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吴神仙，本命吴金源，与前任礼部尚书孙德全是同窗好友。 孙德全与吴金源有这层关系，按说吴金源应该走上仕途，而不是去当道士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但无奈孙德全是个学霸，而吴金源是个学渣。他考了三次才考中一个秀才，看情况这辈子都不会有官做。 要不说穷则变，变则通。吴金源一看师兄弟们都混得那么好，自己却一事无成，一怒之下，干脆出家当了道士。老婆也跟他离婚了。 没想到，吴金源做学问写八股文是个学渣，但装神弄鬼当道士骗人，确实天生技能点满点！ 很快，他拜入了神山门下。 吴金源拜入神山后，只是一个记名弟子。看过玄幻小说的读者都很明白，这套路大概是主角被人鄙视，然后开主角光环，一路逆天打脸的开始。 不过，吴金源的主角光环，却一直没开。 他一直默默无闻地当神山的下等人，记名弟子，一直也没出息，更没有名气，被各路师兄弟，各种踩各种欺凌，最后沦为打扫卫生之人。 后面的事情更传奇，直到他一次打扫卫生，发现了神山女人的秘籍！ 这秘籍当然不是九阳真经，也不是八九玄功，更不是太平清道领，而是一本令人意想不到的书。 古今戏法集成。 吴金源如获至宝，立即将那本变戏法大全偷偷记下来，然后放了回去。 一年之后，柳川灭了神山，他悄悄溜走，来到了京城。 此时，他已经身怀绝技，异术满满。 他会扶乩！ 所谓扶乩，就是女帝把要问的成就写在纸上，密封起来，由太监转交给羽士，再由羽士当众烧毁，也就是转交给神仙。尔后，找来一个沙盘，在沙盘上搭个架子，架子上有两根树枝，分别由两个太监用指头搭住。当神仙显灵时，两人便马上作中风状，两眼紧闭，任由指头在沙上乱画，画进去的图文就是神仙的意思。吴金源摸透了古今戏法集成这本神书后，掌握了扶乩高等技能后，就一下子牛逼起来！ 他第一个找到了孙德全，要求孙德全推荐他入宫。 孙德全其实很有顾虑，毕竟他是清流直臣，推荐道士入宫，要冒很大风险。一旦被人知道，他名声就完了。 但吴金源十分果断表演了一段扶乩。 他神鬼上身，成功预测出孙德全儿子的功名是作弊来的，让孙德全大惊失色。 吴金源冷笑，你儿子孙胜的尿性，我还不知道？你丫的礼部尚书，要是不给自己儿子以权谋私，就算我输！ 孙德全不得不信，向姜岚极力推荐了吴金源，称赞他为几百年前神女的真传弟子。 姜岚半信半疑，但给了吴金源一个机会，让他进入了面试环节。 姜岚的扶乩，当然不是那么简单，而是女帝暗中写一个信封，将自己想问神仙的问题，写上去，然后封起来，放在一个吴金源不可能看到的位置。 这样，就算是姜岚问了神仙问题。 而吴金源负责装神弄鬼，啊呸，是鬼上身抽风一般，表演了一番扶乩，就把姜岚震惊了！ 因为他暗中写下的问题是“朕何时可以开辟宏伟大业？” 那沙盘上，吴金源扶乩给写的答案，是“陛下诚意动天，迟早能开辟宏伟大业！” 虽然这话说了跟放屁一样，但毕竟是有问有答啊！ 这一神仙上身，彻底震惊了姜岚。 姜岚不得不信啊。 要知道要可是偷偷写的信，亲自封装的问题，连当时的司礼监掌印宫女胥美都不知道她写的是什么，但吴金源给的答案，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不是神仙，还能是谁？ 从此之后，吴金源开始了他逆天的表演，每次姜岚问他问题，偷偷猥琐写下信封，他都能如同亲眼看到问题一般，给出答案。虽然这些答案大多数云山雾罩，让人摸不到头脑，但也被老迷信姜岚当做神仙说话独特的尿性，不肯将天机泄露的缘故，非但无损吴金源的宠信，反而让姜岚更加惊若天人，深信不疑。 短短几年，吴金源已经成为了姜岚最宠信的两人之一，另一个是柳川。 这两人众的分工很明确，柳川负责治国和捞钱，吴金源则负责给女帝求长生不老成仙飞升。 