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出宫的路上, 楚寰面沉如水, 起初他走得也极快,撞见一波宫人,楚寰才放慢脚步, 让被他甩在后面的虞鸾珠有机会追上他,夫妻俩并肩往外走。 虞鸾珠偷偷看眼他冷峻的脸,开始回忆今天上午的事。 郑贵妃存心挑拨是非, 王爷肯定不高兴了,但三人刚进福安宫时王爷神色还算平和,一切都好好的, 直到安嫔提及他小时候受人冷落排挤, 王爷才突然动怒,喝断了安嫔。 虞鸾珠默默叹气。 她能理解楚寰的心情,换成她从小被父亲忽视、被姐妹们欺负, 长大后嫁了一位颇受家族重视的丈夫,她肯定不想有人在丈夫面前提及她以前的不光彩。楚寰是王爷, 他的自尊心只会比她更强,所以发作起来,连母妃也会训斥。 虽然理解, 虞鸾珠还是觉得楚寰这脾气太暴躁了,安嫔也是心疼他才那么说的,今日又在长春宫受了惊吓, 安嫔哭得那么伤心, 楚寰做儿子的, 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怜惜母亲? 看出楚寰脾气不好,虞鸾珠只敢在心里分析他的错处,并不敢直接说出来。 虞鸾珠很少与人吵架,吵得少,她也害怕争吵,更不用说一个冷冰冰发脾气的大男人,楚寰连安嫔都训斥,虞鸾珠怕自己说错话也要挨他的骂。 也许以后夫妻感情深厚了,虞鸾珠可以柔声劝劝楚寰,现在还是算了吧。 出了宫,上了马车,虞鸾珠安静地坐在一旁,没有试图说些什么。 楚寰这一路心情都不好。 郑贵妃的挑拨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就算郑贵妃不提旧事,他也不会忘了自己与沈皇后、太子的仇,那对儿母子更不会忘,现在拉拢他是为了给太子登基提供一份助力,日后太子真的登基了,第一个算旧账的就是他。 楚寰气的是母妃在虞鸾珠面前的卑微与讨好。 因为心疼,所以愤怒。 楚寰怎么会怪自己的母亲,如果不是母亲当机立断在他脸上划了一道,楚寰根本不会活到现在,父皇或许可以任性不顾大臣的反对封他做太子,但沈皇后以及她背后的势力想要他发生一场会让他丧命的意外,简直易如反掌,父皇醉心享乐,哪防得住? 心情不好,便要发泄,如果虞鸾珠主动送上来,楚寰肯定会朝她发火,可虞鸾珠一句话都不说,连看他都不看,安安静静地坐在他旁边,楚寰每次看过去感受到的只有她的柔美,胸口的火气竟不知不觉地熄灭了。 不再冲动,楚寰的理智回来了。 与她何关?她没有要求母妃卑躬屈漆,没有仗着虞相的宠爱倨傲地接受母妃的殷勤,反而对母亲十分敬重,还主动替他回敬了郑贵妃的挑拨,凭借三言两语漂漂亮亮地让父皇撵走了郑贵妃,今日她在宫里的表现,完全出乎楚寰的意料。 是想维护他,还是夫妻一体,她只是为了维护她自己的体面? 夫妻俩各看一处,各有心事。 回到穆王府,楚寰陪虞鸾珠接受了王府下人的拜见。 这也是虞鸾珠第一次在穆王府所有下人面前露脸。 赵恭良、陈维、项渊三年前就见过虞鸾珠了,三年后再见,三人只觉得王妃主子出落得更美了,不过三人心情不同。赵恭良想的是老天爷太不公平,让奸相家里养出这样一个美人,靠脸就能欺骗很多人。 项渊想的是,王妃主子真美,王爷这喜冲得真不亏! 陈维既没有赵恭良那么防备抵触王妃,也没有项渊那么沉迷与王妃的美貌,陈维只关心大事,只要王爷能够坚守本心,别被王妃的美色迷惑荒废了大事、影响了谋划,那王妃美不美都与他没关系。 楚寰一看陈维平静如水的眼神就知道陈维在想什么。 为了证明自己绝不会像宫里的老头子那样昏庸,受了下人们的拜见,楚寰便让虞鸾珠回鸣玉堂休息,他叫上陈维去了书房。分开之前,楚寰还交待虞鸾珠,说他傍晚再过去陪虞鸾珠用晚饭,言外之意,午饭他就不陪了。 虞鸾珠笑着道好。 