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最终，黎川的束脩一直欠着，秀禾在床上整整躺了半个月，才恢复如常。

    而这些日子，天气急转直下，一件单衣已经挂不住，需要穿上薄袄了。

    顾晚柠也趴在窗户上，“怎么突然这么冷了？”

    “可不是，这才十月呢！都穿薄袄才能御寒了，今年的天气真奇怪。”玉儿嘀咕了一声，转身去灌了个汤婆子递给顾晚柠，“夫人抱着汤婆子，暖和一些。”

    这具身体年幼的时候还是没打好底子，葵水一来，又冷又疼，她还真有些受不住。

    一连在家躺了五日，等葵水走了，顾晚柠才算是恢复了精气神。

    “走吧，今日去临城，该收钱了。”

    顾晚柠打起精神，她手里已经有了好几万两的银票，还没换成玉器，今日正好去镇上一起换了。

    马车比牛车快多了，如今他们从山上搬下来，不用耗费半个时辰上下坡，从家里出发去临城只需要一个时辰，仙衣坊和美颜坊近一月的收入都降低了，原因嘛，可能是这样的鬼天气，大家不远出门。

    顾晚柠边将剩下一些未卖完的夏装收了起来，往仓库里填了不少秋冬装。

    等她忙碌完已经是两天后。身上揣着厚厚一跌的银票挺不利索的，她直接支开了玉儿，去了临城最大的玉器行，买了一两万两的首饰，她财大气粗的样子让玉器行的掌柜笑开了花。

    从玉器行出来，顾晚柠看着自己app里面的余额噌噌噌地又涨了几百万，她心里那股莫名的慌乱感似乎消失了不少。

    等她回来的时候，玉儿也已经把米粮等物买好。

    “走吧，我这边事情处理好了，我们回家。”

    顾晚柠和玉儿上了马车，还没离开临城，天就“轰隆”一声，砸下了豆大的雨滴，赶车的车夫穿上了蓑衣，将马儿赶得飞快。

    外面风大雨大，车帘时不时被吹开，灌进一车厢的冷风，顾晚柠有些冷，抱了抱胳膊，就在这时，他看到前方的大树下站着一个人，似乎是在躲雨，但雨水依旧淋湿了他的衣服。

    若换成其他人定然有几分狼狈，可偏生他困在这样的环境中，神色无悲无喜，不急不躁，没有丝毫狼狈相。

    正是好久不见的梅长瑾。

    “钱叔，停一下车。”

    钱福听完，渐渐地勒紧了绳子，马儿渐渐停下了脚步。

    梅长瑾本来正盯着雨幕发怔，也没注意有马车驶过来。

    直到这辆马车在他面前停下，他才将那双形状完美的眼睛落到了车上。

    顾晚柠挑开帘子，露出了脸，“梅大夫，好久不见。”

    梅长瑾也没想到是她，想到她赠与自己的那些药汁，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夫人……”

    “梅大夫是要去什么地方吗？刚好我无事，送你一程？”顾晚柠觉得此人心胸宽广，与世无争，她自问自己没那么高尚，但却欣赏这样的人。

    “多谢夫人好意，不必麻烦，在下等雨停歇再走不迟。”梅长瑾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顾晚柠也不强求，笑了笑，将车里常备的雨伞递给对方，“这里有雨伞，若是雨未停歇，梅大夫也能有一隅避雨。”

    梅长瑾盯着递到面前的伞，这一次没有拒绝，他伸出手，将伞接过去，微微颔首，“多谢。”

    “再见。”

    顾晚柠说完，吩咐钱叔离开，梅长瑾抬起头，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雨幕里……

    顾晚柠没想到的是，这场秋雨绵延不绝，一下就下了整整七日。

    天气更冷了，她都将薄袄换成了厚厚的棉袄。

    到了第八日，雨水总算停了，顾晚柠觉得自己快要长霉了，赶紧出门打算活动活动筋骨。

    带着玉儿出了门，地上还湿漉漉的，到处泥泞，她也不敢走太远，就在屋子附近转了转，谁曾想就听到有人在哭。

    “这可怎么办？庄稼都被淹了，我们这个冬天吃什么？”

    旁边的玉儿听到，叹了口气，冲着顾晚柠道：“夫人，今年恐怕是个灾年，家家户户的庄稼都被淹了，没多少收成……”

    顾晚柠知道这时代，粮食大过一切，不像现代有温室，有杂交水稻，亩产上千斤，但在这个落后的年代，一亩地还不够自家人吃，何况现在收成不好。就像玉儿说的，今年怕是有不少人要挨饿。

    叹了口气，地上太泥泞，她也走不了太远，就和玉儿回屋了。

    刚进去，就遇见了张婶，张婶眼困泛红，明显是哭过。

    “婶子，怎么了？”

    “晚柠啊，婶子家的地都被淹了，今年我们一家的收成都没了。”

    “天灾人祸，避免不了，大家都这样，熬一熬就过去了。”

    张婶点头，“晚柠，过段时间粮食肯定会涨价，我已经喊我们家那口子进城买去了，你们也得多备点。”

    顾晚柠并不担心粮食，只要她的作弊器还在，她就不会缺吃缺穿。

    不过张婶说得对，她得从app上多买点备在家里以防万一。

    等晴了几日，路面好走了，顾晚柠就带着钱叔出了门，她没想到镇上的粮食这么快就哄抬起来。

    一千一斤精米也只要六七文，糙米只要三文，可是现在一斤精米已经涨到了十文，连糙米都五文一斤。

    这才开始呢！都快长一半了，再过一段时间，粮食更加缺乏，恐怕价格会高得离谱。

    顾晚柠便从app上买了十袋大米，一袋二十斤，完全足够他们一家人度过冬日，甚至还有多的，不过她向来喜欢稳妥，所以多备一些是没错的。

    一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初，粮食的价格已经哄抬到了可怕的地步，却依旧供不应求。