但吴金源虽然飞黄腾达，但也有个烦心事。 就是孙德全，或者说，他背后的长公主。 到了吴金源大红大紫，成为了姜岚信任两人之一后，孙德全才奸笑着告诉他，他能混到今天，完全是因为长公主的力量。当年，正是长公主的指示，才让孙德全全力推荐吴金源，将吴金源从落魄穷道士，捧红成吴神仙。 孙德全毫不客气地要挟吴金源，要他利用姜岚的宠信，为长公主服务。 吴金源很想说不，但可惜他不是真正的神仙，他只是个凡夫俗子，再说他还有老婆孩子，他也得为自己家想想。 于是，吴金源很无奈地成为了长公主的一枚棋子。 这不，今天长公主又来找他了。 长公主，含笑走入吴金源的三清宫中，得意洋洋打量着吴金源。 对吴金源的投资，是她最得意、最精明的一笔投资。 这层关系，连柳川都没发现，被他成功在姜岚身边安插下来一个极强的棋子。 长公主之所以能屡屡被柳川血坑，却一次次逃过姜岚的惩罚，与吴金源的暗中扶乩、装神弄鬼离不开。 长公主冷笑着，坐在吴金源对面“怎么，吴神仙不想给本宫干了？” 吴金源苦笑道“孙德全都被柳川撵回家了，如今不知在哪里种地，长公主何苦为难俺区区一个老道士？” 长公主冷笑丢给吴金源一个纸“你自己看看。” 吴金源看了一眼，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那是孙德全被柳川赶走之前，逼着他写下了一封魇镇女帝姜岚速速死去的道家咒术。 这张纸如果落入姜岚的手中，无论吴金源如何解释，都难逃凌迟之刑罚。 这也算是吴金源的命门，被孙德全把持的弱点，想不到孙德全走了，却将这东西交给了长公主，继续控制他吴金源。 吴金源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只能苦笑道“长公主，你这是要俺的命捏。” 长公主恶狠狠道“本宫非但不要你的命！如果你能帮我绊倒柳川，顺利登基，本宫，也即是来日的朕，自然会让你成为道统正宗。朕也会保你全家荣华富贵，生生世世！相反，如果你不肯为本宫办事，这张纸就会落入女帝的手中。你就等着明天一早，进诏狱，尝尝御林军的各种刑罚吧。看你这神仙之体能否撑得住。” 吴金源不寒而栗，只好以东山郡口音苦笑道“长公主要俺如何去做？” 长公主眼中闪动着复仇之火，恶狠狠道“本宫被柳川几次三番，整得人不人鬼不鬼，此仇不报，非人君也！最让本宫恼火的，就是这我那皇侄女姜岚，永远向着外人！” 长公主对自己那两下子心知肚明。自从怼上柳川，她就没好日子过，柳川几次设计，整得她灰头土脸，在姜岚面前也是丢光了脸。要不是姜岚念她是亲姑姑，只怕她早就人头落地了。 “你说，能有什么办法？”长公主恶狠狠道“我要姜岚升天！” 吴金源也只能咬牙，眼中闪过狠辣之色道“长公主，最近女帝的保护极严，任何人都不能靠近皇宫。” 看到长公主眼神幽幽，吴金源却阴险一笑道“不过，女帝也不用必须升天，只要一个人完蛋了，长公主一样高枕无忧。” “谁完蛋了？”长公主不耐烦道。 “柳川！”吴金源阴沉沉道。 “废话！”长公主骂道“要是没有柳川，本宫用得着这么担心？可柳川岂是说对付就能对付的？” 她叹息一声“就拿现在说，柳川去了红山，肯定将本宫一些罪行，啊呸，是栽赃本宫的一些罪名，上奏给女帝。本宫只怕难过这一关啊。” 吴金源高深莫测一笑“长公主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原来，吴金源与孙德全早已狼狈为奸，对柳川更是切齿痛恨，总想着除掉柳川。只是之前柳川一直在京城，吴金源不敢对柳川动手。如今柳川出外差，又有长公主撑腰，吴金源胆子也大了起来。 长公主大喜过望，改口道“如果吴神仙，肯帮本宫除掉奸臣柳川，那真是再好不过。没了柳川在外为援奥，只是区区一个姜岚，本宫也不怕！” 长公主眼神恶毒。 