楚寰颔首,走了。 虞鸾珠带着百灵回了鸣玉堂。 脱下繁琐厚重的王妃朝服,取下发髻上沉甸甸的首饰,虞鸾珠疲惫地躺到床上,叫画眉、金雀给她捏肩捶腿。昨晚洞房花烛,王爷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虞鸾珠腰也酸腿也酸,今早一离开穆王府那些不适便全部浮现出来。 身子累,应付郑贵妃、楚寰让虞鸾珠的精神也感到了疲倦。 在贴身丫鬟们拿捏得恰到好处的服侍下,虞鸾珠渐渐犯起了困,她掩面打哈欠,然后吩咐几个丫鬟除非王爷过来或是派人来叫她,谁也不能打扰她补眠,只要她没有醒,午饭也不必特意叫她起来吃。 百灵四个当然都听她的。 *** 虞鸾珠睡了一个时辰,醒来时才过晌午,她随便用了点饭菜,无所事事,拿了本书坐在榻上打发时间。 这书讲的是水患治理,里面收录了大楚境内水患的治理史料,有值得后人学习效仿的成功案例,也有酿成大祸必须引以为戒的失败案例。 像这种书籍,虞护的书房摆了不知多少,虞鸾珠小时候喜欢去祖父的书房翻书看,虞护宠她,儿子来借他都舍不得给的一些古籍孤本,虞鸾珠想看就看,当然,虞鸾珠从小就是个娇气又乖巧的好孩子,懂得爱惜书籍。 虞护发现小孙女喜欢读民生方面的书,便叫人搜罗来送到虞鸾珠的书房,几年下来,虞鸾珠的藏书比很多文官的书房还要充实,这次出嫁,这些藏书也作为虞鸾珠的嫁妆全部搬了过来。 看累了,虞鸾珠将书放到桌子上,去院子里活动筋骨。 虞鸾珠叫丫鬟们搬出投壶,她带着四个大丫鬟一起投,投中最少的那个要罚她表演节目,唱曲、献舞、弹琴、说书,随便什么擅长的本事都行。 虞鸾珠力气小,并不擅长玩这个,四个大丫鬟有时会让着她,有时会真的让虞鸾珠输。 四个大丫鬟都很会心疼主子,主子昨晚累了一通,今晚可能还要继续受累,哪能在叫主子给她们表演节目,于是画眉故意输了,轻声唱了一首家乡小曲。 主仆互相陪伴,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傍晚楚寰如约而来。 虞鸾珠见他神色如常,似乎已经忘了上午的不快,她也没那么紧张了。 食不言寝不语,夜幕降临,新婚的王爷、王妃在一片安静中进了内室。 今晚的楚寰明显没有昨晚的好心情,几乎没怎么说话,虞鸾珠还以为两人会相安无事地睡觉,没想到丫鬟们退下不久,楚寰忽然朝她这边靠过来,从后面抱住她,虞鸾珠身体一僵,他已经开始亲她的侧脸了。 第27章 楚寰一边亲虞鸾珠的脸, 一手在下面解着她的中衣盘扣,意图非常明显。 虞鸾珠这才知道, 原来就算一个男人心情不好, 他也会想这个。 可虞鸾珠不想。 她从小怕疼,楚寰又一点都不知道温柔, 昨晚虞鸾珠被他欺负得好惨,一想起来就怕的那种抗拒, 如果给她时间多休息两晚, 下次她可能会好受一些。 但王爷今日心情不好。 虞鸾珠咬了咬唇。 谢怀仪从来没有在虞鸾珠面前冷过脸,最多会忧心国事, 所以虞鸾珠没有怕过谢怀仪, 床上的事她想要或不想要都会小声说出来,或者神色表现出来,谢怀仪领会了,便会顺从她的意思,还会温柔地嘱咐她好好休息。 在虞鸾珠犹豫要不要制止楚寰的时候,楚寰解开了她最后一颗盘扣。 就像一道菜肴已经准备完毕,可以开吃了。 楚寰按着虞鸾珠的肩膀将她翻成平躺,他也覆到了她身上。 今晚房间没有留灯,虞鸾珠看不清楚寰的脸, 只听见他沉重的呼吸。 王爷都这样了,如果她拒绝, 王爷肯定又要生气了吧? 虞鸾珠怕他的冷脸, 也怕他冰冷的声音。 “王爷?”中衣被他打开的时候, 虞鸾珠紧张地握住了他的手。 那双小手在轻轻地颤抖,远没有白日她阻拦他开口自己去对付郑贵妃时的沉着冷静,楚寰皱皱眉,抓住她的手问:“怕?” 心事被他戳破,虞鸾珠忽然不想再假装勇敢,她小声哭了出来:“我怕疼,您慢些行吗?” 