色地抽搐了一下,面上表情十分沉痛。 我呆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哆嗦着抚平了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镇定道:“贤弟,你可别告诉愚兄当真……当真是那姓萧的……” 崇少没有点头,依旧沉痛的表情却已是道明了一切。 我腾地一下跳起来,慌乱道:“他什么时候到渝州?” 我爹的预感果然没错,也是我在这渝州城安逸了颇久,只惦念着田里还未长熟的作物,竟连这点最起码的警惕都抛却了;不若现在就暂且跟崇少告别,待到萧浓情那厮走了再回来不迟。 而且皇上这又是什么意思,说是放出京一个省得他俩在自己面前斗得心烦,哪知竟一齐给放了出来?要他们俩一道在这渝州城自生自灭么? 我看崇少,崇少犹豫了一下,道:“京使比萧兄早出发两日,只是在这途中遭遇山洪,被困了两日才姗姗来迟,所以说……也便是说……” 话音未落,我听到府衙外传来些许噪杂之声,似是有闲工的百姓聚到了门前在看什么热闹,与崇少到此地赴任的那日如出一辙;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仿佛还能听到年轻姑娘兴奋的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