吴金源叹息一声“其实就算孙德全不威胁我，我也有意为民除害，扳倒大奸臣柳川。神女一身浩然正气，我身为他的弟子，眼看着柳川误国误民，不为大夏做点事，怎么对得起心学？” 长公主长出一口气，哈哈大笑，当着吴金源的面，将那张罪状纸撕得粉碎，慨然道“本宫早就看出，吴神仙乃是国士无双，孙德全逼着先生写罪状，可谓多此一举！” 吴金源正义凛然道“我只是看不惯柳川，唯利是图，认定此人为乱世之奸雄而已，并不为什么荣华富贵。” 这倒是吴金源的真心话。 在大夏，士子之道根深蒂固，吴金源说到底还是读书人的底子，所以才被清流直臣孙德全看中。 而柳川经济上贸易、政治上打压士族、文化上崇尚科学、推行文化输出等政策，与他们的格格不入，从而成为了读书人恨之入骨的对象。 就连吴金源也暗中认定柳川是误国误民的大奸臣，必须除掉，大夏才能回到正途，这是吴金源的想法。 吴金源沉声道“柳川深受女帝宠信，且办差极其精明，无有不成。听说红山平叛，柳川示敌以弱，又奇袭成功，一举收服了红山城。女帝势必更加倚重。要算计柳川，必须出其不意，从侧面旁敲侧击，动摇女帝对他的信任！” 长公主喜出望外，连连点头“神仙请仔细说，本宫洗耳恭听。” 吴金源淡淡道“恰好此贼如今不在京城，我们可徐徐图之。长公主既然忌惮奸贼柳川的密折，列举罪状，弹劾您，可以派人掌握奸贼柳川的奏折。” 听罢，长公主大喜而去。 …… 第二天，姜岚又让吴金源扶乩，占卜自己能否成仙。 姜岚将封信写好，兴致勃勃等着吴金源的占卜结果。 谁知，吴金源鬼上身之后，却闭着眼睛在扶乩活动中预报“今日有奸臣奏事。陛下万万不可信。” 他话音刚落，宫女急匆匆走了进来，将柳川的密折呈给姜岚。 姜岚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 宫女还有些奇怪。 女帝不是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看到奏折上的名字，就如此脸色难看？ 姜岚当然不知道，他以为吴金源真的是有道行，才能未卜先知，将柳川的奏折算的这么准。 但其实，长公主早已在红门口埋伏下人手，盯着所有官员一举一动。那边宫女还没拿到密折，长公主已经提前知道了，派人通知了吴金源。 吴金源立即扶乩，恶人先告状，告了柳川一状，还扣了一个奸贼的帽子。 姜岚打开了奏折，发现果然是柳川在红山写的密折。 密折上面，柳川隐晦地指出，长公主可能参与私挖银矿、贪赃枉法、横征暴敛有关，应该对红山的叛乱，负有一定责任。 如果放在过去，姜岚一定会勃然大怒，当时就把长公主叫进来，怒斥长公主。 但有了它最信任的吴金源，这一出戏，弄得姜岚也有些心神不定，拿不定主意。 姜岚迷信一个，对神仙的话最是深信不疑。 既然吴金源能算准密折的到来，没准他这次说的没错 柳川弹劾长公主在西南偷偷滥采滥挖金银矿，逼得西南作乱，乃是借题发挥，意图剑指废掉长公主？ 姜岚心中疑虑，将这份密折置之不理。 长公主得到消息，狂喜不已。 这是她近来，第一次成功挫败柳川的安排。 “哈哈哈，吴神仙果然灵验！本宫的福音啊！”长公主给吴金源送去了一百万银票。 吴金源一边埋怨长公主“长公主殿下，你把俺看成什么人咧？俺是那种人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飞速将百万银票收起。 长公主“……” 总之，这一波柳川的密折弹劾，石沉大海。 “俺会再接再厉，整死奸贼柳川！”吴金源信誓旦旦保证。 长公主两眼放光“下死手！” …… 此时，红山城。 柳川等了几天，却没有等来京城城的任何动静。 他的密折，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没有消息，就是坏消息。 柳川立即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 姜岚的态度，有些奇怪。 