这么娇滴滴的声音,这么楚楚可怜的小王妃,楚寰心再硬,都做不来不依她。 “嗯。” *** 天亮了,昨日新娘子进宫给帝后敬茶,今日该新郎官陪新娘子回门了。 王爷早起来去前院了,那时天色尚暗,画眉进屋瞧了瞧,见主子还睡着,便轻轻带上了门。 但时辰已到,王妃再睡下去,等会儿王爷过来用早饭,王妃就要失礼了。 画眉与金雀走了进来,轻声唤主子起床。 虞鸾珠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 这时两个丫鬟已经将帷幔挂了起来,往床上一瞧,只见被子从主子的身上滑落,露出了两边雪白的肩膀,竟是只穿了一件水红色的肚/兜,未着中衣,而就在主子朝上的左边肩头,不知何时多了几个零零散散的红点。 画眉不由朝主子凑了凑,想看看主子是不是起疹子了。 虞鸾珠睁开惺忪的睡眼,见画眉盯着她身上看,她茫然地低头,发现自己这副样子,虞鸾珠脑海里轰的一声,慌忙将被子拉了起来,只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 “王妃,您肩膀上起疹子了?”画眉还在关心她。 金雀见主子更像害羞,联想到什么,她嗔了笨蛋画眉一眼,笑着道:“不早了,我们服侍王妃更衣吧。” 虞鸾珠动了动腿,感觉不太自然,垂着长长的睫毛道:“先沐浴。” 昨夜楚寰居然骗她。 虞鸾珠从来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整个人的魂好像都要飞出体外,等她从层层叠叠潮水般的席卷中醒过来,她已经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当时楚寰搂着她,两人身上都是汗,他意犹未尽地亲着她的脸,虞鸾珠快要睡着时才想起一件事。 她还没有沐浴,不提那里,光是出了那么多汗也要沐浴的。 虞鸾珠一边躲避楚寰的吻一边提醒他叫水。 楚寰答应说躺一会儿再叫。 后来虞鸾珠就睡着了,现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对劲儿,也不知道是楚寰也睡着了忘了叫水,还是他自己去洗了,没有叫醒她。 坐进浴桶的时候,虞鸾珠才注意到身上的点点痕迹。 全是王爷弄的。 他这个人真是奇怪,前晚还粗鲁得像个莽夫,昨晚明明心情不好,她害怕地求了一句,他竟然像变了个人一样,温柔又有耐性,虞鸾珠只感觉到一点点不适,就被他带到了另一种境界。就像有一座神秘的世外桃源,谢怀仪也带她去过那里,但始终都停留在外围,懵懂的虞鸾珠曾经以为那就是世外桃源所有的美好,直到昨晚,楚寰带着她去了桃源更深更奇妙的地方。 云雾缭绕,飘飘欲仙。 距离那一刻已经过去一夜了,现在回忆起来,虞鸾珠仍然情不自禁地战栗。 睫毛颤抖,虞鸾珠看向俯身替她擦拭的金雀。 昨夜是金雀守夜,她有没有听见什么?虽然当时她的身子与思绪都被楚寰满满占了去,但虞鸾珠隐约记得,她好像一直在喊楚寰。 金雀一心一意地伺候主子,没留意到主子的窥视。 虞鸾珠微微放下心来,也许她的声音很小,根本没有传出去,她自己觉得很大罢了。 沐浴完毕,虞鸾珠换上干净舒适的中衣,再穿上大红色的回门礼服,披散着长发准备回内室梳头。 画眉挑起浴房的帘子,虞鸾珠一边往外走一边抬头,却见楚寰一身礼袍坐在北面的金丝楠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茶碗正要饮用,似乎被她的出现打断,凤眸朝这边看了过来。 虞鸾珠面上飞红,迅速敛眸,他的那些沙/哑的声音一句一句都重新响在了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