    老天似乎也不怜悯穷苦人，偏偏在这个时候下起了大雪。

    一个夜晚，大雪就将整个村落包裹起来。

    那天气冻得人不太想出门，但顾晚柠还是坚持出门跑步，就在院子里跑跑。

    雪不大，只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跑完两圈，身体跑热了，她也就没那么冷了。

    看着张婶抱着膀子从外面走进来，一边走一边骂：“这鬼天气让人怎么活？”

    语气里包含着一种无奈和担忧。

    顾晚柠想到了顾长安，不知道她爹现在的日子好不好过，想到这里，她还是提了一袋二十斤的米朝着门外走去。

    其实他们家和顾长安的家隔得不远，但顾长安从来不过来，她也很少过去。

    第106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站在门口，敲响了门，不一会儿，门打开，顾长安看到门外站着的女儿，有些意外，“晚柠，你怎么过来了？”

    “爹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哦……”顾长安连忙让开，顾晚柠就提着米走了进去。

    进了屋，顾长安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匆匆几步走进屋子，背着顾晚柠端着碗想要溜出门，谁知道他刚出来，就又撞见了从外面进来的秀禾。

    “顾大哥……”秀禾才开了个口，就看到了他的碗。

    这一看，眼睛就红了，“你就吃这个？”

    顾晚柠也注意到了，他爹碗里清汤汤的，估计没几颗米，全是米汤，连米汤都是清的。

    顾晚柠记得原主小时候也经常喝米汤，但那时候还不至于喝这种没几粒米的米汤。

    可是她明明给了顾长安银子，他应该不至于喝米汤度日，难怪看着瘦了这么多。

    顾长安也没想到同时被两个人抓包，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就是懒得做。”

    秀禾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顾大哥，我对不起你，你把银子都给我了我们，你自己却只能吃这些……”

    秀禾前些日子虽是能下地了，但腿脚不利索，就没出来，直到现在终于可以多走几步，她才来了顾家，想要把钱还给顾长安，却没想到看到这一幕。

    这个老实人和他们家无亲无故地，把钱借了他们，自己在家喝米汤。

    顾晚柠也算是知道怎么一回事了，果然是原主那个老实爹，任何时候都这么……无私奉献。

    顾长安见秀禾哭了，有些手足无措，“秀和妹子，你别哭……”

    顾晚柠看得直叹气，“秀禾婶子，爹，你们先坐下来。”

    秀禾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个小辈，有些不好意思，抹了抹泪，对顾晚柠道：“晚柠，让你看笑话了。”

    “哪里？秀禾婶子和我爹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我爹为人热忱，他就喜欢帮人，你别太介意。”

    “我介意什么？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快别说报答不报答了，”顾晚柠打住了她的话头，“我带了一袋米，秀禾婶子你也带些回去吧。”

    “不，不了。”秀禾连忙摆手，虽然他们家现在确实很困难，可怎么能无缘无故再而三地接受人家的帮助，何况现在家家户户都不好过。

    秀禾摆手，将银子丢在桌上，就匆匆走了。

    顾晚柠想留都留不住。

    不过秀禾婶子越是这样，顾晚柠越是欣赏。

    她见过太多的人，而那些人大多都是贪婪的，别说白送给她，不是他们的，都能来抢。秀禾家明显不好过，可她宁愿自己熬着，也不愿给别人增添麻烦。

    顾晚柠将那袋米放在地上，“爹，这里有二十斤的米，其他的我提不动，你吃完了去我那边提，至于你要不要给秀禾婶子，你自己决定，我没意见，不过，你也别喝米汤了，身体拖垮了，还得我来操心。”

    顾长安脸有些红，他就是不想让女儿操心，没钱了才瞒着喝米汤，谁知道刚好被撞见。

    “你也别拿着银子去外面买，现在米粮贵得吓人，我有门路，买来很便宜，家里也有很多粮食，吃不完。”

    顾长安知道女儿现在能干，叹了口气，“哪能让你一个出嫁的女儿老是接济娘家爹？”

    自古都没有这样的事，女儿嫁了就是别家的，要是一味地给娘家送东西是会被人说的。

    “爹以前不是常说，没儿子就没儿子，你有女儿就行了吗？爹没有儿子，我便又是女儿又是儿子，再说，如今我能赚钱，延之也都不在意这些，爹不必介怀。”

    说完，发现顾长安还穿着一件薄袄，手上都长了冻疮，她趁着顾长安没注意，买了一只冻疮膏，悄悄藏在袖子里，“爹，这是冻疮膏，你早晚擦一下，免得那么难受。”

    顾长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早年的时候做活冻出来的，稍微冷一点就发了，那么多年，刘氏和大女儿都没有问一声，小女儿却注意到了，眼眶有些微润，“是，你是爹的女儿，也是爹的儿子。这些日子冷了，你也多添衣，少出来走动，免得冻出风寒来。”

    说实话，顾晚柠曾经是个孤儿，没体会过亲情，也不奢求亲情。

    可是因为揣着原主的记忆，对着顾家人是有些特别的感情的，但被她克制得很好，如今，不过是顾长安多嘱咐了两句，她竟然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亲情。

    似乎……被父亲关怀的感觉还不错。

    她从顾长安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心情也发生了变化，原主的爹确实是真心对原主的，她既占了原主的身体，又得到了顾长安的关怀，她应当照顾他，给他养老。

    顾晚柠回到了司家，雪却越下越大，一连下了十天，地面都被一层厚厚的雪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