自认为对姜岚把握到了极点的柳川，明白肯定是有人在姜岚面前讲了自己的坏话，或者长公主的好话，总之长公主逃过了一劫。 不仅如此，长公主对西南的插手，更加变本加厉。 她指使手下，公然奏请姜岚，提升本该革职查办、下狱审问的红山总兵官刘虎山，为红山总督，并表彰刘虎山的“功绩”！还特许刘虎山可就地征集兵力，以商人乐输，募集善款，扩大兵权。 刘虎山有了圣旨，更加肆无忌惮，飞扬跋扈。 他背后的大夏权贵，十分有钱，给他募集乐输了500万两银子，更了成千上万的战马、武器和盔甲。 有了银子，有了战马兵器，新任红山总督刘虎山，迅速将他原本被柳川弄得凄凉无比的军队，吹气球般扩充到了30000人！ 这样一来，红山的气氛变得十分奇怪。 红山城中，坐镇着五省总督柳川，但麾下只有大夏将士家军六千、红山兵一万一，还有黑藏巫兵五千，加在一起也才两万二。 而城外，驻扎着红山总督刘虎山，手握三万大军，两支大夏军队却冰炭不容，与其说是友军，不如说是敌人。相互对峙，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女帝是怎么想的？”红山郡尹许兴运忍不住了，大发脾气，拍了桌子“明明说好，柳川你是五省最高官员，节制五省兵马，如今却又搞出一个红山总督，还不听你指挥，兵力比你还多！这是想要干嘛？还想不想平叛了？” 柳川这几天，也一直眉头深锁。 此时，只听得噗噗，一只飞鸽传书到了。 他站了起来，打开飞鸽传书，走到了里屋。 那是他的秘密盟友——司礼监掌印宫女宫女写的。 司礼监掌印宫女这几天不遗余力地追查姜岚态度之谜，终于从宫中太监口中，得到了消息——吴金源利用扶乩，迷惑了女帝，诬陷柳川为大奸臣。 信中把京师发生的事，详详细细地说清楚。 柳川看完之后，将宫女的飞鸽传书，立即放在蜡烛上烧掉。阅后即焚，是他与宫女约定好的联络方式。 “吴金源？吴神仙？” 柳川喃喃道，眼中露出一丝冷然。 想 “趁着我出京办差，背后偷袭？” 柳川眼中杀机一闪而没。 柳川于公于私，都必须除掉这所谓的狗屁神仙，恢复姜岚对他的无条件信任！ 但要怎么做呢？ 柳川陷入了沉思。 “喂！”他身后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厮，不满叫了起来“大坏蛋，人家都喊了你好多遍了！” 柳川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 这面容清秀的小厮，戴着小厮的瓜皮小帽，撅着小嘴，正是男扮女装，逃出黑藏村寨，偷偷跟着柳川和黑虎王，来到红山城的阿满。 要说阿满的易容术，那可真是登峰造极，不知他用什么东西弄得，总之连柳川都看不出来，连黑虎王都没有识破。这小子如此淘气，也难怪黑虎王不让他出来。 阿满却不管多么惊世骇俗，没大没小，拉着柳川的手，不满道“大坏蛋，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到了这么好玩的红山城都不陪人家玩。” 柳川一脸无奈“去去去，一边玩去。本首辅还有要事。” 此时，黑虎王、郑邸、大夏将士、许兴运等战将文官，一起走进来，开会商议进兵之事。 看到柳川正在与一名面色清秀无比的小厮，拉着手亲密无比，勾勾搭搭，许兴运、郑邸的脸色变得很奇怪。 倒是黑虎王哈哈大笑。 只不过，黑虎王细看之下，觉得那小厮有点眼熟啊。 这小厮看了黑虎王一眼，也迅速逃走了。 柳川咳嗽一声“今日，我们商量一下，如何应对局面，继续平叛。” 郑邸沉声道“柳首辅，当前首要问题，是刘虎山的军队，对红山城形成了巨大威胁。您几次发出五省总督令，要求刘虎山配合平叛都被他找各种理由拒绝。刘虎山和孙胜反而在暗中打造攻城武器，对我红山城虎视眈眈。不解决他们，我军就不可能解决胡均。”